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青第二次闯进屋来，莫寻以一种“我还没穿衣服呢”的揶揄目光盯着他，直盯红了他的耳根。
莫寻懒散地靠坐着，大大方方地向他展示着身上的血窟窿，饶有趣味地看他翻出绷带、纱布等一系列医疗用品：“禽兽啊，我还没穿衣服呢。”
怜青很容易就能够瞧见被他扔在一边的衣服，被血液浸透，混杂着淤泥。他喉咙轻滚咽下一丝说不出的滋味，只低声道：“我帮你包扎。”
他的伤口面积不大但胜在数量极多，细柳条捅出的血窟窿龇牙咧嘴地彰显存在感，怜青揉搓着他的手指，真是想不明白这人的精气神怎会如此强盛，失了那么多血，脸色也不见有多苍白。
等确定莫寻并没有什么失血过多的症状，才开始消毒。怜青忍不住去看他，每碰触一次伤口就要抬头去观摩他的表情，一连几次下来，莫寻终于被他搞得不耐烦。
“我脸上又没伤，总看我干嘛？”莫寻回瞪过去，末了又加上一句，“禽兽。”
怜青没搭话，直到一圈圈把他缠成了粽子后去翻找治愈符时才问道：“你不疼吗？”
莫寻戳了戳几乎碎成渣的肩膀细细感受了一下，他微微低下头，碎发挡住眼睛：“还好吧，那种货色怎么比得上你呢？”
怜青抽取治愈符的动作一顿——雪山顶上莫寻险些让他活活打死，骨头筋脉散落在全身各处，谁也没有待在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轰”的一声响，不仅虚假的楚朝瑶三人被炸毁在他面前，他自己也被炸的头晕脑胀，彻底失去了判断能力。竟然险些就遂了莫寻的愿，险些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但他大抵也不会后悔一辈子，他是想过就这样让大雪掩盖一切罪孽的，其中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逃避总是最棒的方法，虽然可耻了一点。
怜青抿抿唇，决定不理会他这番提起过往沉痛的恶劣行径，催动着治愈符向他身上张贴。
可因他这一举动，原本一动不动任他作为的莫寻骤然反抗起来——莫寻恶狠狠地瞪着，一巴掌拍落他手中的符箓，并且在他好脾气地捡起来再靠近时狠狠蹬了两脚。
怜青手臂交叉硬生生挡下，愤怒地、不明所以地喊道：“你干什么？！”
“我不用你们的东西！”身上就缠着他们绷带的莫寻蛮不讲理地喊回去，“滚出去！”
怜青眉眼间满是疑惑，这人真是不可理喻，伤重成这样，居然还如此不配合医治：“你胡闹什么？难不成你要带着一身窟窿度过这段日子吗？！”
“滚出去！”莫寻又一次喊道，他半蹲在床边，手上已经握紧了飘零剑，才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向外渗血，“我不需要你们这种破烂东西，收起你过于泛滥的同情心！”
在莫寻看来，自己能允许怜青帮他包扎已是作了极大的让步，却不成想怜青居然如此蹬鼻子上脸，竟然想着让他彻底恢复！
怜青难道不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吗？！
莫寻扬手剑指怜青，那样凶恶的目光钉在怜青身上，像是要将他活生生钉在耻辱柱上。
可怜青仍是不解，他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头，把他所有的愤懑都堵在心头却又无从发泄，而莫寻此时的行为，无疑是在帮他撬开巨石。
“随便你怎么样！死了也活该！”怜青剧烈喘息着吼回去，慢慢向前移动去拿他放在床边的医疗用品，“让开！”
莫寻没动窝，只是紧盯着他回收“废品”的动作。但也许是因为疼痛轻微麻痹了他的大脑，也许是因为怜青缠上去的绷带还有限制他行动的能力，总之，怜青突然扑过来时，他是没能反应过来的。
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半秒，而在这少于半秒的时间里，莫寻的飘零剑被突然撞过来的怜青夺走，随手扔在地板上发出“咣当”一声响，简直像是为怜青吹起的配乐一般，他在配乐中让怜青搂着腰抵在了床头，这人甚至还十分细心地把手垫在了莫寻后脑，以至于他除了崩裂的伤口在叫嚣，并未有其他痛感。
虽然即使有其他痛感，莫寻很大程度上也是感受不到的。
莫寻撞上床头，撞得他愣了一愣，回神后抬脚就踹，一脚踹在怜青胸口，两脚踹在怜青侧腰。
莫寻用的力道绝对不小，如若此刻掀开怜青衣物，定能发现他已经淤青的皮肉。
然而怜青不为所动，甚至表情都没有细微变化，他调整着姿势整个人跪坐在莫寻腿上，迫使莫寻再用不上一点力气，又果断抓住那两条活蹦乱跳的胳膊压在头顶。
这下可好，莫寻哪哪都使不上劲，右肩的强烈痛感比近在咫尺的怜青还要让他心烦，而比之更烦的则是贴了他满身的治愈符。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目的吗？”莫寻狠狠前倾撞在他胸口，随后看着他眼睛用一种腻的人心慌的语气说道，“很简单啊，怜青，很简单。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着出去，明白吗？”
“你应该做的不是在这救我，我身体状态如何不会妨碍你们的破事！现在，滚出去找你的师哥师姐，然后把我刚才告诉你的告诉他们，等我帮你们解决了这个破事，在我准备毁了一切之前杀了我……”
他后边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怜青忽然把全身的重量都砸到他身上，砸的他胸口一抽一抽的疼，疼完了又开始发烫。
烫得人心慌，烫得人怀疑自己。
然后莫寻僵成了一根棒槌，棒槌十分棒槌地心想：我真想这么做吗？
怜青埋在他颈侧，又一次在莫寻身上汲取到熟悉的、无止境的痛苦。他想不明白莫寻因何变成现在这般，贫瘠的想象力也不足以支撑那些错综复杂的妖兽间恩仇。
他无声地埋头蹭了蹭，毛茸茸的发丝蹭得莫寻忍不住躲了躲，他却置若罔闻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些，算什么？求救吗？”
莫寻眯了眯眼，被人猜中心事的感觉很不爽，尽管他心里所想和怜青所言并不完全相同，可他还是一口咬在怜青脖颈，用力之狠像是要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怜青身子一抖，压着他腕骨的手青筋都爆出，箍着他腰的手也箍得更紧，痛楚让他低声喘息着，而莫寻不仅撕咬着，还试图屈膝将他从自己身上掀翻。
但莫寻忽略了一件事情，怜青是跪坐在他腿上的，因而他屈膝顶在对方的部位足有千分、万分的尴尬，可他沉迷于挣脱，丝毫没有考虑到眼前这人是个成年已久的正常人。
“正常人”的喘息声中不知从何时起暗藏了几分暧昧，怜青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腰，脖颈终于被放开，他歪着脑袋向旁边拱了拱，哑声道：“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什么？”
莫寻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便发觉了异样，聪明的脑袋在一息之间便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瞬间蒸腾了一张脸，狠狠咬上怜青肩膀，在其上留下一口整齐的牙印后怒道：“滚出去！你简直禽兽不如！”
自己的身体再没有比自己还要清楚的存在，察觉到异样后，怜青这下抱他抱的更紧，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你能不能别咬我了……”
莫寻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词：“禽兽！”
他身上像是压了一个大火炉，烫的他也开始胡思乱想，他晃晃头试图把这不知道合不合时宜的想法晃出去，又一次屈膝试图把这该死的王八蛋掀翻。
“嗯……”怜青闷哼一声，哑着嗓子低吼道，“你别动了……！”
莫寻眼珠子滴溜一转，老实了没三秒钟又开始不安分。
“你别动了行不行？”怜青忍得辛苦，简直一动也不敢动，“在你伤好、好以前，我不会……不会放开你的。”
“随你啊~”莫寻不知想通了什么，更变本加厉起来，甚至扭着脖子一口咬上了怜青耳朵，“反正我又不难受……”
“你……”
怜青才发出个音节，就让莫寻不怀好意的堵了回去。他难耐的哼出一声，莫寻的笑声就紧随其后地响彻在他耳畔。
终于，在莫寻锲而不舍的挑逗下，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被撬飞出去，愤懑争先恐后地向上涌，他闭了闭眼，下了万分决心地环住了手下的腰。
莫寻顿时僵住，一动不再动：“滚开！”
“我不！凭什么要我滚开？”怜青喘息着反问，声音里夹杂着难耐的颤抖，“我说了喜欢你，我说了让你别动、别咬我……你不听就算了，还偏要折磨我，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当然要你解决。”
怜青看着那双呆滞的眼睛，忽地低下头，凶神恶煞地撞在莫寻脸上，毫无章法地从眼睛一路滑到唇角。
莫寻尚未从僵住的状态回温，这下又彻底愣住。他聪明的大脑彻底罢工，很早就开始发烫的胸口这下烧得更旺。
空空……空空……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一下一下砸得他发蒙。
不过很快他就找回了飘忽的意识，因为怜青的所谓“亲吻”也不过就是紧紧贴着他的唇蹭来蹭去——怜青根本不会接吻。
这一认知让莫寻勾起了嘴角，他歪着头躲开对方的触碰屈膝一顶，调笑着问道：“你会吗？”
“我……唔！”
怜青才吐出一个字，就让莫寻钻了空子仰着头闯进牙关。
这大概算得上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怜青并不觉得此前在青云草地上的亲吻算是亲吻，那只能算作莫寻抱有恶劣目的的羞辱。
但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莫寻正儿八经吻起来时不会突然咬上一口，反而黏黏糊糊地紧紧贴着，不给空气留一点余地。
又或许莫寻留了余地，只是怜青没能察觉到，以至于他现在整张脸憋得通红，胸口好像被填满了，又好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得仰着身子去躲。
“躲什么？”莫寻强硬地追上去，怜青让他追得丢盔卸甲，一不留神就被掀翻在床，“喂，你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嘛？”
莫寻翻身追过去，压着怜青肩膀将他钉在床上，俯身再一次闯进他牙关。
他死死抱着怜青不松手，铺天盖地的吻砸下去，很快又砸得怜青眼冒金星，他适时留出一丝空隙，较着劲地很快又吻上去。
怜青一向擅长学习，更擅长在实践中寻找经验，当口腔被人横冲直撞了半晌后，他终于摸着点门道反击了回去。
莫寻当下陷入和怜青同样的境地，两个人都热得难以忍受，呼吸也越发急促。
莫寻已经完全顾不上仍在发挥作用的治愈符了，他腾出一只手去扯怜青的腰带——怜青系腰带的方式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因而他只是拉住正确的一根线条，就轻而易举地拨开了怜青碍事的衣物。
但在这之后，他忽然也束手无策：“然后呢？”
才问出口，莫寻就深觉后悔。一个连接吻都不会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嗯……”怜青终于从他身下抬起半张脸，通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半天，“就，那儿啊……”
莫寻急躁地说：“什么？叽里呱啦地听不懂。”
“就是、就是……”怜青仍然结巴着，“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索性指着莫寻骂道，“你，你那种事都这么熟练，怎么现在倒熄火了！”
莫寻让他骂的莫名其妙，燥热更令他心情烦躁：“什么那种事这种事的，你知道就告诉我啊！毛病！”
怜青歪过脑袋紧紧闭上眼，再吵下去貌似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他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本想翻身出门冷静，却不成想……
“喂！你干嘛！”怜青激得一哆嗦，一把扯开他没轻没重的手，“不是听不懂吗？哪有你这样的！”
莫寻肯定是故意的！
“你真混蛋！”
“我哪样了！”莫寻让他墨迹得越发燥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呼出一口烦闷，半天才收起脸上不加掩饰的烦躁，难得柔下了声线，“……你怎么了？”
莫寻真的不如怜青所想，他是真的不太明白。虽然最开始确实有装的嫌疑，但实打实地上手的的确确是头一回，毕竟妖界这群装得再像人，于他眼里也还是畜生，他再怎么疯癫，也不至于对畜生有点那种想法。
怜青没应声，只是默默换了个姿势，随时准备将莫寻掀翻自己上位。
莫寻略显心虚抽了抽鼻子，理不直气不壮的俯下身去：“娇气！”
怜青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只是下一秒猛地收紧了抓着莫寻胳膊的掌心，力度之大简直要再他胳膊上留下一圈红痕：“莫寻！”
“喊什么喊！”莫寻看上去居然比他还要气愤，“我动你了吗？我明明都没碰到你！我真没见过比你还娇气的人！”
怜青被吼得愣住神，简直想不通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他反手抓上莫寻右肩，同时屈膝抵着他大腿伤口，很是趁人之危地把莫寻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嘶……你这会儿心眼倒是多！”
“你教的！”
莫寻让他噎的一哽，索性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怜青欺身而上，大有鸡蛋里挑骨头的架势：“正好，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肯定比你强。”
怜青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到了这会儿他心里也有点打怵，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短促回想了一下在李阳那里见过的画本，避重就轻地吻住了莫寻有些红肿的嘴。
“唔！”
莫寻拍着他肩膀抗议，但他学习能力令人发指，很快，莫寻就觉得自己也许是要溺死在此般缠绵之中了。
“嗯……”
怜青闻声仰着头看他，低着头一下一下的啄：“难受吗？”
这会儿莫寻倒是成了锯嘴葫芦，他不摇头也不点头，怜青拿不准他什么感觉，又凑上去问：“你怎么不说话？”
莫寻哼唧一声，将胳膊搭上他后脖颈，随后狠狠向下压，等人一头撞在自己肩膀时，张嘴咬了上去。
“嘶……”怜青倒吸一口凉气，那原本就让莫寻要出个牙印，牙印甚至还带着血丝，眼下又遭重创，他苦闷地问道，“怎么又咬我？”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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