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别有那么多来给他哥说媒的,那就更好了。
这不,松动的铁门刚修好,张阿姨就又来了。把门敲得叮叮当当,吵得他无心学习,嗓门也大的要命,在客厅吼一嗓子,住在最北卧室的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甚至连掉了几颗螺丝都了如指掌。
他讨厌这些人,又吵又爱管闲事。他哥从来就是他一个人的,这些人却偏偏看不出来,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还不知道收敛。
让人气的牙痒。
“不用了阿姨,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还想在等几年的。”
“哎呀,哪里还能在等啦,你今年都二十一了,在等两年哪里还能找到了啊。你看前大街老朱家的儿子,父母年轻,市里有房,家里有钱,就是因为眼光高,耽误到了现在。你看现在还有人跟他说没?年轻的小姑娘都看不上了。”
“...人家今年才二十五,哪儿用那么着急。”
“不着急哪儿行!你们下学早,不能跟他们还读着书的比,他们在学校里可以自己找,你们怎么办?不介绍以后怎么娶到老婆?怎么抱上娃娃,以后等老了,又有谁能给你养老?你还是太年轻,只知道赚钱,一点也不想想将来和以后。”
张阿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一心都在你弟弟身上,可他今年已经高一了,再过两年就要去外地上大学了,以后的人生和你没有交集,也只会越来越远,你就算把心思全铺他身上了,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哥僵了僵,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握着螺丝刀的手缓缓收紧,说:“我知道了阿姨,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
“真的啊?那你可得好好考虑,这姑娘真不错,人水灵,家里也好,错过这个门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眼睫时不时地颤抖着,他说:“...嗯,我知道了阿姨,我试试门,看有没有好。”
“噢噢,好,你看看。”
送走张阿姨,哥心里提着的一口气仍没松下。他看了看破旧的铁闸门,默不作声的将里面的木门也合上了。
光线暗了暗,他回头,对上了纪流明的视线。
“...流明......”哥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忐忑着喊了声他的名字。
“她怎么又来了。”纪流明很不满:“你没跟她说清楚吗。”
“人家也只是好心嘛,我拒绝就好了。”哥有些局促不安,好像脚下踩着的是钉子地一样,让他将想要逃离的心里写满了一脸,显而易见,“呃,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排骨?还是炖牛肉?”
“你要明确的拒绝她,不要让她感觉有希望。就像刚才,你不该那么说,你应该说我没兴趣,现在只想赚钱,以后不用跟我说了。”
他凑近过来了,高半头的身高让压迫感加剧,拉扯追逐着称呼上大小尊卑,占据着关系的主导部分。
哥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侧开脸,躲避着他侵略性十足的视线,说:“你这样很没礼貌。”
“那东西又不能吃。”
“人不能无礼。”
“好好,你说的都对。”这么多年的相处里,纪流明早就摸出了一套规律,比如跟他哥争论道理没有用,因为你虽然会赢,但他绝对会纠结难受一晚上,第二天还要你再去哄高兴,特别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认输,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提前杜绝一切可能打碎玻璃心的行为。
“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哥一下僵了,跟关节不太灵活的木偶人一样,“你...”
纪流明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反应,“你什么?这么久了,还没考虑好?”
“你要我怎么考虑?”哥的脑袋还是乱的,但拒绝的话却是想也没想,脱口便出:“不行。”
纪流明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流明,你是不是读书压力太大了?还是因为叔叔阿姨走的早,你误把对他们的情感依恋投射到了我的身上?我上网搜了,你这种情况应该是......”
这个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用在他的身上也显而易见的不太合适,哥换了个说辞,“是俄底浦斯情结,等你慢慢长大,心智成熟了,就会分辨出来了。”
“什么俄什么浦,我就是喜欢你,爱你。你上哪儿找来这么多牵强附会的理由。”
哥连忙打住:“不不不,你听我说。你现在还小,心智还不成熟,难免会看错一些感情,误会一些事情。但其实,你对我只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不是喜欢,你知道吗?”
纪流明简直要被他哥这幅一本正经纠正教育他的模样逗笑了,说:“哥,这么说,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啊。”
“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我可是把你从小带到大的。”
“对啊。”他靠近了,把他哥逼到了门上,手压在门把手上,居高临下又漫不经心,说:“你说,对一个人产生了**的感情,还是你口中纯洁无暇的依恋吗?”
哥懵了,“什么?”
“我想摸你、吻你、睡你。”纪流明问:“够证明了吗?”
“不是......”哥好像受到了什么异次元的冲击,整个人摇摇欲坠,头脑发懵地说:“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感情的事儿谁能说清。”纪流明耸了耸肩,看向他哥,眼中笑意微闪:“何况,谁会不喜欢你呢?”
“不不不,不对,这是不对的。我是你哥,这是不符合伦——”
“我们又不是亲生的,户口本也不再一起,你老拎着这一点说干嘛。”纪流明有些不满:“我还说我们只是青梅竹马呢,那不也符合吗。你要是在意他们的议论和目光,我们高中毕业就走,以后再也不说是兄弟,就说我们是对同性恋情侣。世界那么多,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同性恋情侣、容身之地。哥还在这是□□的冲击里没反应过来呢,纪流明居然已经想好了之后的生活,让他浑噩的大脑瞬间清醒,有了反击的据点:“不不不,流明,我可没同意,你先打住。”
“就先假设,假设我们是两个没有关系的男性。”哥硬着头皮说,鸡皮疙瘩已经爬满全身了,“然后在代入一下情况,你现在是在表白。”
纪流明不喜欢他分离式的思考方式,但还是选择了耐心听完,好选取方式反击。
“那是要争取我的意见吧?我给出的答案就是不同意,不接受。对,我不接受。”
纪流明皱眉,“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你不喜欢我?”
“啊?那、那种喜欢肯定没有的,就是正常兄弟之间——”
“那就是讨厌我。”
“不不不,我肯定不讨厌你,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不讨厌?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吗?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是,这两种事情不一样的,不能混为一谈的。”
“有什么不一样?”纪流明说:“你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们既不是亲生的,以后又要共同走下去,那我们在一起又怎么了?”
“不是,不是你这样理解的,你听我说。”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开心吗?哥,我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开心。而且我比你那些相亲对象都好,她们以后可能会变心,可能会跟你吵架,但是我不一样,我永远不会惹你生气,我永远会对你好。”
“而且我比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了解你,都爱你,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你为什么不愿意?”
确定了,就是恋母情节。
哥头晕眼胀,心里却反而舒坦多了,至少他弟不是......
唉,他应该早点听朋友的,但凡多关注一下纪流明心理健康,早点纠正教育,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幅模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让我在考虑一下,我好好想想。”
“什么时候回复。”
“我尽量快点。”
“那就这周一回我。”
“后天??”哥震惊了:“不行,最短也要周五。”
“不行。”纪流明想也没想的拒绝:“最晚周三。”
“周四。”
“那就周二。”
“好好好,周三就周三。”哥可讲不过他,头摁了摁眉心,“...待会吃什么?”
“排骨吧。”
“成,知道了,去写作业吧。”哥把手套摘了,扔到一边,“我去菜市场看看。”
纪流明笑盈盈的,“嗯。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从家出门,右转,街的末尾有家开了四五年的理发店。他和这里的老板关系颇好,每个月都会带纪流明来剪一次头发,价格也顺利从8元优惠到5元,一直维持到如今。
他想,如果按照朋友的话来说,极大可能是因为他的外形比较柔美,性格比较温柔,才会让纪流明自动代入了母亲的形象,因而才产生了后面一连串的依恋情节。
更别提叔叔阿姨还在世的时候就很忙,所以不难想象他会把自己带入到这么一个身份之中。他十分合理的思索着,大步踏入理发店,向冲他打招呼的老板说:“老板,麻烦剪个头。”
“你剪啊?哎呀,稀客稀客,来来,坐这儿。”老板热情的招待着:“来看看,剪个什么头?”
他坐好,看着镜子里雌雄莫辩的自己,沉吟片刻道:“板寸吧。”
老板:“啊?”
哥把自己的头发攥了起来,漏出纤长的脖颈,整个人瞬间清爽利索多了。他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就剪板寸。”
当然,板寸最后肯定是没有剪成的。老板死活不给他剪,还洗脑说这样不好看,说他这张脸属于好看那一挂的,不是俊朗,不能这么剪,这么剪找不到对象云云。他被说的头晕脑胀,只能勉强同意,让老板按照自己的审美剪了个当下最流行的短发。
虽然不太满意,但结果还好,至少让他的性别明确下来,路过网吧时,总算不会再被男生要微信了。鬼知道他手机里加了多少认错自己性别的人,每年收到的520和1314甚至都能比他半年的赚到的钱还多了,实在可怕。
回去路上碰到李大妈,眼都亮了,什么都不管的要拉着他去相亲。可现在这大下午的,哪儿有这个时候去相亲的,没有一点礼数和规矩。他要拒绝,说纪流明还在家里等他回去做饭,李大妈便用带着大金镯子的宽厚手掌拍了拍他肩膀,激动地说:“我让他去我哪儿吃!你今儿必须去!这模样,唉呀妈呀,可俊死谁了!”
哥哪儿经这么夸,耳朵和脸都红的能滴血,说:“我知道了,我去,您别说了......”
给李大妈看的更稀罕了,在心里第一百次恨这不是自己亲儿子。
只是这件事要不要跟流明说一声呢?
不说,他肯定要生气,说了,估计会更生气。哥思索着,稍稍向前探身,凑近到李大妈耳畔,问:“姨,我们几点回来?”
“你说什么?大声点,听不清!”李大妈骑着电瓶车,风萧萧的吹着,让稍小一些的话语声全部埋葬在里面。他只能抬高一些声音,重新又问了一遍。
“半小时,半小时就好啦!哎呀现在相亲都快!加个微信就聊天了嘛!”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差不多。那就别跟流明说了,免得节外生枝,又惹他生气。
女方和他约在了奶茶店里见,比他大三岁,据说家里自己做生意的,不缺钱,对男方的要求很简单,脸好性格好离得近,最好可以接受入赘,别的没有什么。
前几点容易,但这最后一条入赘...在这个思想保守传统的小村镇里就比较罕见了。而女方能找到李大妈当这个媒人,也全是纪流明的功劳,他联考考了区第一的事儿家喻户晓,这不就瞎猫碰上死耗子的遇见了?
“这姑娘虽然比较强势,但是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人还是很好的。”
“好,我知道了。”哥对这些倒是无所谓,婚姻嘛,稳定还是最重要的,说:“对了姨,流明那边你不用喊他了,待会我回去给他做。”
“哎呀,那么客气干什么。”
“也不是客气,菜都买好了,就在冯叔哪儿放着呢,我回去也顺路。”
“行吧——欸等等。”
哥疑惑地扭头。
李大妈脸上地笑慈善,抬手,用粗短肥胖的五指捋了捋他的头发,理好、理整,说:“好了,去吧。”
“嗯。”哥在夕阳下笑得温柔。
不大不小的奶茶店里只坐着一名年轻的长发女子。她穿着洋气,十根手指做满了漂亮善良的美甲,妆容精致,像是在高耸入天的写字楼里工作的精致白领,与这个略显局促和落后的小城镇肉眼可见的不匹配。
她正在跟谁打电话,细长的眉毛紧皱着,很不满地说:“我到了,我已经到了,没有跑。你们能不能不要时时刻刻的打电话过来,我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还有,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相亲了,以后就算彭于晏和吴彦祖来了我也不看一眼。我就不懂了,谈恋爱有什么——”
两两对视上,哥先一步向前,有些局促地抬手打招呼,“……你好?”
年轻女子脸上的烦躁瞬间消失,如沐春风,“好,谈恋爱特别好,我喜欢谈恋爱。”
“……”
“挂了。”她盖住手机,娇艳一笑:“帅哥,坐?”
时间耽误了不止半小时。
善惠有着同媲她美貌的见识与智慧,幽默大方,侃侃而谈,像朵玫瑰与牡丹的结合体,将人吸引的心驰神往。席坐间,便忘却了时间,直到天黑才想起家里还有尊惹不起的,这才打停,被善惠送了回去。
“等等,东西没拿。”
“……什么?”
“喏,给你买的。”
“啊?不行不行,我不能收的。”哥的耳朵有些红,视线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别开。他弯着腰,手在玻璃窗上放着,头发被夜风吹起,散乱在墨色的夜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已经麻烦你送我回来了,我怎么还能收你的东西。”
善惠被他逗得直笑,“拿着吧,不贵,一些小糕点而已,当我送给你弟的。”
“……真的不行……”
“哎呀好了,在这么客气下去可就扫兴了。你要真的不好意思,下次就陪我多喝点,如何?”善惠的手肘撑在方向盘上,长指甲一下又一下地点在太阳穴上,“快拿着吧。”
哥轻轻吐出口气,手臂穿入车窗,用双手拎起了副驾驶上包装精致的糕点盒。他的手背抵在双唇上,一双眼皮向上抬着,小心地望着善惠,眼珠里的水光微微动着,轻声说:“谢谢你。”
“……”善惠动作一怔,视线有些僵硬地撇开,“啊……没事,你…你客气了。”
“那晚安?天黑了,不要开那么快。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好,你也早点睡。”
哥笑着冲她挥手,拎着糕点盒,目送她消失在视线中。
回头,是亮着明黄色灯光的老宅。
怎么跟流明合理的解释,是他现在唯一担忧的问题。
哥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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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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