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哈哈哈哈哈……”
一阵森冷的笑声从昏暗的巷子里传出，酒瓶咕噜噜地滚出巷口，紧接着，一个浑身沾满呕吐物的仿生人跌跌撞撞跑出，他双目未能聚焦，面上一派痴狂之色，手舞足蹈地向前跑去：“再、再来……嗝。”
不久后，一个黑发年轻人从巷子中走出，黑发在月光下映出波澜。
他停住步伐，垂眸看了眼脚下，一滩不成型的糊状物拦在巷口，玻璃渣、机械碎片与泥土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简知宁蹲下身，不紧不慢地穿上手套，随手拨了拨呕吐物里的东西。
芯片碎片、玻璃渣、未消化完全的食物碎片……以及部分几乎不被注意的黑色灰烬。
简知宁的手指停在灰烬上，他将灰烬碎片捞起，在指间轻轻一捻，不同于食物腐臭气味的古怪气息顿时充斥鼻腔，他面色不动，将沾有呕吐物的灰烬装入袋中。
他左手臂不经意间划过灰烬，月光下，他眸底的幽绿似乎有一瞬波动，细看却静无波澜。
左臂中的空间探测仪发出嗡鸣，在皮肉中震颤时算不上舒适，简知宁手上的动作却很稳，他将装满灰烬的袋子放在腰侧，起身走出巷口。
他伸手按了按帽子，短路的灯牌在他抬手那刻亮起，“常里路”三字透出微弱的蓝色亮光。
简知宁瞥了眼路牌，一丝凉意从心头划过。
这些路牌年久失修，常年不亮，平日里没人在意这些灯牌，可偏偏在他到来时发光。
简知宁心下一凛，飞快在腰带上打了个结，下一刻，耳边风声袭来，他被人狠狠掼在了墙上！
钢铁墙面紧贴着他的脸颊，他后脑随后顶上一个冰冷的硬物。
——是枪！
简知宁眉头微蹙，装作吃痛，向后抬了抬头，枪口压在头皮上的感觉更为清晰，他在心中飞速计算口径，最终得出结论：这是把高压电波枪。
一旦身后这人开枪，他的身体将会在瞬间化为灰烬。
得出结论后，简知宁关掉了左臂不断振动的警报器。
如果这人想得到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或是逼他说出什么话，那这把枪绝不能开；如果目的是杀掉他，反而不需要多余的动作。
这把枪的主人，究竟是哪种目的？
“别动。”僵硬的机械音在身后响起，简知宁脑后传来一股大力，枪口紧紧将他钉在了墙上。
“咔嗒”一声，他双手被锁住，随即那人冷冷问道：“你为什么收集那些灰烬？”
枪口冰冷，仿佛只要简知宁说得不合心意，下一秒，高压电就会贯穿他的头颅。
简知宁额头抵着铁墙，冷意从皮肤传达到大脑，他睫毛轻轻颤动，浑身肌肉不再紧绷，他赌对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简知宁反问道。
后脑上的枪压得更重了，机械音冷笑一声：“别装傻，你知道灰烬上有什么。”
扳机咔嗒一声扣响，空气顿时紧绷，简知宁抬了抬眼：“我不清楚。上面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
枪口没移开，平直的声音中透出危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方舟从十八区找到的东西叫出来！”
简知宁的眼瞳中泛着潋滟的寒光，他头颅向后顶，感受到从枪口施加来的一股大力后，他命令道：“把枪放下。”
枪口不动，简知宁再次重复道：“把枪放下。”
枪口与他僵持片刻，终于挪开。
尽管枪已经移开，疼痛却仍然停留在后脑上。肾上激素不断分泌，简知宁在这片寒冷中忽视了痛感，他向后仰头问道：“你是谁，你来自方舟，还是忒修斯？”
压在他手腕上的力道紧了紧，那人冷声问道：“别问那么多！”
简知宁笃定道：“你是忒修斯的人。”
“少废话！把你研究的东西交出来！”
“可以。”简知宁答道，身后那人警惕非常，警告道：“快点！别想耍什么花样！”
他拿过简知宁的智脑，喝令道：“还不解开！”
然而他却剧烈地挣动了一下，他表现出的这丝抗拒使枪口重新压回了他的后脑：“别动！”
简知宁冷漠道：“我有条件。”
身后一片寂静，简知宁继续道：“我需要忒修斯为我提供进入中心机房的通行证，作为交换，我可以交给你们空间波动探测仪，准确度60%。”
片刻无声后，简知宁听到身后的人说：“中心机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即使你给出波动探测仪也没办法。”
他的话中有太多纰漏，简知宁顿时了悟。波动探测仪确实很珍贵，即使只有60%的准确率；但中心机房的严密性还要再进一步确认。
“准确率70%。”
身后再度陷入无声。
忽然，他腕上的力度骤然减小，身后那人艰涩道：“可以让你在管控下进入中心机房外围，但最多只能三十秒。”
“时间太短了。”简知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任务进度提示条，变了口风，“我可以不接近中心机房，但我要方舟任意一所仿生人实验室的地址。”
“可以！”像是怕他改变主意，身后那人一口应下他的条件。
就在他们允许自己进入中心机房那一刹那，系统陡然发来通知：【任务进度提示：神经迷乱剧情：已推进70%。】
简知宁压下眼睫，身为“修正者”，他并未做出丝毫推动剧情线的行为，但剧情仍被向前推进；甚至后来，他有意干扰剧情线，系统只在最初提醒过他两次后，便再也不出声阻止。
最初，他并不明白系统举动的含义，但事到如今，他如果还没有进行过一些猜测的话，当真是辜负了维度设计师这个名号。
系统警告道：【宿主不可无故进行多余猜测！】
简知宁挑起唇角，他微微抬头，眼尾勾勒出的弧度 显得他分外凉薄：“我会根据你的提示，来判断这些猜测是否多余。”
系统一言不发，它下线了。
简知宁收起眼底的讥讽，挣开腕上的束缚，回身拿起智脑：“给我一个地址，明天下午之前，你们会收到我的探测仪。”
他回身后，迅速扫过眼前景象，七八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义体人站在他身后，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
为首的义体人不大满意，问道：“今晚不能到手？”
简知宁似是觉得好笑，面具下的眼角弯了弯：“我做好一台探测仪至少需要五个小时，你想在今晚拿到？”
义体人后退了一步：“……是我失礼。明天下午三点前，我们会在这里等您。”
在得知简知宁的利用价值后，他们对待他的态度骤变，义体人恭敬问道：“请问您是否需要人身保护？”
简知宁讽笑一声：“是保护，还是监视？”
义体人答道：“不敢。但您能否证明您具有只做空间波动检测仪的能力？”
简知宁扫视一周，尽管为首的义体人收起了枪，对他态度恭敬，可身后那些人的枪并未收回，枪口仍对准着他的心口。
他从衣兜中掏出一个银色小球，将之抛给义体人：“40%，送你了。”
他态度十分随意，仿佛手中的小球是可以弃若敝履的垃圾。
一名义体人稳稳接过小球，谨慎地放入腰侧连接口，随后与其他几人交换目光。
“咔！”他们的枪迅速收入义体手臂中，一言不发，却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为简知宁让出一条道来。
简知宁看也不看他们，离开巷子。
处于试验阶段的废品竟也能让他们有如此态度，不知他们的研究到了哪一步？
若是见了他原来世界的那些研究，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简知宁收回思绪，按了按帽檐，绕过一个摄像口，将身上衣物脱下随意扔进垃圾桶，绕过两个街口，走回东正街。
他推门进入格斗场，不着痕迹地按下手臂上的波动干扰器，门外的监控仪忽明忽暗，终于在某一刻持续亮起灯光。
“简！”简知宁被唤起姓氏，回头望去。
老板倚在门边，面色极为难看，口中衔着电子鸦片，深深吸了一口，才减少几分郁气。他问道：“你想不想当初级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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