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室内有一瞬寂静。
“你……你说什么?”长公主磕绊着问了一句。
“侄儿恳请姑母收纪云杉为养女。”
长公主看他眼神真挚,字字铿锵,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长公主没说话,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你可知道,我认纪云杉做养女,代表着什么?”
“侄儿知道,代表她成了姑母的女儿,入皇家宗谱,从此便是皇室宗亲。”
“你知道要让一个无关之人入皇家宗谱是多大的事吗?”
“侄儿知道,所以侄儿才来求姑母帮忙。”
荀佑抬头望着长公主,眼神诚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长公主沉默地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四下门扉都关着,无人说话时,尤其显得室内静悄悄的。
“纪家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可这还不足以让你来求我此事。”长公主缓缓道,“佑儿,你与姑母说实话,你来求我,究竟是为何?”
长公主没有拒绝,也就说明此事她能够接受。
荀佑松了口气,将之前答应纪云杉的事,以及这次来扬州所查之事一并告诉了长公主。
“原来如此。”长公主顿了下,忽而笑起来,“宋煜你现在这是看上人家,舍不得放手了?”
“姑母!”她那一声笑并不明显,但还是让荀佑有种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长公主看他这样觉得好玩的紧,又道:“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少说了一句。”
“什么?”
“我收她做养女,还代表着,你们会成为名义上的堂兄妹。若你以后想和她在一起,可还得说得过礼部和宗人府的那帮老顽固们才行。”
“这……”荀佑从未想过这一层,眼下却是有些傻眼。
长公主被他这模样逗得一笑,“瞧把你吓得,那还要不要啊?”
“要!”荀佑立马斩钉截铁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她从这个火坑里救出来。”
长公主颇为欣慰地看着他,“此事你我说了都不算,你得去问问她自己的意愿,毕竟这是关乎她一辈子的大事,得由她自己决定。”
“好,我这就去问她。”荀佑点头如捣蒜,喜悦溢于言表。
“瞧你这傻样。”长公主笑话他,“你放心,只要她愿意,陛下那边,我去说。”
“侄儿多谢姑母!”
-
日头西沉,天色暗了下来。
经过那一遭之后,纪云杉倒真的被疲惫包裹,一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直到黄昏时分才悠悠转醒。
“我睡多久了?”她接过南枝递来的醒神茶,轻声问道。
“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么久!”纪云杉讶然,“长公主那边……”
“长公主殿下似乎也累了,并未派人来叫。”
纪云杉松了口气。
“不过,世子殿下来过,说小姐要是醒了,就去告诉他一声。”
纪云杉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他什么时候来的?”
南枝想了想,“大概半个时辰前吧。”
“半个时辰!”纪云杉一惊,忙推着南枝,“你快去,去跟他说一声。”
然而快把人推到门口了,忽然又想到自己刚起来,头发还一团乱,又把南枝拽了回来,“等等,先帮我梳妆,等下再去。”
南枝便又回来帮她整理衣衫,梳好头发。
然而才做了一半,就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问候声。
“见过殿下。”
闻声,主仆二人俱是一惊,南枝赶紧加快动作。
门外又传来了声音,这回是荀佑。
“她可醒了?”
“奴婢不知,殿下需要奴婢去询问吗?”
荀佑似是想了想,“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声音落下,南枝也簪好了最后一支珠钗,登时松了口气。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荀佑的声音,“是我,荀佑。”
话音落下,南枝看了眼纪云杉,等到她眼神示意,才起身过去打开了门。
“见过殿下。”
荀佑微微颔首,视线只停留在门口,并未往屋内去,“你家小姐可醒了?”
“醒了,殿下里面请。”南枝微微侧身,让出了路,待荀佑进去之后,转身守在了门口。
荀佑进来时,纪云杉正好挑起珠帘从内间出来,两人四目相对,不知为何,竟都愣了片刻。
“你……醒了。”荀佑憋了半天,竟就憋出这样一句话,顿时有些尴尬的手足无措。
相反,纪云杉倒是被她这样子搞得没那么尴尬了,笑了笑,请他坐了下来。
“殿下找我是有何事?”纪云杉顺手给他倒了杯茶。
荀佑这才想起正事,“我看你脖子上受了伤,这是伤药,你早晚各一次仔细涂着,便不会留疤。”说着,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小瓷瓶递了出去。
纪云杉看了看那小瓷瓶,又看看他,笑着接下,“多谢殿下。”
话落,两人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纪云杉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开口问道:“殿下可还有别的事?”
荀佑正纠结要怎么开口,却不想他先问了,顿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其实,我来是为了跟你道歉的。”
“道歉?”纪云杉不解,“为何要道歉?”
“因为我欺骗了你。”荀佑忽然格外认真地看着她,“我来扬州根本不是传言里那样为了躲避婚事,我留在这,也不是像我告诉你的那样是要追查刺客,其实……”
他顿了顿,“其实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暗中调查两淮盐运使陈永昌贪污受贿、私发盐引一案。”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虽说巡盐御史也同时从京城出发,陈永昌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但为了万无一失,我需要找到一个能让我长时间在扬州逗留的理由。”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纪云杉忽然问道。
她忽然这么问,让荀佑感到有些紧张,捏着茶杯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
“我承认,当时却是是想要利用你,我也承认,想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更没想到你父亲会因此而逼迫与你,此时是我做得不对,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惩罚?”
“就是,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没意见,我还可以向所有人说明此事,告诉大家你是在为朝廷做事,陈永昌最终能落网,你功不可没。”
“可我并不知晓此事,你这么说,难道不是在欺君吗?”
“不是欺君!”荀佑急道,“在此一事上,帮我就是在帮朝廷,怎么算欺君呢?”
他急急要证明,纪云杉看着他不说话,眼角的笑意却压也压不住。
“你……不生气吗?”荀佑小心翼翼问道。
纪云杉看他这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荀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便是黑衣蒙面、浑身是血,即便你之后表现得再纨绔,我也从未忘记那日留的场景。”
纪云杉轻声道,“后来你告诉我,你留下是为了寻找刺客,其实起初我也信了,但后来是你自己漏出了马脚。”
“我自己?”荀佑疑惑道,“什么时候?”
“你半夜闯入我家的那晚。”
此事荀佑倒是记得清楚,只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暴露的。
见他满脸不解,纪云杉解释道:“你当时翻窗进来晕倒后,从怀里掉出一本册子。它展开落在地上,我不小心瞧见了上头的内容,心里便起了疑。而真正确认,其实是在今日。”
“今日?”荀佑回想自己今日的行为,并没有觉出哪里不对劲。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贺明朝与贺明月。”纪云杉平静道,“那三个倭寇将我抓去后得知我并非长公主,也并非权贵,便想杀我灭口。我当时只顾着自保,并未多想,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当下觉得我是累赘便想杀我,可贺家兄妹早已无用,却还能留下来,这很奇怪。”
“怎么说?”
“既然要留,就说明知道他们身份,而知道身份却不杀,只能说明他们还有用。”她继续道,“那三人当下是要逃命,对他们有用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认路的,二是能做人质的。”
“他们父亲在刑部做事,绑架他们确实有些价值。”
“不,不是为了威胁他们父亲,而是为了威胁他们的祖父,贺老太爷。而且这威胁不是冲着朝廷去的,是冲着贺老太爷去的。”
“为何?”
“他们父亲远在京城,就算要威胁,也来不及。而相比他们烧杀抢掠、犯我国土的罪名来说,贺家两兄妹的命也不足以让朝廷放过他们,不然他们也就不会想到要去绑架长公主了。”
“那到底是为何要留着他们?”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帮倭寇中原文化倒是学得不错。”纪云杉轻笑,“他们与贺老太爷应当有交易。”
话落,荀佑顿了下,“那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说不小心看到了那册子么,那上头正好是贺群的名字。”
她笑得颇为狡黠,可却让荀佑久久说不出话。
不可否认,纪云杉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他忽然笑起来,但却反倒让纪云杉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太故作聪明了?”
“不,你都说对了。”
“真的!”纪云杉惊讶。
荀佑点点头,“既然你已经都猜到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本来我们此行只是为了搜集陈永昌一案的证据,顺着这群倭寇发现他与贺群走私其实也是意外。走私一案证据确凿,倒是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我来找你,其实是为了贪污一案。”
“贪污案与我有什么关系?”纪云杉不解。
“你手中是不是有一本纪荣的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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