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户说几句话?
池漾晴微微抿唇,哪怕是隔着一层窗户,也还是不太愿意见他。
先不说这个背信弃义的负心人,单只想起自己那番豪言壮语,她就害怕得很。
还想推拒,“不妥吧,他到底是外男,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该多不好。”
柳叶儿挤眉弄眼道:“小姐放心吧,除了夫人、青竹姐姐和我,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更不会传出去。还有,你就不想见殿下吗?”
她当然不想!
池漾晴脸微微一红,她也说不清十七岁时的自己对李商玄是个什么态度,好像和后来也没什么差别,总之不算讨厌就是了。
她还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柳叶儿听到了外面青竹的呼唤,就又一阵风儿似的跑了出去。
要是被娘看到,肯定又要说柳叶儿不稳重了。
以前池漾晴还在家的时候,娘就老这么数落柳叶儿,觉得她一点没有一等侍女的样子,怎么能管好房内的事的呢?
如今的池漾晴再看,不由带了年长者的宽容,柳叶儿一直这样活泼也挺好。
吃过苦的人,是活泼不起来的,就像是被困在皇宫里的她,后面就远远没有之前来得开心了。
如果柳叶儿的活泼不是因为李商玄的到来而高兴就好了。
她大约出去和青竹打了个招呼,又跑到屋子里要打开窗户,池漾晴瞪了她一眼,她便觉得小姐可能是害臊,收敛着只打开了一条缝。
李商玄自然不可能作出伸手将窗完全打开的事情,也不可能趴在那条缝儿往里面瞅,所以两人真变成了隔着窗户说话,连脸都看不到的那种。
池漾晴心里还在发慌,外面的李商玄又一直不曾说话,她心里就更慌乱了。
一边儿还忍不住抽出心思去想,这种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她可不要再过了,等明天,不,今晚,她就让娘赶紧给她找个夫婿,反正和李商玄又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婚约,他也绝对做不出来强抢臣妻的事情。
窗户上糊了纸,关上后便只能看到朦胧一层人影人影。
入睡前还在他的棺木前,睡一觉醒来后居然再次看到了他,池漾晴心中五味杂陈 ,手中捏着的衣角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李商玄又迟迟不开口,更添心中烦闷。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人影微微一动,终于发出声响,“阿熏。”
池漾晴立马打起精神,倒像是应付点卯,“在。”
李商玄明显是轻笑了一声,这让池漾晴脸上一红,心里埋怨,真不守规矩,她的小名,也是他能随便喊的吗?
但只敢心里埋怨,就算李商玄现在还不是往后那个杀伐果断的皇帝,也还是太子,依旧能稳稳压她一头,她又能说什么呢?
李商玄道:“都病了这么久,太医院院正医术高超,可请他来看过了吗?”
池漾晴声音闷闷的,倒很符合她撒的这个小谎,“殿下过虑了,不过是小病而已,哪里用得着请院正来?只要在家里静养两天,也就好了。”
李商玄道:“小病拖久了也就成了大病,你一向体弱,更应该仔细些。”
她才不体弱!
明明从小到大儿都没生过几次病,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一向体弱?
池漾晴不满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只听到外面有耳熟的男声传来,这人应该站得远些,连声音都模模糊糊的,要很仔细才能听到。
池漾晴竖起来耳朵,也只模糊听到了“太晚了”“皇后”“回去”几个字眼。
她心里一喜,松了口气,他可终于要回去了。
李商玄果然“嗯”了一声,跟她道别,“我先走了,你在家里好好养病,千万别硬撑着。”
池漾晴忙道:“我都知道,殿下快走吧,别耽误了正经事。”
李商玄正站在院子里,池夫人爱侍弄花草,正是春天百花待放的时候,已经有耐不住寂寞的先偷偷探出头,空气里都是馥郁的花香。
有风吹来,那花香味就更浓了。
心里已经决定了要走,步子却迟迟没有迈开,还是钉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车窗上她的影子,心里想的是,她怎么就不开窗户让两人见一面?
他之前去江南查科举舞弊案用了两个多月,刚回来她又染了风寒,算起来,她们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没有再见过。
他能有不守规矩的想法,却做不出来不守规矩的事。
尽管那窗户已经开了一条缝,但他只能在心底期望着最好来一阵风把这阻碍吹开,也不肯轻轻一推,怕唐突了她。
定定站了一会儿,旁边的侍卫开始催促,“殿下还是先回去吧,不好让皇后娘娘久等。”
李商玄看着窗上隐隐约约的剪影,不由叹口气,叹完气后又忍不住一笑,反正来日方长。
“走吧。”
等到外面再也没了动静,池漾晴才伸手把窗户打开,小心探出头去查看外面的情况,并无发现李商玄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柳叶儿撇着嘴埋怨道:“刚才小姐不开窗,现在等人走了,倒开窗户了。”
池漾晴道:“这事儿本来就你们做得不对,怎么能同意他进我的院子来?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柳叶儿道:“这有什么,等小姐你嫁了东宫,当了太子妃,谁敢说三道四的?”
池漾晴道:“你少胡说吧,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柳叶儿哼哼道:“老爷夫人都这么说,还能有假吗?”
池漾晴静默片刻,方道,“那可不一定。”
柳叶儿:“可太子殿下听说您病好了,就立马眼巴巴地过来,分明心里是有小姐的。”
池漾晴红了脸,斥责道,“他心里有没有我,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的?”
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就算他心里有我,我便要嫁他吗?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嘛。”
柳叶儿不再说话,看着她雪白的脸上浮上了淡淡红晕,只觉得小姐这是害羞了。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经女儿家的确不应该参与这些事来,柳叶儿自以为参透了事情真相,心里得意起来。
池漾晴道:“我的馄饨什么时候能买来?”
柳叶儿忙回道:“刚才小桃已经回来了,说王大娘的馄饨摊还没支起来呢,恐怕要等晚上饭点了。”
池漾晴模糊记得,今年皇帝的确又颁发了政令,宵禁比起以往延迟了许多,所以东西二市有夜市形成。
她有些扫兴,“居然还要那么晚。”
柳叶儿忙出谋划策,“小姐午饭都没吃,早上也就喝了那么一点子白粥,这怎么撑得住?要不要奴婢先去找厨房的刘婶子,让她先预备点吃食?”
池漾晴道:“也不必,我也没什么胃口。”
柳叶儿叹了口气。
池漾晴又道:“娘还在府里没出去吧?”
柳叶儿道:“夫人刚才见过太子,哪里有事情要出去呢?”
池漾晴便道:“那正好,我一个人在这儿闲着也无事可做,去找娘说会儿话吧。”
柳叶儿很是惊奇,夫人自从上了年纪后,话比以前多了,还动不动就数落人,小姐也就不太爱往夫人眼前凑,今天可真是稀奇。
她还想说些什么保重身体的话,可池漾晴已经出了房门,刚才病恹恹的模样一扫而空,她忙追上去,喊道,“慢些慢些,小心跌倒了。”
***
池夫人最爱侍弄花草,她的院子内更是数不清的奇珍异草,还是早春,但刚进了院子就一鼻子的香气。
池漾晴没让人通传,直接进了正室。
她当皇后之后,娘就再也没有骂过她。
打了帘子进去,没想到不只是池夫人在,还有那个最最碎嘴子的三夫人也在。
父亲排行老二,和三叔只相隔两岁,三夫人也和娘年龄相近。
和娘的循规蹈矩不同,这位三婶很爱交际,近年来也很喜欢牵线做媒。
看见她,池漾晴不由心中一动,很想问问她现在手里可有什么好的儿郎,可这话她是不能问出口的。
三夫人的亲女儿濋英堂姐和她同年,若真有好的人选,总也不会略过自家女儿留给她。
看见她就这么冒冒失失跑进来,池夫人脸色变了一下,顾忌着妯娌还在这,没有过分斥责,只说了一句,“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没规矩,像什么样子!”
三夫人已经上了年纪,但依旧打扮的花枝招展,见人就是一双笑眼,看上去十分亲和。
“都是一家人,讲什么规矩?”
她顺势把池漾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摩挲着她的脸道,“瞧瞧就一场病,怎么就瘦了那么多?我最近新得了个厨子,做得一手滋补好菜,晚上跟三婶去我哪儿吃去。”
池漾晴知道自己是不太被母亲宠爱的,对于三婶这种热情也有点招架不住,强忍着不去躲她的手,只笑着说,“侄女儿这病还没好利索呢,就不去打扰三婶了,免得传染给您。”
三夫人不以为逆,依旧笑嘻嘻的,“这算什么?你三婶我身子骨好着呢,可没那么轻易生病。”
二夫人开口道:“弟妹别说笑了,她不爱去就别去,也省的打扰了你。对了,你刚才说的事情可是真的?宁王世子真的托你来打听月儿?”
三夫人听了二人的话,不忙着回答,反而看了旁边的池漾晴一眼,十七岁的女孩儿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参与这种场面的,但她低着头,眼睛却时不时往上瞟一眼,分明是想听的。
也罢,三夫人娘家是勇武侯,马背上长大的姑娘没那么多计较,她的婚事还是她自己拍案的呢。
现在漾晴前途无量,她也愿意卖个好,做个亲近的婶母。
三夫人坐直了身子,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这话儿还能有假?不是我乱夸,就二嫂你这几个女儿,真是一个胜过一个的好看,个个都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就连我娘家的几个嫂子,见了也喜欢得很呢,只可惜没有合适的。”
漾晴听三婶这话说出口,便知道不妙,再去看娘的脸色,果然是变了一点,但因为不好翻脸,还是强压着。
三夫人说的是恭维话,可在二夫人耳朵里听出来可就不是这样了。
二夫人总共生了四个女儿,漾晴不巧,正是最后一个。
虽然不是不能再生,但周围的人都劝过,女人生孩子对身体消耗极大,二夫人已上了年纪,要是再生恐怕会有个好歹,反正就算是儿子不是随她姓,又怎么值得用命去拼呢?
二夫人听得多了,便也想开了,又马不停蹄给丈夫纳了一房妾室,只不过可能真是命中注定,这妾室怀孕产子,又是一个女儿。
池二爷倒是看得开,把二夫人气了个仰倒,由原来深恨自己肚子不争气,转为恨池二爷不争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真是没用。
近些年夫妻感情也一直淡淡,相敬如宾再好形容不过。
二夫人强颜欢笑道:“弟妹可真会说开玩笑。”
三夫人道:“哪里是玩笑,我分明说的都是真心话呢,月儿贞静温柔,谁看了不高兴呢?你若是愿意,我就帮你安排着。正好春日到了,各种宴会也多,咱们两家就带着孩子见一面,若是成了自然是好,要是没成也没旁人知道,不丢脸面。”
二夫人道:“那就有劳三弟妹了。”
漾晴忙道:“三婶,到时我能不能也一起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