回到学校后,七月想先去吃饭,男生们想先回宿舍,两拨人于是分头行动。
吃过晚餐走出食堂时,七月净火在自动售货机旁看到了乙骨忧太。他脑袋撞出一块青紫,手臂上缠着的纱布染着血色,正快速重复按着亮灯的按钮,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七月走过去,踹了一脚自动售货机,被卡住的饮料应声而落,发出哐啷一声。
乙骨忧太被她吓了一跳,又回过神来道谢。
“就你一个人?”七月净火投币,按下可乐的按钮。
乙骨忧太捡起牛奶:“真希同学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里治疗。五条老师刚才说有事,去找校长了。”
七月净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遇到特级咒灵了?”
“诶?”
“你不是特级咒术师嘛,能把你和真希搞得这么狼狈的肯定是特级咒灵啊。”
“啊……”,乙骨忧太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那其实不全是我的实力啦。主要是里香很强。”
“里香是谁?”
“是我的未婚妻,七岁因车祸去世了,但是那之后她的灵魂化为诅咒一直留在我身边保护着我。”
“你……把你未婚妻的灵魂囚禁在身边?”七月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露出了罕见的震惊表情。
“不不”,乙骨忧太慌忙陈辨,“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完全没有这个意识,而且我现在也正想办法给里香解咒。”
“解咒”,七月净火咂摸着这个词语,
“算了”,七月净火抬手制止了乙骨忧太的解释,“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感受。”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下总算搞明白乙骨忧太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他有里香,自己有罚,这一波,是式神使之间得冥冥感应。
稍稍梳理一下思路,她开始旁敲侧击,打算挖点有用的消息。
“你说你正在想办法给里香解咒,想出来了吗?”
乙骨忧太诚恳地摇头。
“我能见见它吗?”七月换了个方向。
乙骨忧太狂摇头,“我没办法控制好里香,放它出来会误伤你的。”
“是吗”,七月装作不在意地扭过脸去。
沉住气,她告诉自己,之后再问也来得及,不能让他们发现罚的存在。
她向乙骨忧太做了简短地道别,转身离去。
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一会得意,因为罚是不同的,她有着其他咒灵都没有的东西,理智和良知。
一会失落,如果里香能被咒术高专容许存在,罚当然也有可能被咒术界接纳。
一会不安,乙骨决定要为里香解咒,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被逼着除掉罚呢。
她心里被无数个假设与疑问折磨,难以承受地抬头,望向天空。
此刻夜色将至,映照在石阶青苔上的夕阳隐去光彩,深蓝的天幕中斜斜挂着一弯白色月牙儿。
她看着月牙儿,那种亲切的银白色光芒,曾经陪伴了她无数个夜晚。
东京的地下室没有窗户,只靠着排气扇通风,她讨厌那个屋子,却又不得不回到那里。每次关灯之后,扇叶转动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一下一下地割着她的耳朵,每到这个时候,罚就会缩小了身体,飞到天花板上,团成一团,装成月亮的样子。
那盆从乡下带来的花早就因为缺少阳光枯死了,她索性将盆里的土放在床头。
土壤中传来的放线菌气味,朦胧的银白月光,耳机里的风声蛙鸣,她借着这些假象,让自己重新回到童年,重新躺在奶奶身边,看堂屋里的月光一寸寸西移。
她靠着这些回忆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潮湿漫长的夜晚。
当年的那些土已经消失不见了,自己的月亮现在又去了哪儿呢?
明明是自己亲手赶走了她,却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后悔,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吗。明知也许再也无法和罚重聚,但生活突然就变成了缺失一片的拼图,怅然若失的情绪不断从缺口漫出,催促着她踏上追求完整的道路。
自己当初是否做错了呢?
七月净火越想越烦。
讲堂侧面的回廊处,倚着栏杆打电话的五条悟注意到了闷声经过的七月净火,朝她挥手。
她心烦意乱地对着他点了点头,接着走自己的路。
五条悟挂断电话,跟了上来。
“如何?下午的实习”,他问。
“中间有点意外,结果还算顺利。”
五条悟看了看七月净火苍白的脸色,“用了术式吗?”
“用了,血流多了就会头晕”,七月净火皱了皱眉,“所以中间注意力不集中被晃下去了。”
她从袖口掏出绳镖给五条悟看,“我好像把这个弄脏了,要赔吗?”
那后头系着的绳索部分已经染成红色,散发着不详的味道。
“没事,只要还能用就行”,五条悟相当理直气壮。
“血液流出副作用的话,我记得加茂家那群人打架时会随身携带血袋来着。”
七月净火摇头,“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我可以操控敌人体内的血液为我所用,但是术式的效果会随着敌人实力增强和二者距离拉长而减弱,这是我第一次对你出手时发现的。”
“所以这一次对战咒灵时,我尽可能地贴近咒灵,甚至把自己的血送入咒灵体内,再以此为媒介发动术式,操控它体内的血液穿刺而出,再反向栓缚住它。果然,威力增强,持续的时间延长,流出的血液也没有上次那么多。”
“但还是头晕”,七月净火皱着眉头,“和上次一模一样,这种头晕好像和对手没有关系,只要我对他人使用了术式,就会出现这种症状。”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七月净火仰头望向五条悟。
“五…五条老师。”
她磕巴了一下。
哦,不容易。五条悟难得看到七月净火的窘态,这还是她第一次喊他老师,很尴尬吧。
不过该注意的点弄错了。
“强大的力量天然就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咒力本身就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咒术师又是燃烧自己痛苦作战的一群家伙,术式携带有副作用很常见的”,五条悟指了指自己被绷带缠住的眼睛,“我的六眼可以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代价就是无时无刻不被这些过于庞大的信息折磨。”
“比起头晕,另一件事才更重要”,五条悟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刚才说,你操纵了咒灵的血液对吗?”
七月净火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咒灵没有肉/体,也不能被普通人看见,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
“那么我问你,没有□□的咒灵从哪来的血液?”
“呃”,七月净火被问住了,“体内那些流动的青黑色液体不算吗?”
五条悟摇头,“咒灵血液也好,躯干也好、肢体也好,都只是视觉上的差别,他们的本质只有一个,那就是咒力的凝结体。”
七月净火糊涂了,迷惘地看着五条悟,仿佛重新置身于国中秃顶数学老师的场域以内。
“还没反应过来吗?你并不是在操纵咒灵的血液,而是在操纵它的咒力”,五条悟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语气中也隐约渗出一种狂气,“操纵血液只是你术式的表象,操纵咒力才是它的真正作用。”
七月净火打出一个问号,五条悟的这个猜想过于大胆,逻辑跟猫爱吃鱼所以老虎爱吃鲨鱼一样越品越不对劲。
“不会吧,那些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也会被我的术式伤到啊。”
“除了天予咒缚,普通人身上都是有咒力的,只是很少罢了。”
七月净火还是困惑:“可是我确实只能控制血液啊,你说操纵咒力这一点,我完全感觉不到。”
五条悟停下,七月净火也跟着停住脚步。
他摘下眼前的绷带,露出一对天空般湛蓝的虹膜,白发也随之披落在脸颊两侧。此时,七月净火才得以见到五条悟的全貌。他看起来相当年轻,五官轮廓冷硬,那双蓝眼睛却又大又圆,削弱了五官的攻击性,看上去像一个早熟的酷哥。
“别看了,这就是六眼,用你的术式攻击我试试”,五条悟发声。
“六眼还可以帮助分析这种事,好作弊啊,话说我的头晕现在还没好呢,要不改天吧”,七月净火有点想溜了。
“躲什么,你躲得掉吗?”,五条悟说得漫不经心。
七月净火后退的动作止住,心内泛起无边的凉意。
“老师你很厉害啊,不希望对上老师也很正常吧。”
“你都说了我是你的老师,而且让你攻击我又不是我攻击你,你在怕什么?”
七月净火扯着脸笑了笑,“就算真的看出来我能操纵咒力又怎么样,老师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吗?”
“光是能操控血液就把加茂家招来了,要是我真能操控他人咒力,又会有多少牛鬼蛇神盯上我?”
“哦,他们已经找过你了?”,五条悟挑眉,“不用理会,只要你足够强大,没人能对你指手画脚。”
七月净火沉默了,这人是自己的看守对吧,这是看守该说的话吗?
“虽然强大也不一定能随心所欲,但是不强大的话,会有很恶心的事找上门哦。”
“比如说”,五条悟似笑非笑,“强迫你嫁入加茂家为他们生下具有血液操纵术式的孩子之类的。”
七月净火呼吸一滞,五脏六腑一瞬间翻涌起火,喉腔里杂着血的味道。
她气急反笑,抬手结印。
【罪与罚·圣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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