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到来了,曾经伤痕累累的城市被雨水滋养,逐渐从废墟上生长出了一些绿色,甚至还有几朵怯生生的小花,挣扎着在风雨中绽放了稚嫩的笑颜,城市的守护者撑着暗色格子伞走过,隔壁老奶奶硬是塞给他的伞不仅看着老气横生,而且还格外的小,饶是青年体态修长,撑着这么把迷你的伞,又是噼里啪啦能在地上坠出一朵朵水花的大雨,墨蓝色的发梢都已经浸透了雨水,额上的头发紧贴着皮肤,若是拧一把能拧一手的水。
所幸风衣的材质特殊,雨水不容易慎入,不过内里的衬衫就遭殃了,若不是前面有条领带遮着,几乎是全透了。
不过巡逻完这一圈,他也准备回家去,这样糟糕的天气,城市显得格外危险,原本的矿洞还未彻底填满,植物又生长得太快,使得人们看不清哪里是结实的土地,哪里又是通向地狱的深渊,总有些人在这个危险的季节因为种种原因外出最后掉进了矿坑里,指望这个废弃的城市会有完善的救援体系也不现实,最后还是他一力肩负起了这类工作。
眼前只有一片接连不断的水幕,隔着倾盆大雨,能够看见的只有废弃的钢铁森林的轮廓,还有点缀其间的零星绿色,偶尔会出现一片连绵的绿,背景则是一片渺远的灰色,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沉寂的氛围中,只有雨声不停在耳边炸裂,孤身行走在这片废墟上的青年无意识地转动着伞柄,雨水飞出一个弧度打乱了他周身的水流,好像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突然闯进了雨天协奏曲。
他并不是很喜欢雨天,也说不上厌恶,连着两个月不见一点阳光,难免让人觉得沉闷。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过去的天使纪念碑矗立的地方,现在那里也只剩下一些废墟,再也看不到曾经的高大圣洁,青年抚摸着插在腰间的惊人长刃,在这样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雨天,剑柄触手生凉,目光触及剑锋更是觉得寒光四射,但是他却有着一种近乎信仰般的安全感。
但就在这一刻,他的剑突然在他的掌心跳动了一下,青年挑眉,脚步停止,锐利的目光像是剑锋一样扫视过周围,终于发现了异常的原因,只见一只被紫色手套紧紧包裹着的成年男人的手,从裂缝里伸出紧紧攀着边缘,手指用力使得被布料包裹的骨节突出得更加明显,青年感觉到了一种噬魂入骨的黑暗气息。
是恶魔。
他拔出了自己的剑,走向那道裂缝,用力下刺,剑尖深深刺入那只手掌,漆黑的液体从剑的尖端汩汩流出,的确是恶魔,但是漆黑的液体流了许久流干,流出的变成了银紫色的液体,而那只手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有力——那手猛地抓住了剑刃,借着他的力量从地底翻了上来,重重落地。
犄角,骨尾,漆黑的铠甲般的外皮肤,一只手滴着银紫的血,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散发着不详的强大光芒的狙击枪,却有一张人的脸庞,而且衬得上是相当俊秀的青年人的脸庞,只是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情况不佳,但那双眼睛,他与之对视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银紫色的冷漠眼睛,就像是凝固的汞,看向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情。
一个强大的恶魔。
铠感到一股沸腾的战意,自从他得到他的剑,偶尔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也会有些烦恼,他并不嗜战,但他期待强大的对手,让他知晓,他到底拥有些什么,从而更加谨慎地对待手中的剑。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寄宿在他身体上的天使的力量在改变他的灵魂。
渴望鲜血,却又对无尽的战斗感觉空虚和无聊。
但此刻,面对这个陌生的恶魔,难得饱满的战意像是叶上沉甸甸的雨水,马上就能滴落下来溅起水花,穿着风衣的青年的兴奋的剑尖直指恶魔,恶魔却没在意,低下头抚摸着他的枪。
一个没有战意的对手。
青年的剑收回了腰间。
“离开这个城市,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声音凉薄胜过天上纷纷洒洒的雨水,可这冷酷中又蕴藏着滋养万物的希望,他不喜欢恶魔,前提是他们在他的城市作恶,其他的,不过是些陌路人。
或者说,有些人愿意把这种冷淡称作善良。
恶魔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很奇特,就像金属在振动,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这声音莫名中带着悲伤:“我为赴约而来。”
“你与谁做的约定?”守护者发问,城市中会有谁和恶魔约定了呢?
“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突然想起他想要看天使纪念碑。”恶魔说,“曙光城的天使纪念碑。”
他的枪在轻声嗡动,原来刚刚他一直在安抚它。
“纪念碑就在这里,”铠将剑插在原来纪念碑所在的地方,“这就是纪念碑。”
“他想看的是纪念碑。”恶魔固执地重申。
曙光城有天使庇护,力量寄托在一个普通青年身上,即使是高等恶魔也有所耳闻,毕竟越是高级的恶魔,越是容易受到神圣力量的伤害,这就是他们没有大举进攻的原因,恶魔没有献身伟大事业的精神,天使们却能抱着信仰和他们同归于尽,一般来说,曙光城,大部分到了一定阶级的恶魔是避而远之的。
“比纪念碑更重要的重建信仰,”铠冷淡开口,“回到地底下去吧,这里不会再有纪念碑。”
恶魔轻轻一笑,握紧了枪:“既然记起了就绝不会违约,我会在这里等着纪念碑重建,接下来我们是邻居了,守护者。”
说完,他便化作了一阵黑雾,消失在了城市中。
但铠已经失去了那份还算平静的心情了,放眼望去,原本安宁的场景突然笼上了一层灰雾,整个城市呈现出阴霾恐怖的画面来。
铠知道是因为他在忧虑。
他的城市招惹了一个大麻烦,一个不稳定的高等恶魔,如果铠和他战斗,造成的破坏对于这个城市是致命的,可是又驱逐不掉,一个对天使纪念碑比老奶奶还执着的奇怪恶魔。
“重建纪念碑需要守护者,你就在我家等着,不要去惊扰别人。”
守护者铠,最后做出了自己监视恶魔的决定。
想必那个恶魔还没有走开。
恶魔原本大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混入城市,却偏偏要知会他,也许只是到纪念碑附近发现已经毁灭的一瞬间做出的决定,但是的确有效,铠作为城市的守护者不能放任他在城市里潜伏,那就只能放在自己眼前,也就是,他相当于承诺了修复纪念碑,因为即使在他的监视下,也是让恶魔尽快离开城市为妙。
这是阳谋,恶魔三言两语就将他置入了两难的困境,他便顺着他的意思,选择了相对不难的一头。
果然,恶魔出现在了他身旁,银紫色的发丝饱吸雨水,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那就却之不恭了,守护者。”
“我叫铠。”
“我没有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魅影,”恶魔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在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庞显得那么奇怪,看来他与人类接触得不多。
“不会笑就不用笑。”某种方面格外耿直的守护者说道。
当然不会是迁怒,他没有这样的情绪,他其实只是觉得笑得太丑了而已,并不是出于体贴恶魔的目的。
恶魔从善如流:“可以学。”
就这样,奇怪的恶魔魅影跟着守护者铠一路走回家,淋了一身的雨,不过好歹成功住进了守护者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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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的家极其符合一个单身男子该有的家的模样。
他把伞放在门边,水滴滴答答滑下来,地板上都是水。
恶魔站在门口,浑身的水其实轻轻一甩就甩掉了,不过由于对人类单身男子到底能把自己的家作践到什么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震惊地呆在了原地——衣服堆在篮子里,沙发上乱七八糟,桌子上各种瓶瓶罐罐,空的瓶子也没有撤下,十分拥挤,整个客厅最干净的恐怕是厨房的门,恶魔猜里面大概是全新的。
比四处漂泊的恶魔活得还要差的样子,就是恶魔也会找无人居住了的房子栖息,绝不会活得这么乱。
一直表情无甚变化的守护者脸好像更近寻常人了些,似霜雪散发寒气的冷色调中陡然混进了一点暖洋洋的红,刚刚只想着不能让恶魔去城里潜伏,忘了他家是个狗窝了,所幸他的房子还比较宽敞,因为独自居住,他也不需要书房之类的房间,只用了一间卧室,还有一间空房间,布置张床就能睡了。
总之就是如此,有些小尴尬但完全可以靠冷淡的表情遮掩过去,守护者把恶魔引到了房间。
“你就睡这里吧,我去给你搭个床。”
只见守护者带着自己的剑出了门,不过片刻带了些不知道从哪个废墟拆回来的钢筋,还有钢板,一通噼里啪啦,一张看着就**的床就搭好了。
恶魔忍不住握紧了枪,此刻连枪都在害怕得瑟瑟发抖,这个城市的生活水平,到底是有多差?
到了晚饭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在内心问出同样的问题。
因为晚饭,这个家伙,吃的是白饭拌酱油。
恶魔叹息着放下了筷子。
也亏得他还能找出两双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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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恶魔住进了自己家,铠明显发现他的家变了。
原来这里也称不上是家,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铠自小父母双亡,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他就一个人生活,但这家极为冷清,铠便时常到友善的邻居家坐坐,也因此对这个城市有极大的好感,因为他感觉到了温暖,直到城市越来越衰败,一切变得不一样,再到后来,他成为了城市的守护者,干脆以城市为家,这里不过是个休息的地方。
所以他也无心把这里整顿得干净漂亮。
但显然这个恶魔比他这个人类更懂得什么是生活。
他的家现在井井有条,该叠好的都已经叠好,沙发上只有玩偶和软垫,餐桌上也是干干净净,恶魔要他砍了点钢板回家做了几个柜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整理后放在了柜子上,空空的瓶瓶罐罐变成了厨房的盐罐子糖罐子,还有一些较大的放了水,养了条小金鱼——连铠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小金鱼,直到有一天,他看见恶魔切肉的时候随手把肉条扔了进去,然后那条漂亮的小金鱼露出了鲨鱼般的牙齿,嘎吱嘎吱嚼了,还把一罐子血水都喝进去了,恶魔理所当然地把这罐头放外面接了点雨水,又变成了那条活泼可爱追着尾巴转的小金鱼……看来是地底的品种了,不像是他们城市的本土品种。还有一些则是装了雨水,恶魔去外头游荡一圈,剪了些点缀着翠绿叶子的枝条回来,因为他剪得好看,看起来很是清新别致。
总之现在看着,总算像个家了。
家,多么奇妙的词汇。
铠看向一切的制造者,那个恶魔。
恶魔此刻脱下了一身坚硬的铠甲——不如说是他的外皮肤,除了头上的犄角和那条粗壮有力如蝎尾的骨质尾巴,看起来和人类也无差,真要说,就是比人类要漂亮许多,在地底不见天日,所以皮肤白皙,又因为恶魔天生的好皮相,连带脸上泪痕般的面纹都看起来妖异非常,穿着围裙哼着调子在做饭,看起来和炫技似的,总之铠看得是眼花缭乱。
这个恶魔真的很强,各种意义上。
连他蒸的饭,感觉都比铠做的要软和好吃一些。
不过由于铠比恶魔略微矮一些,穿着铠衣服的恶魔,衬衫几乎是紧贴着他的皮肉,能够清晰地看到恶魔那比脸蛋更夺人眼球的身材,虽然胸肌和腹肌都没有铠发达,不过看着还是很动人心魄,铠一边咬着恶魔出品的零食牛肉干,一边思忖着要不要给他弄点衣服来,每天这样穿着,看起来有点,那个叫什么词?有伤风化?总之,就是影响他们曙光城的市容。
隔天,铠就给他从隔壁的隔壁的仅存的补给点,批发了五件花衬衫,四件花裤衩。
恶魔拿着这五彩斑斓的衣物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穿上身,于是虚心向隔壁老奶奶请教后,自己领悟了一系列裁缝技能,不仅给自己做了几身简单衣物,还给铠破掉的一堆风衣都给补好了,为了表示他是个勤俭节约的居家恶魔,外表补得是正常颜色,内衬补子用的是那几件衬衫裤衩,现在铠打架可能得注意一下举止,不然一个风吹来,风衣晃动还没帅够,就会露出那花花绿绿的内里,效果和一打架被扯出花肚兜无异,就连对一切都相当冷淡的铠,都感觉到了奇异的心情,大概是叫,心情复杂。
不过铠始终很清楚,这个恶魔要什么。
他的确在着手修复天使纪念碑,虽然只是个样子货,因为他很清楚,真正的纪念碑现在就是他手里的剑,那种吸引人的光辉则来自城市中每一个善良的居民,恶魔所谋求的那种高大宏伟都是无意义的,恶魔却始终坚持,据恶魔说,这是他和一个人的约定,约好了带他看曙光城的天使纪念碑。
铠了然,过去这也是这座城市的象征,算是一处风景名胜。
不过他对这个恶魔有了点新看法。
如此守约的恶魔实在少见,恶魔最是喜欢欺骗,往往狡诈,但这个恶魔的确坦坦荡荡,做事也不喜欢用阴谋,若不是他力量确实强大,铠反而觉得他会被人类欺骗……至于恶魔是否有欺骗,这一切都是谎言,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有一种很强的直觉,相信恶魔没有骗他,也相信这个恶魔本质似乎有些不同,越是接触,他越是感觉恶魔的外表下潜藏着的悲伤,正如他面上泪痕似的魔纹,再加上他潜意识的举动如此像一个人类,甚至是一个温暖的人类——不是没有人堕落成恶魔,被魔气污染,或者受到了诅咒,但多数是低等的恶魔,没有理智,像魅影一般这么高级的恶魔很少见。
他不止一次看到恶魔对着墙上挂着的唯一一张他们家的合照发呆,照片里他的父母抱着还是孩子的他,恶魔的神情似乎有些茫然,亦有些痛苦。
“阿铠,”他是这样叫守护者的,语气慵懒,但这次好像很是迷惑,“我不记得自己有任何亲人了,但他是谁呢?”
他指着胸口,恶魔的心脏是不动的,但是他让铠听的时候,铠分明听到了他胸膛里有什么不断被撕裂的声音。
那是人的心,恶魔的利爪在不断撕裂他,阻止他想起一切。
铠站起身,难得温情地摸了摸恶魔的头发,银紫色的头发出乎意料地柔软:“和你约定的应该是你的亲人。”
铠只是把城市当作家,把城中居民当做亲人罢了,不代表他不能理解恶魔这种深厚地几乎将恶魔压得喘不过气的情感。
就像恶魔自己无意识经常摩挲的胸前的金属片,上面刻出了和他相似的另一个人的模样,看起来似乎要小上一些,铠偶尔会和他聊天,恶魔说,那是他自己刻的,但是怎么刻都刻不出那个感觉,他想不起来,只能照着自己的样子雕刻。
但他知道,那个人应该不是这个模样。
铠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执着于天使纪念碑,那是他唯一的希望,甚至怀揣着人才有的梦想,期待着天使能够拯救他这种痛苦,告诉他他到底是谁,他的亲人又在何方。
但这注定是空想,因为天使从来不在那块纪念碑中。
/
雨季的最后一天。
铠经过长久的努力,终于将纪念碑修出了雏形,他这次撑的伞是魅影挑选的,很朴素的黑色的伞,配合阴雨天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参加葬礼。
铠敏锐地听见地底下的骚动。
一直以来,它们都对这个城市蠢蠢欲动,不排除是高等恶魔的诡计,因为低等的恶魔并不贪生怕死,只受高等恶魔驱使,摧毁铠是高等恶魔的诉求,工具就是这些没有意识的低等恶魔。
那把伞落地了,铠拿着手中的剑,冲向了稍远的地方,无边的恶朝着他涌去,将他包裹住,然后一阵强烈的光芒散开,拿着剑的天使出现,说是天使,不如说是一副形似天使的铠甲,有着像羽毛一般的能量结晶,和象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十字架的纹饰,他挥动剑刃,模样潇洒自如,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次他要面对的是恶魔们的剿灭战。
它们潜伏了一整个雨季,为了来消灭他,长久不见日光,他的力量不断削弱,而过了今天,太阳出现,铠的力量只会加强,所以今天正是他最弱的时候。
铠看着这些猩红肮脏的眼睛,想到那个奇怪的恶魔,第一次在战斗时稍微分了心,那个恶魔一定不知道,守护者长眠的地方就是纪念碑。
他为自己亲手修了墓碑,这竟然有些浪漫。
没有私欲的守护者好像到底受了点恶魔的影响,他希望魅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虽然他是个恶魔。
但恶魔不等于恶,面前的这些才是恶。
他曾经问过魅影,你知道恶的存在是多么短暂吗?
魅影不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如果他看到面前这一切,他会清晰地感觉到这句话的分量,天使的剑扫过的地方,一切污秽如烟雾消散,虽然从地底涌上更多更多的恶。
蓄满雨水的云终于消散了,所有的水就像泪水一样冲刷干净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守护者的铠甲也如云雾一般消散,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了天使纪念碑前,那粗糙的模样是他自己制成,天使的英灵悲戚地歌唱,正如他的剑正在颤抖,血水顺着剑刃下滑,守护者靠着天使纪念碑,强撑着最后的气,为了一个执念。
雨过天晴,所有居民都外出探头,享受着久违的阳光,没有人知晓最后一场雨里发生的一切,只有恶魔殷切地寻找着同居的守护者,想要告诉他出太阳了,但是阳光太猛烈了,他只好撑着黑色的伞,走啊走,就走到了那块天使纪念碑前。
现在他看到了真正的天使纪念碑了,那是守护者铠的墓碑,天使的英灵将重新栖息于上,圣洁的光芒将笼罩着整个城市,或许铠早就知晓自己的命运,他不过是天使灵魂的容器,终于一天,他要将天使还给城市,连带他自己成为祭品,只有借走灵魂的容器被破坏,天使的灵魂才能回归。
铠的执念是,最后的最后,他朝着魅影露出了人类的微笑,他从来没有笑过,也许是守护者应该严肃谨慎,但他现在可以做想做的一切,就像朝恶魔笑一般,那是魅影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笑容,久违的阳光中,那笑容轻盈得就像升上天空的泡沫,在阳光下马上就会爆破。
“阿铠!”他扑了过去,那把伞就像上一把一样落在地上,恶魔的胸膛中,一种和过去找不到亲人完全不同的痛楚,撕裂着他的灵魂,他原以为没有比找不到亲人、失去记忆更加痛苦的事情了,但当他看到那个笑容,胸膛里那种粉碎的痛苦是人类所讲的痛彻心扉。
“天使……”铠张开嘴,血就会涌出来,但他还是固执地拍开魅影的手,说了下去“在这儿。”
他指的是天使纪念碑。
恶魔知道他的意思,恶魔从未说出口的愿望,被这不动声色却异常敏锐的人类捕捉到了。
银紫色的发遮掩了恶魔的表情,雨水顺着泪痕般的魔纹往下流淌,不,雨早就停了,那是泪水。
一个恶魔,竟然为人类落泪了。
也许铠想要为他擦拭泪水,那是铠的温柔,但是他已然消散,与天使同在,在落泪的这个瞬间,恶魔想起了许多事情,他是如何成为恶魔,他是如何失去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又是这么多年栖息在他的枪中而他一无所知,此刻他的枪在颤抖,因为看到了哥哥的泪水,也看到了哥哥的好友的离去。
仅留下天使纪念碑,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切,守护着该守护的东西。
王者荣耀,百里守约X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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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约铠】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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