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61秒说爱你》
/唯画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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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来了一个特别的人。
女孩穿着沾满颜料的素白色长裙，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她的皮肤很白，在金黄色的阳光下仿佛能发光似的。
她的年纪不大，可眼底却有种经历世态炎凉的沧桑。
看着周围穿着警服的几人，她抿了抿唇，垂眼，眼睫轻颤着，终是没说话。
有位女警察上前问她：“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女孩迟钝地般的眨了眨眼睛，缓声说道：“我是时妤。”
仅仅四个字，那位女警察便明白了。
“这边请。”
时妤点下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十分钟后，会议室。
时妤垂眼看着手中的黑色日记本，眼神晦涩不明，纤细葱白的指尖轻轻抚过，指尖碰到冰凉的锁上，忍不住颤了颤。
“请问，这个……是谁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有几分艰涩。
“裴云寂，裴警官的。”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男人穿着便服，仔细看下来，他走路姿势不对，他的一侧衣袖空荡荡的，脸色也苍白的可怕，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有未愈合的伤痕。
他却恍若未觉，笑着说：“这里我来就好。”
女警察纠结一番，张了张嘴：“周警官要是有需要随时喊我，我就在门外。”
周许鹤点头道谢。
等女警察走后，周许鹤慢吞吞地走近。
“你好，我叫周许鹤，是裴云寂的好兄弟。”
时妤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
“你不该给我的。”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砰就碎，“我不认识他。”
“我知道，如果他还在，绝对不会让你知道这些的。”周许鹤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坐在她的对面，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眼中有泪光在闪，“可他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时妤呆呆地看向他，思绪宛如生了锈。
“干我们这行的，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周许鹤干脆不笑了，嗓音难掩悲伤，“稍有不慎，便是以命为代价。”
话不必多说，言尽于此。
“不过好在结果是他所希望的那样。”
“命……？”时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太多的音节，眸中微弱的光芒一寸一寸破裂，眼眶忍不住泛酸，险些落泪。
“他很早就认识你了，只可惜一直没找机会真正认识你，这些是他遗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东西，你……拿着吧。”
他的声音哽咽，“不想看也没关系，如果真的影响到你了，你就随便找个地方扔了，这东西留在我这没什么价值，不如给该给的人。”
“时妤同志。”
他说。
“如果给你造成了负担，我很抱歉，但是……求求你，能不能带回去……”
裴云寂一直隐藏的心意，作为兄弟，总要为它找个归宿。
纵使他知道，这样做很不地道，要是裴云寂知道，估计变成鬼魂了也要过来揍他……
可他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他得到指令，马上就要就要调离这里了，而且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留在这里也是拖后腿。
如果再不给，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谢谢。”
临走时，周许鹤喊住她。
“时妤同志，如果你打开了它，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不用为此感到愧疚，你可以当做一个故事。”
“因为他说过，这件事本就是他的事情，他没有为你做很多事，也没有帮助过你什么，所以他没资格用这份沉重的爱来锁住你。”
“谢谢。”
依旧是这两个字。
时妤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警局回到住所的。
她抱着那本日记本窝在沙发上，任凭自己放空所有的思绪，直至天黑。
她说慌了。
她认识裴云寂的。
她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他是她唯一的灵感缪斯，是她为数不多的光。
可是，他……死了？
麻木的大脑再一次钝痛。
为什么呢？
他上次明明还好好的？
她看到他了。
那抹高挑的身影站在阳光下，眉宇间带着十足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光线跳跃在他的轮廓上，他笑着，眼中有光在闪。
他像是上天都在眷顾的人，可……
为什么会死呢？
假的吧？
是她做的梦对吗？
梦醒了，他依旧会站在那片土地上笑。
脸上冰冰凉凉的，她抬手摸了摸。
是泪。
她哭了？
僵硬的身体动了动，眼珠转了转，落在怀里的那本日记本上。
她的呼吸稍乱，莫名的，感到压抑。
仿佛心脏被人攥在手里，用力挤压一样。
明明……习惯了孤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孤独犹如海水涨潮般将她淹没，甚至退潮时将她一同卷入深渊……
像无数次那样。
眼前越来越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不合时宜的，她想起小时候，那个昏暗的房间，狭小的空间压得她喘不过气，倒地的板凳，双脚悬空的母亲……
乱糟糟的。
太乱了。
天地旋转间，隐约有一束光照过来。
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接着是熟悉的声音。
——“喂，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太过分了吧？”
——“啧，看着你们长得不咋地，心肠怎么也这么坏？”
那人蹲在花坛上，他在花团锦簇中，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得吊儿郎当的。
那群人许是羞愧，纷纷跑了。
他笑了声，从花坛上跳下来，然后在花园里折下了那多最绚烂的，最耀眼的红玫瑰。
他将那朵玫瑰递给她。
“知道为什么玫瑰有刺吗？”
当时的她正在尝试走出去，尝试走出心中的那座囚笼。
事与愿违，出来就遭受到了不好的言论。
那时的她很狼狈。
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后悔。
“因为玫瑰很惹眼，很漂亮，但它的枝条布满了尖刺，人们只能看，不能摘，所以勾起了他们的征服欲和逆反心，但玫瑰始终是玫瑰。”
“我的意思是，你就像这玫瑰一样，耀眼却有刺，独特又有个性，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自己活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说出的话敲打着她的心房：“世界总有流言蜚语，不想听的时候，就捂着耳朵奔跑。”
他的背影逆着光，可光太强烈了，哪怕她拼尽全力也没能再一次看清他的容颜，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她从小孤僻，在外人眼里就是异类。
爸爸对她很好，她会陪她出去玩，会给她做好吃的，可最终她没能留住他……
妈妈对她好……妈妈对她好吗？
好像……是好的？
因为她从小展现出来的绘画天赋，所以妈妈一直对这件事最为上心，妈妈一直让她待在房间里画画，有段时间，她甚至看到画笔就想吐……
然而那个令她感到窒息的妈妈，却在她十岁时，在她面前自杀而死……
更可悲的，那把凳子，还是她亲手推倒的……
后来，她的世界只剩下画画。
她不擅长人际交往，她的圈子更是小的可怜。
没人在乎她，亦没人爱她。
直到成姐的出现。
她想过尝试走出去，走到阳光下……
可每次那些人异样的目光都能让她崩溃，她还是蜷缩在只有她的世界里慢慢地活着……
裴云寂是除了成姐以外，唯一在那个时候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他是不同的……
只有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取笑她，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可现在告诉她，这样的人……死了？
她想哭，鼻子酸的恨不得马上落下泪，可眼睛极其干涩，哭不出来了。
她想起周许鹤说的话，又望着面前的日记本。
或许，有很多事情是她一直以来错过的……
日记本的密码，时妤只试了一次便打开了。
——706。
是那天他们相遇的日子，也是她的生日。
日记本的前面，不能算是日记。
更像是一本小说。
是一种另类的，不同于现实的小说。
现实的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小说里，她和裴云寂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恋人；现实的他们，生死相隔，而小说里，裴云寂正准备像时妤求婚……
哪怕小说中她的名字不常出现，哪怕到最后，也仅用“她”来代替……
裴云寂似乎知道这样很冒犯，但又觉得用其他的名字代替不好，所以他们的名字出现的次数非常少，一般都是用代称。
小说的开头写：“一分钟有60秒，第61秒是结束，亦是开始。我会在时间尽头爱你，爱意永不止息，所以也意味着我的爱才刚刚开始。”
日记本中还夹杂着一封信，信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望向了最后。
小说的最后写：“等我这次活着回来，我会给这本小说写下完美的结局，也会圆了我在现实中的愿望。
我想认识她，了解她，像小说中那样，相知相恋，我想和她走到最后。
希望我能活着回来。”
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将“活着”那两个字浸湿。
可他没能回来。
小说没有写下圆满的结局，现实中也没能如他所愿。
换句话来说，他从来不知道时妤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思。
时妤将这本不算长的小说又看了一遍，拿着笔在末尾写下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第61秒是结束，是不可能。我在无人处爱你，而你从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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