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回到自己的屋企。这房子是阿迪萨克给他的,阿迪萨克名下大小房产数不胜数,拿一间送给自己得力手下一点也不奇怪。实则阿迪萨克自己也有私心——他觉得这孩子听话又心狠,他有意提拔阿维做自己在黑产生意的得力副手——有一开始的为自己东奔西走运送走私货物,演变到现在很多其他事情都委任阿维带人替他去办。那年他在帕尧的走私船上救下此人,他说要跟他一辈子,他信他的能力、他的忠诚。
屋里没开灯,沙发上却坐着一个男人正对电视津津有味地看。电视里放的是一部tvb港台剧,那光源打在沙发上那人脸上,阴暗分明。阿维一进来便摁着墙边开关开了灯:“怎么不开灯啊?”
“亲爱的,你回来了。”沙发上那人立刻关掉了电视,“我想死你了。”
阿维没说什么,顿了顿却还是牵起一个笑:“你怎么来了?”
“你的房子我不能来吗?”男人站起来朝阿维走去,很自然地抬手圈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你忘了我之前从你那边拿走过一副你的钥匙吗?对了,我哥那么晚叫你过去,他有没有为难你呀?”
“怎么可能,老板对我一直都好。就是嘱咐一些公司里的事情。”阿维拉住对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放下,“我今天有点累…先去冲澡了。”
“等等。”苏迪诺反拉住对方的手不放,“我也没冲澡。我要和你一起。”
阿维没有抬脚去浴室,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苏迪诺不高,甚至比他矮了快一个头,五官生得没他哥阿迪萨克那么英朗却也与柔美这个词不沾边,是一种恰到好处点到为止的好看。没他哥样貌与身高那么出彩,但是却比普通人强点。此刻阿维就这样低头盯着苏迪诺,这样的身高差低头凝视——没表情也能令人觉得深情。
下一刻,苏迪诺直接仰头踮脚吻住了他的嘴唇。阿维没有避让,他的手从对方手里挣出来,然后箍上对方的腰。两人站在原地由浅吻变成了深吻,阿维忽然抄起对方的膝弯把人打横抱起,走两步扔在了沙发上,上半身欺压下来,两只手臂撑在苏迪诺身体两侧,一条腿留在地面上,另一条腿抵在苏迪诺两腿之间。苏迪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扬了对方背心,又脱了自己的,捧着上方男人的脸问道:“不洗澡了吗?”
阿维低着声音下了决定:“速战速决,然后再去洗。”随后抓起对方一条腿抬到自己的腰间,一把拉下了自己的裤子,又一伸手拉下了对方的。
这两人的情事里,阿维几乎从来不懂得温柔。很多时候都像是在实施某种暴行或是借机报复,阿维的力度动作无一收敛,像极了个暴虐狂。可苏迪诺却他觉得阿维这是深爱自己的表现,平时冷淡就算,狂热附着在此事之上也可令人深感慰藉。
事后两人清理完身体,苏迪诺不是省油的灯,即便这样熄灯上床还是贴着阿维亲亲抱抱。他知道阿维跟着他那讨厌的兄长阿迪萨克每天东奔西走忙这忙那两人很少有机会这样舒舒服服躺在一起,这次好不容易逮到对方回家一次,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要把阿维榨干。
翻身爬到阿维身上,苏迪诺在黑暗中借着边上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月光凝视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
“你爱我吗?”他开口。
阿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阿维轻轻点了点头。
“你真的爱我吗?”苏迪诺再次开口。
这回阿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把他身子推了推:“下来,我困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老板那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苏迪诺一使劲抬手捏住了对方的脖子,“你不爱我我现在就掐死你。”
还是短暂的沉默后,阿维猛地一翻身把苏迪诺反压着禁锢在自己身下。
“别闹。”他亲了亲对方的额头,两条手臂却抬起来圈住对方整个头脸,微微下了力气,好似在威胁,“我要睡觉。”
苏迪诺真是爱惨阿维烦躁起来喜欢禁锢自己的这种本能了。因为每次他看到阿维抬手压制自己,他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肩背以及手臂上结实的弧度优美的硬朗线条。像是一拳能打死自己。他虽说手底下有军队见惯了各种男人体型,但他还是觉得军队里没人的肌肉线条能与阿维匹敌。
有的人太壮了,有的人体脂太低了…只有阿维这样恰到好处的紧实肌肉,简直如同一只华美矫健的大型猎犬。
他自己也有肌肉,然而由于身高原因,他总是对自己身材不甚满意。阿维简直太是他的理想型了,他疯子一样地想要攥住对方,想要被对方蹂躏。
阿维放开了他,然后重新平躺下来。然而阿维并没有睡着,而是静止一会,忽地又在万籁俱寂中开了口:“你是70年的吗。”
苏迪诺安静了一瞬,然后说:“是的。你不会嫌我老吧。我比你大十岁。”
阿维侧过头看着对方,却发现对方正是一个仰望天花板的姿势。阿维看看他,然后也盯回天花板,开口道:“睡了。”
旁边不多时便传来轻轻的呼吸声。然而阿维却一直没睡着。
睡不着,阿维的内心辗转反侧。他根本睡不着。
因为刚才那番对话,成功地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人也是70年生人,也比他大十岁。
那个人,是苏迪诺的表弟,也是他老大阿迪萨克的表弟。
那个人,曾经也是他的爱人。
然而现在不是了。
究竟是不是,其实是他阿维单方面在心里做出了结的。
而此刻,阿维,或者说谢子荣,此刻酝酿一腔怨气与怒火无处发泄,他忽然猛地坐起来,下床走出卧房一直走进阳台,他拿起之前随手放在栏杆上的一盒烟和打火机,一根一根猛猛地抽着。
谢子荣来到泰国投奔阿迪萨克麾下的过程颇为心酸,中间经历的惊险与机缘精彩到可以写一部小说,然而后来真的接近到了帕卡那衫家族确实也有着他自己挖空心思的努力。
他的目的纯粹而残忍,他的决心坚决而狠戾。他要报复有关于林嘉明的一切。
他的家被林嘉明彻底毁了,他的父亲入狱,家里企业破产,他留在沐海想到这件事情每天只能在痛苦中煎熬。
他这两年经历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那天事发后他从乱石滩边走掉后不想见到林嘉明,一直也没联系过对方,因为心里极度受创也很难再正常去学校学习,这个时候他们班上有两个混社会的人正好拉了他一把让他从白入黑直接误入歧途。几个人一开始跟着一个祖籍福州的大哥混,除了一开始在沐海与大哥见面,几人后来辗转到过广城,香港,湛江,南宁,玉溪,西双版纳…这大哥原来不是正经□□,乃是个穷凶极恶的劫匪。后来他们大哥涉嫌好几起绑架案被逼无奈直接逃出国境,他们几个帮凶也跟着大哥脚步逃到了云南边境。又粗又细的国境线那么一拉,出去的和没出去的其实就一步之遥,几人心一横眼一闭踏出国境线离着中国越来越远,前后又辗转了缅甸以及老挝几座城市,后来几人跑累了,纷纷叛了那穷凶极恶的大哥自谋生路。回国已然不知如何面对那堆残局,带着谢子荣混社会的那俩哥们决定在老挝留下来生活,谢子荣也不知到底想去哪,只觉得想要离沐海越远越好。他索性一路南下坐上一条去泰北帕尧的船,谢子荣忽然听到身旁有个泰国人提到了“帕卡那衫”这个姓氏。
谢子荣记得从前他和林嘉明好的时候林嘉明告诉过自己他的泰文名字叫安拉克.帕卡那衫,还告诉过自己这个名字的泰文读音。谢子荣记性不错,他听到边上有人提到这个姓,心上一动,用着前段时间跟着大哥逃跑时没学熟练的蹩脚泰文问对方:“劳烦请问一下,你认识姓帕卡那衫的人吗?”
“阿迪萨克.帕卡那衫,他是我们的头家。”原来几人误打误撞上了一条走私船,里头的货全是阿迪萨克的。
“头家今天晚上会来帕尧亲自验货。”那人道。
船上有个与阿迪萨克家走得近的男人,谢子荣略一打听,发现很多特征与地区都对的上——这个“帕卡那衫”与“安拉克.帕卡那衫”是一家的“帕卡那衫”!
谢子荣本来没往这方面思考,忽然得知这个信息,有个诡异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然后膨胀,逐渐占据他的大脑。
林嘉明居然有这么一个犯下滔天罪孽的亲戚。好有趣。谢子荣想。林嘉明你不是正义吗,你这亲戚算是怎么回事?林嘉明毁了他的家,他也去毁了对方的家不就令人舒服了吗。他人在泰国却不想见到林嘉明,一时也回不去也不敢回去中国,那就安安分分先待在泰国好了。他可以潜入林嘉明的这个犯罪的亲戚家慢慢将其犯罪捣毁——为了报仇,也为了正义(当然报仇是主要的,否则光光为了正义,不值得让谢子荣去卧底到毒贩手下)必要时再杀到林嘉明身边,打他个措手不及,让林嘉明也尝尝被暗算的极度愕然的愤怒。接近这个人是为了报复帕卡那衫家是谢子荣的主要目的,其实如若是为了自己接下来有个吃饭落脚的着想,那这么做也十分有意义嘛,起码还可以保证自己不被饿死。他这个幼稚而肤浅的念头甫一成型,另外一个问题又浮现脑海:他要怎么接近阿迪萨克呢?
贸然直接接近只会令人起疑,恰好这个时候契机来了。谢子荣因为泰语不好加上对自己真实身份用泰语解释不清,被其余走私人员列为极度可疑人物一阵暴打,关在船舱底下等着带给阿迪萨克审问。船靠岸了,谢子荣被人一路提出来心里怕的要死一直在赌,阿迪萨克居高临下审视被打成一团的他,然后拿脚把他踩平了,神态晦暗不明。旁人见阿迪萨克没阻拦反应,当即就要轮着铁棍要打死他这个来历不明的混蛋,几棒砸下去,谢子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可怜巴巴掉着眼泪——其实有一半是因为真的怕了这群毒枭恶棍,还有一半是他装的。几棒子打得谢子荣嘴角流血,忽然下一棒子被阿迪萨克生生拿手接住了——然后轻轻把棍子推在一旁,阿迪萨克蹲下来盯着谢子荣的脸,轻轻抹掉对方脸颊边上一颗泪珠。
这便是谢子荣一直在赌的东西——方才他与边上那个与阿迪萨克走得近的男人打探消息的时候,男人说他五官长得有点像阿迪萨克的前妻,男人还调侃问他是不是阿迪萨克流落在外没有名分的儿子。“不过头家的儿子不可能有你这么大啦,他要是有儿子最多也才十五岁吧。”男人道。看到这张可怜巴巴的脸阿迪萨克果然不忍,或许真的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把谢子荣扶了起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只手帕帮对方擦去嘴角的血渍。
“你是谁?你到底为什么上了这艘船?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阿迪萨克唱着红脸。
谢子荣这段时间颠沛流离,容貌与乞儿七分相似,他用蹩脚的泰语开口声称自己只知道自己叫“阿维”,很小就开始流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国人,阴差阳错上船只是为了找个地方睡觉,却没想到船离岸开走。他说自己一直到上船后才询问得知这艘船上的东西是老板您的,可他绝对没有要偷要抢或者是其他出格心思,他也决计不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有同伙”“要偷袭”。
看着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美丽青年哭得狼狈,阿迪萨克那颗爱美之心软之又软。
更何况,这张脸像极了戴娜。
他不想看到戴娜,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相似她,他还是会于心不忍。
“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谢子荣道,他趴在原地朝阿迪萨克不住磕头,“老大,您留我一命,您带着我吧,我跟着您一辈子。”
“我要你跟着我打架,运货,替我做事。”阿迪萨克捏捏他的手臂,把人从下拽起来,拍拍对方身上的尘土,“你会打架吗?”
谢子荣跟着从前那位大哥没少和人起过争执,抄家伙打起来的画面也是越想越有,然而要说会点拳脚那也是真的不懂,他可都是野路子,狠下心的野路子,可要说不会,他又偏偏真的能狠下心和别人拼上一场。
然而为了仇恨,谢子荣开口一连声道:“会啊,打架我最拿手了。我从前吃过的每一口东西,住过的每一处地盘,都是打架得来的。”
这句话半真半假,谢子荣说的却毫不心虚。阿迪萨克笑了,谢子荣也笑了。
阿迪萨克拍拍谢子荣快要挨到地上的脸,把人拉了起来,拿胳膊撞开了四周摸不清头脑的水客,带谢子荣在身边。
阿迪萨克以为阿维从小野着长大,什么都不懂,又见对方生得高大威风,正好去充当自己身边一个打手角色兼护送走私毒品或是帮着自己跑跑其他生意。
金三角地区,并不是某一个国家的领土称呼,而是老挝、缅甸、泰国三个国家交汇处领土的称呼。其大致位于中南半岛偏北处,主要包括缅甸的掸邦地区,泰国的清莱、清迈地区,以及老挝西北部的地区。事实上,缅甸、泰国、老挝三个国家,对于金三角都没有太大的管理权,只是名义上的统治政府。而阿迪萨克此人不仅控制着大片的土地来种植罂粟,生产鸦片,还做着贩卖人口以及贩卖人体器官的勾当,警界与政府中也不乏他的同盟,可谓权势滔天,虽还不至于成为金三角在泰国地区的实际掌控者,却也是是金三角此地不折不扣的大毒枭。
只可惜他没有武装势力,这并不是他没起这个心思,只是他本人疑心颇重,又是文化人出生,他害怕有朝一日若是手下一大帮子人有忤逆之心,他或许回天无力。阿迪萨克势力实在庞大,在踏进这些脏事浑水前他自己势力就已深布黑白两道,几乎没有不识趣的会想着来劫货。于是他只培养了几个忠心的强悍打手,而走私货品这些事情只派那几个心腹打手跟随验货交易,倒是从来没出过乱子,只是有两次差点被条子逮到现行,阿迪萨克动用警界势力直接除掉了此二人。
而事实上,阿迪萨克除了碰毒品生意,他还接手着东南亚地区的跨国人口贩卖以及器官贩卖等种种罪大恶极的黑产——只不过阿迪萨克手底下的毒品生意做得更大更多。这个男人可谓是缅老越泰头号危险人物,东南亚黑色世界的霸主,却一直因为身居幕后且他这个人在黑白两道的关系比这座城市的交通线还复杂,纵使已然成为警界怀疑对象,但是因为重重阻拦,始终很难落网,依旧逍遥。
阿迪萨克光明正大做着自己正经集团企业的生意,私下里又干着这些肮脏破事,不人不鬼,衣冠禽兽。
而他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除了他已逝的爸爸知晓,其余亲人一开始简直是毫不知内情。
而对于躲在阿迪萨克羽翼之下试图在帕卡那衫家兴风作浪的谢子荣来说,他与阿迪萨克闲聊得知林嘉明最近回了泰国以及那遗产的事情,更是怀着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帕卡那衫家不乱的心思,当天晚上就给林嘉明发了匿名消息,意图把这趟浑水搅和得更浑更脏。
默默地在阳台上抽完大半包烟,他感觉到了短暂的放松与愉悦,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底空空的感觉。
从一开始的绝望疯狂的怨怼到现在沉淀冷静的恨意,对林嘉明的心绪此刻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叶孤舟,在他俩的恨海情天中沉浮飘荡。
他可以肯定他对林嘉明是恨的,很恨很恨,然而为什么昨天发匿名短讯那时——他这两年第一次与林嘉明产生联系时,他打字的手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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