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恣意和赵槿安听到这话也赶忙看着那尊石像——
随着烈火的炙烤和碎石的撞击，长日在阴冷潮湿的地下放置的石像忽然出现了几道裂痕，扑簌簌地掉着渣滓。
尤恣意从未见过哪座神像会如用泥做得一般干裂破碎：“这……”
赵槿安看过去：“王夫人还真是有点东西，这石像是有问题。”
尤恣意始终皱着眉头，身子止不住地发颤：“不对……”
“你怎么了？”
意识到身边人不对劲，赵槿安搂住她的腰搀扶着站好，“蒙汗药还是没过去？”
“不是……”
尤恣意伸出手，颤巍巍地指着石像：“这个石像不对劲。”
“现在不对劲的是你才对。”
赵槿安盯着她的眸子，不敢离开半步，“你需要休息，咱们得速战速决。”
尤恣意盯着这座石像：“直觉，这石像里有东西。”
像在战场上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些……
见她坚持，赵槿安转而轻抚着她的背安抚道：“直觉做不了任何事，倒不如直接探查看看。”
“你等等！”
尤恣意按住他的胳膊，“我的直觉不一定准，万一要是陷阱呢？”
赵槿安忽然笑得十分阳光：“夫人担心我？”
“不是……”
尤恣意语无伦次，“我、我怕你被……”
“我的脑子长了是用来动的，不用自己动手，那才是最高境界，”赵槿安将众人厮斗的混乱尽收眼底，掀不起一丝波澜，只是低着头看了看尤恣意身上早已千疮百孔的衣裳，“伤得不轻，一会若是周诚带着援兵来了，能自己走吗？”
尤恣意看着他：“我觉得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那就考虑考虑夫人担心的石像，”赵槿安自然地直接转变话题，“我不上去，也能让这些人碎了石像，顺便把火气集中到他们这些内部人身上，给咱们俩一个喘息的机会，正好一举两得。”
他歪着头瞧着心神不宁的尤恣意，语气轻快，“这不是你所希望的？”
尤恣意还是担心：“你有把握？”
他们两个现在容不得一点差池。
“嘘——”
赵槿安忽然竖起食指，“你听。”
入口隐约有着破门的回声。
“估计是周诚那边在动了。”
赵槿安安慰着尤恣意，“别担心，你夫君天下第一厉害。”
“……你最好是。”
“回了学院好好夸夸我就行。”
赵槿安挑了下眉，趁着众人都在震惊石像的工夫，弯腰捡起被他刺穿的神使脸上的面具，套在头上没入了人群。
王单瘫坐在地上，根本看不清祭台石像的变化，只是听到信徒们说着石像碎了的话，忙道：“这石像怎么能是假的，难道是你这个妖女对无神尊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情！”
“没错兄弟们，神使说得对！”
赵槿安在人群中捏着嗓子高喊，“这个女人有问题，说不定石像被她藏起来了，这个就是随便泥筑的假的！”
“一定是这个王家，就靠着无神尊大弟子的名声四处招惹信徒，再假作石像敛财！他们心真黑啊！这不得给我砸！”
“砸！”
“大弟子都是假的，她旁边那个石像还能有什么真材实料！”
“砸！都砸了！”
众人一拥而上，手脚并用爬上了平日里几乎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的祭台。
赵槿安默默摘下了面具，走到了尤恣意身边，对她灿烂一笑：“你夫君厉不厉害？”
尤恣意被他的神情惹笑：“演戏上头了吧你。”
赵槿安不置可否：“任务尚未完成，这戏就得演下去，夫君夫人叫得也顺口。”
不过不到一百人，须臾之间竟将台上石像推得晃来晃去，更是连连掉着泥片和渣滓，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石像有大问题。
王单这下看清了台上摇摇晃晃的石像，一时间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石像不是他做的？”
尤恣意被赵槿安拽着靠在他身上歇着，“王单的神情可不像是作假。”
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便将这尊石像推下了祭台。
“你们看！”
赵槿安大吼着，在一旁煽风点火：“寻常石像哪有这么轻的，这一定是骗子！”
众信徒：“就是，大伙砸了它，都看看里面塞了些什么破东西！居然敢冒充无神尊！”
一声轰隆巨响，尘土碎片登时充满了这个不大的空间，挨得近的红烛瞬间被这巨大的冲击所熄灭。
“倒真是巧合。”
石像倒下的瞬间，尤恣意和赵槿安都听到了上方似乎是石门破碎的声音。
赵槿安这下终于放下心来，“这洞穴虽深，但传声音倒是方便多了，也得感谢王单。”
洞内被尘土笼罩，却没有几个人在说话。
越是安静，尤恣意越是暗道不好，不顾自己被呛得咳嗽，不停地扇着风试图驱赶面前的一片模糊，想要快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捂着些。”
赵槿安伸出袖子移到她的口鼻旁，虚虚地替她挡着，“身体怎么这么虚弱，难不成每次出任务你都是拼命不成？”
“咳咳……你少管……咳咳……”
终于烟雾散去，呈现在尤恣意眼前却是一片奇怪的场景。
石像前的一众信徒张大了嘴巴，几乎失去了血色，呆愣在当场。
尤恣意咯噔一下：这场景她太熟悉了。
“不会是……”心道不妙，尤恣意推开赵槿安，一瘸一拐地挪到了石像旁。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瞧细节之处，便被赵槿安一手拉到了身后。
他神情严肃，八成也想到了与尤恣意一样的内容，“你之前是不是在边州战场经历过这些。”
“你会害怕的，”尤恣意还要向前，“我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第一次不害怕？”
赵槿安没给她这个机会，趁着尤恣意向前的机会抬起手捂住她的眸子，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的语气认真，在尤恣意头顶说道，“一人一次，这次怎么着也该到我去看了，别跟我抢。”
“总得留个人哄我，我被吓到以后是要有人来安慰的。”
尤恣意眼前一片漆黑：“你……”
她听见赵槿安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后传来一阵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赵槿安看了过去：“你说得没错，咱们当初让周诚再带些衙门的人过来是正确的，这件事是得报官了。”
他微微低下头，在尤恣意耳边说道：“不血腥，不至于像边州那场战役里面胡人直接把咱们的将士做成靶子那样恐怖，你能受得了吗？”
记忆包裹住了尤恣意：被血水打湿的边州城外，那些将士一个个被架起来……
良久，她颤抖着垂下眸子：“……嗯”
渐渐感受到光明，尤恣意睁开了双眼，顺着赵槿安手指的方向探身过去——
在石像里面包裹着的，是不知死去多久的一名女子，身形早已干枯，蜷缩着窝在棺材里。
“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众信徒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消化着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那这么些天，他们拜的到底是什么？
赵槿安看着同样被这可怖的场景吓到的王单：“你干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看着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王单连忙否认，“我绝没有这个胆子骗所有信徒！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如此，”
他的反应倒是在赵槿安意料之中，“那就只有报官咯。”
“好好好，报官就报官。”
王单还与他们绕着圈子，“我上去就报官，到时候必然将结果告知大家，给大家一个说法，换无神尊一个清白！”
“用不着。”
赵槿安勾唇，指了指身后，“现在报了算了。”
“所有人一律不许动！”
陈武一嗓子吼道，“衙门办案，都给我乖乖站好了！”
“尤姐姐！”
脚步声由远及近，段乔一路小跑，喘着气直奔尤恣意二人：“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陈武眉头蹙着，紧紧跟在她的后面：“你慢些，洞下空气稀薄，小心一下子晕过去了。”
“我们没大事。”
尤恣意示意他们安心，侧身拦在段乔身前，挡住了她的目光，“报官了？”
周诚收回方才停留在石像上的目光，点了点头：“但衙门的人不大信，只带了一部分人来，我让几个人在庙上守着了，剩下的和我们一起下来，人手可能不大够。”
王单闻言面露喜色，不过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肯定够，”赵槿安笑了笑，“曾宇拿着我的令牌去了，一路应当都在跟陈武有联系，现在估计带了最少一支衙门的人过来了。”
陶宛青笑道：“还得是你赵槿安考虑得周到。”
“周不周到的不重要，”赵槿安要纠正尤恣意一个错误，“方才她说我们没大事，这话说得有点问题。”
陶宛青：“受伤了？”
“大大小小都受了些，不过没大事的是我，”赵槿安看着尤恣意，“她太有事了，回去得好好养养。”
尤恣意：“……”
“说吧，”
周诚指着石像中的女子：“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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