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整座小城都静悄悄的,只有潮汐运作着,银镜似的月亮照见一切。
褚迟望着车窗外,神情恹恹地抱紧自己。头发上的海水已经快要干了。
“还觉得冷是吗?”简珩书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伸手要去调空调暖风。
“不,我只是快碎了。”褚迟脑海里还在回播着上车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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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定是背不出来备案号的,简珩书大概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他一丁点也没有通情达理地顺坡下驴,而是堵住车门,笑问她:“那苏明的生日呢?”
褚迟嘴唇龃龉了半天,快给一层嘴皮子磨下来了。该怎么说,其实她从来没有知道过苏明的生日而且也不关心他?但是简珩书就这么冷淡地注视着她,毫无疑问地就是在审判着她。她说这种话他肯定是不会信的,毕竟当年戏演得那么真......她这时候说忘了苏明,指不定要让简珩书误会自己因爱生恨了,那这不就本末倒置,毁了她所剩无几的清白......所以最后褚迟蹦出来了一句千万渣男的惯用台词:“你瞧你,咱俩说话呢,提别人干嘛?”
但是简珩书一是不傻,所以不会信,二是不喜欢她,所以不会为了自我欺骗而假装听信。
“好,聊我。备案号背一个听听。”
“......”褚迟忍无可忍了,“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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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别管,问就是当事人褚迟十分后悔。人家简珩书本来就也是好心来送自己,嘴贱噎自己几句又能怎么样呢?毕竟那都是自己当年犯的贱。褚迟心生疲惫,一头靠在了车窗上,结果却把一尘不染的窗户蹭脏了,她吓了一跳,立马伸手去擦,结果越擦越花。
“没事,不用管它。”简珩书的声音适时响起,甚是体贴。
褚迟看着模糊的玻璃的姿势顿住了,贴着车窗的手指逐渐变得冰凉。
“你也不怕领导看到车脏了生气。”她没有什么情绪地应。
“再擦就好了。没事。”简珩书总是这样平静。
褚迟没有再说话了。她觉得每一句话都苍白而寡淡,只是在往灰色的回忆里撒上一把又一把纸灰。
他一直是这样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这样的。褚迟望着茫茫无际灰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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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车没有开多久就到了褚迟的住所,没能让横寰在二人之间的沉默发酵成难堪。
“今天麻烦你了,车我帮你清理一下吧,”褚迟边把简珩书给她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边说,“衣服......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白天送到洗衣店,之后让洗衣店给你送回去。”
“你现在住这儿?”简珩书看着不远处的低矮楼房,语气不明。“这儿看起来没什么人住。”
这里的房子说是楼房,但是大概也就三四层楼高,扁扁的。每家每户都有很大的阳台,只是大都如同腐烂了很久的骸骨,斑驳破损。滨海的潮气将墙皮腐蚀了,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只有一楼的一处墙上涂满了鲜明的色彩,能看出来是私人的涂鸦。
一楼的住户有自己的院子,画满涂鸦的那户外的院子里盆栽不少,但长势很狂野。虽然称呼它们盆栽,但事实上倒更像是野生花草。丝毫不见修剪痕迹,长了半人高,也多处枯黄,大概是前一年冬天死去的花梗也并没有被清理过。一切都被放养着。
“啊,对,不过房子是有主人的。只不过这里太偏了,上班什么的都不方便,而且潮气太重,也不适合养老,反正住在这里的人很少,所以房租很便宜......等旅游旺季的时候这里的人会多一些。”一想起来简珩书公司破产,生日当天都要熬夜给老板打工,褚迟就一丁点的窘迫都没有了。反正只要和往昔光鲜比起来,如今大家都是一样的烂。
“那哪里是你家?”简珩书默默咀嚼着她一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一边问着一边重新将外套给她披上。一切皆在不言之中了。
“就这儿。”褚迟伸手一指,顺着看过去,就发现正是那户满是花草和满墙涂鸦的一层。
“你画的?”简珩书带着她就往里走了,直接用行动拒绝了她擦车的提议和洗衣服的客套。
褚迟也不好再客气:“当然不是......朋友画的。”
“是么,还挺好看。”简珩书嗓音淡淡。
“女的,初中同学。”褚迟鬼使神差地又补上了一句。就跟预感简珩书会在心里盘算这个朋友是男是女,是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似的。
这欲盖弥彰的一句解释惹得简珩书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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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满是霉味儿的走廊,一拐弯,只有一户房门外立了一个已经开裂了的鞋柜,而门口铺了一块地毯。褚迟蹲下去从地毯底下摸出来了门钥匙,打开门之前犹豫了一下:“你真不早点回去休息吗?”
而简珩书朝着面前那扇房门抬了抬下巴:“送你回家。”
门是质量不好的防盗门,开起锁来满是金属摩擦的声音。褚迟打开门后先让简珩书进去了,之后自己又蹲下去把钥匙塞回地毯下面。
简珩书看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皱眉:“你没带钥匙?”
“没啊。”
她不这么理所当然倒也还好,谁出门会不带钥匙的。简珩书很难不把她出门不带钥匙和她投海自杀联系在一起。
“那你备用钥匙就放那儿?”简珩书看着地毯下面凸起来的一小块钥匙轮廓,就跟生怕别人不知道那里放了一把钥匙似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但是褚迟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一眼:“不是备用钥匙,我钥匙就放在这儿。”
她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简珩书沉默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她才摸了摸后脖颈:“主要是没什么人会经过啦,很安全吧。”
说着她从简珩书旁边挤进了屋,把房门拉上,往门后一指:“看,有这个,有人进来也没事。”简珩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扔着一根金属棒球棒,手柄雕花的。棒球棒后面居然还扔着几根高尔夫球杆,目测价格不菲。
大致扫了一眼门后头的这些东西,简珩书又回头环顾了一圈这间从开门开始就扑面而来一股樟脑味儿的房子。房子并不小,窗户也很大。窗户下面有一张很厚的床垫,只不过上面铺了床单,床单多出来的部分也没有被塞到床垫下面,只是铺在了木地板上——简珩书甚至是眯起眼睛仔细确认了一番,才断言那大概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床的物件只是一张弹簧床垫。
地上零零散散堆着书,因为灯只开了一半所以看不清楚是什么书,这时候褚迟把另一半灯也打开了。“要不要先坐下歇会儿。”她指着远处一张布艺沙发。
沙发旁边有一张圆形茶几,茶几上有一个烟灰缸,但里面扔着的都是糖纸。
“还是下次随身带着钥匙吧,也没那么安全。”简珩书没有坐进沙发而是又把已经关上的房门打开了,蹲下去,从地毯下拿出来了那把钥匙,递还给褚迟。
接过钥匙的时候褚迟其实很是犹豫,她舔了下嘴唇,却舔了一嘴的已经蒸发海水残留的咸涩。由此如梦初醒,往冰箱走:“......喝点水吧。”
简珩书算是到了她家做客的客人,礼节上讲她就应该给他倒水。可是她这间租来的房子里连杯子都没有。
而简珩书就在她背后沉默地看着,冰箱挺大的,但是打开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白茫茫一片。他看到褚迟的背影略微僵住了,面对着散发着寒气的冰箱良久,才缓慢地转过来,手里拿出来一瓶啤酒。“......只剩这个了,但是你开车。”
“不喝了,不渴。”简珩书的情绪越来越淡,看得褚迟一阵心虚。自己的确是给他带来了太糟糕的做客体验了吧。
“褚迟,你每天拿酒当水喝?”简珩书的声音有些深沉,像是不理解,也像是在问责。
他走到褚迟旁边,弯腰翻了一下冰箱边上扔着的大纸箱子,发现里面全都是方便面。“你每天吃什么?”
“......就,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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