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清新凉爽的空气吸入肺部,郁郁葱葱的竹林小径间,裴元序和林序秋淋浴在斑驳的阳光下,踏上了爬山入寺的路程。
莺声呖呖,石阶上湿润的苔藓一踩一个印,这是林序秋不知从哪查到的,一条人少的小路。
裴元序挎着只珍珠链条的小包,里面只放了身份证和手机,迈着轻快的步伐沿路前进。
而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林序秋,背着死重的双肩包,扛着总长一米八、实际收缩成七十厘米的三脚架,脖子上,还挂着裴元序的单反摄像机。
可谓是负重前行。
走了几步,裴元序感到身旁空荡荡的,回头勾了勾手:“秋秋,你快来。”
林序秋叹息一声,把手一摊,展示着身上大大小小的物品。
“圆圆大小姐,这么多东西,我快不了一点。”
“啊,要不我来吧。”裴元序转身迈向前,准备拿过她胳膊旁的三脚架。
林序秋连忙摆摆手,“没事,就这样吧,我习惯了。”随后跨步到裴元序身旁,跟她并排走。
“那要不要休息会?”裴元序扭头问她。
“不至于,这才刚走几步啊,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林序秋说,随即往前边的小卖铺扬了扬下巴,“你热不热?要不要吃点雪糕什么的?”
这大清早的,裴元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雪糕就不用了吧,要不我们买瓶水?”
林序秋望着裴元序小跑去小卖铺的背影,大喊:“买一瓶就够了,多了拿不住。”
裴元序偏回头,甜滋滋地笑道:“多了我来拿~”
林序秋慢悠悠地跟上她,忽地有个新发现:“这有个糖水铺,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裴元序再次转头,又小跑过来,“那就不买水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糖水铺,扫一眼上面的价目表。
林序秋像报菜名一样的喃喃低语:“抹茶绿豆糕,玫瑰山药红豆糕,杏仁豆腐,甜……豆花?”
“甜豆花?”裴元序确认道。
无辣不欢的林序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掉着下巴:“昂。”
没成想裴元序异常兴奋,双眸都亮了起来:“试试!”
林序秋:!
“你确定?甜的!我们之前吃的一直都是辣的,再不济也是咸的。”
“来都来了,就试试嘛~”
见她不听劝告,林序秋赶忙给自己找后路:“那这次你吃不完可别给我,我不吃甜豆花。”
“我知道我知道。”
裴元序一蹦一跳的,忙不迭买了一份,舀起一大勺,一口吸溜到嘴里。
然后,愣住了。
她看着林序秋,脸色慢慢变难看,嘴里的豆花要咽不咽的。
林序秋就知道她会这样,苦笑一声,“给我吧,今天拜佛,不提倡铺张浪费。”
裴元序点点头,熟练地把手里那碗甜豆花交到林序秋手上,转而又向店员点了碗杏仁豆腐。
她心甜意洽地捧着那碗杏仁豆腐,再度吸入一大口。
结果,还是一样的结局。
还没吃完甜豆花的林序秋,又成了食物垃圾桶。
匆匆噎完那碗甜豆花,她捧着杏仁豆腐,全身背满东西地跟着裴元序走,全程毫无怨言。
虽然她只比裴元序大几个月,但自四岁相识起,就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像亲姐姐那样照顾着她、宠着她。
几乎是溺爱一般。
在她眼里,裴元序是一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家人,无论对方提出多少无理的要求,她都会尽力去满足。
理所当然得,像天生就刻在DNA里的一样。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前,逐渐走近青瓦红墙的庙宇。
焚香幽绵,香炉里烟霭缭绕,铜铃摇动,钟声亦远亦近。
看得清底下卵石的池塘边,静得无一条鱼,“扑通”,两人用提前备好的硬币,向水里的石蟾蜍投去,图个吉利。
水波漾起一圈圈涟漪,渐渐扩散、消散,硬币也下沉,不知坠到哪里去。
请三支赠香,烛前点燃,升起缕缕青烟,作揖三拜,祈求庇佑与平安。
手敛香柱,插于火星长明、落满焚余的鼎炉中,小片的焚香屑轻飘,降到手背的虎口处。
丝丝薄雾缠绕在手间,收回手,那抹沉重的幽香始终不肯离去,沾染在肌肤上。
带着檀香的气味步入大殿,在低眉的佛像的注视下,跪于蒲团,虔诚地三叩九拜。
随后顺时针绕过佛堂,离开。
去往山顶的财神殿,已是下午四点,裴元序出了殿堂,看林序秋在蒲团上久跪不起。
许久,她才出来,笑嘻嘻地跟裴元序道一句:“八方来财,财源滚滚~”
裴元序皱眉看她,忍不住吐槽:“你这样会被认为是贪婪的。”
林序秋不以为意地笑一声:“贪婪的,另有其人好不好?”
裴元序心中明了,憋不住笑出声来,接着又抿着唇,摇了摇头。
趁天色未晚,两人顺着来时的路下山,随着人群的脚步来到山间的法物流通处。
暑假正好是旅游季,来求福的人颇多,聚成一条水渠似的,围绕过道一圈,有的,还被挤在外边。
排了半晌长队,两人终于涌入这间摆满法物的红木房。
各式不同寓意的手串佛珠装在小盒子里,橱柜里是一尊尊大小不一的佛像,墙上,挂着排排列列祈愿福袋。
眼花缭乱地逛一圈,裴元序请了条青花和田玉手串,珠子两种玉色,黑白相撞,白底飘黑花,水墨画似的。
林序秋的则是一条蜜蜡手串,鸡油黄,虎皮白花,像摘下一颗颗不同时节的金星,将它们串在一块儿。
最后两人都各自求了两枚御守,其中之一,是裴元序为江礼然带的。
一出大门,裴元序便迫不及待地给江礼然发去消息,全方位给她展示着那枚御守。
即使对面的人无所回复,她似乎都能够看见那人盛开的笑意,不自觉自己也笑起来,像是回应她一样。
“好了,不用给她发了,她上班呢,现在也回不了。”
林序秋见身旁人不停地给江礼然发信息,不禁发起牢骚:“我们先去拍照吧,不然我白背这么久了。”
裴元序抬起头,眨眨眼看她,忽而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来旅游的,她这才放下手机,怅然地跟着林序秋走。
约莫拍了一个小时照,两人原是想去吃寺庙里的斋饭的,可奈何人实在太多,压根排不上号,最后只得放弃。
打车到酒店附近的一家餐厅,天色渐晚,玻璃窗前的大海呈现出幽深的蓝,偶尔,拍出一条条星光熠熠的白线。
点完菜,林序秋一个箭步冲到露台,举着单反相机狂拍,不嫌腻,也不嫌累似的。
听餐桌边响起微弱的端盘声,她便收起相机,脚后跟一个转悠,却突然顿在了原地。
直直望去,裴元序坐在那,火急火燎地掏出手机,高举着,对着刚上桌的菜品拍了张。
而后两根拇指都敲击着手机,看样又在发消息。
林序秋不急不躁地走近她,来到她身侧时,偷瞟了眼对话框,随即坐下。
那些消息,正是给江礼然发去的。
从前,不论是去多么有趣的地方旅行,裴元序从来都不会一直给别人发消息,不顾同行人。
不顾自己。
看着她如此反常的举动,林序秋心里总觉不出味,甚是无奈。
却也没多说什么,孤零零地给她倒了杯葡萄汁。
旅途第三天,林序秋把她俩的泳衣揉成一团,塞进背包里,挂上相机,开启了又一天的背包日常。
裴元序换上那条专为海边准备的朦胧紫收腰吊带裙,胸前别着副茶色墨镜,面向镜子整理着垂落的长发的卷。
瞟一眼镜中站在身旁的人,灰白色的防晒服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头戴遮阳帽,脸被黑色墨镜与口罩盖了一片黑,只露出一点皮肤。
裴元序不禁撇了撇嘴,连连摇头:“去海边你干嘛穿成这样?怎么不穿好看点?”
林序秋抱着双臂,眼神从上往下扫一遍全身镜里的穿搭,自我肯定地点头,竖起大拇指:“嗯!很好!这样就不会被太阳晒黑了。”
一听此话,裴元序满头问号,略带嫌弃地看她:“白不白没有那么重要,你穿好看点,我们去拍照。”
“你拍吧,我不拍。”林序秋拉了一把背包肩带,走向门口,“上次去海边我晒掉了一层皮。”
拔掉房卡,她转身指向裴元序,绝不妥协:“休想再让我穿成上次那样!”
这房卡拔得真快,裴元序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用这方式催自己出门,便不再纠缠,拿上手机就跟着她出去了。
海风吹来,带着微咸的海水味,卷卷浪撞击到礁石,溅起洁白的水花。
海水一阵一阵推到岸边,抚摸着细软的沙滩,又退回去,一波接一波。
脱下人字拖,裴元序踩着软软的沙,兴奋地奔到岸边,任由海水漫过,浪花亲吻着她的脚踝。
“圆圆!回头!”
闻言,她回眸一笑,风从后边卷起长发,细白的手指压住耳边凌乱的发丝,长裙贴着她的身形,扬起一片如雾如霞的柔纱。
日光下的那抹笑意,既有红玫瑰的热烈绽放,又有白玫瑰的清冷似月,交糅出她独有的气质。
像把红、白两色颜料打翻,搅合成恰到好处的粉,滴落在花瓣上。
或许,玫瑰本是无色的,花瓣的色彩取决于她此刻的心情。
“咔嚓”,这一瞬的时间定格,存进林序秋手中的相机里。
裴元序望着不远处的相机旁伸出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绵延不断的夸赞如海潮般袭来。
只见对面的人胳膊肘夹着把太阳伞,继续摆弄着相机,指导着她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动作看上去怪异极了。
裴元序捂嘴轻笑一声,带着盈盈笑意照做。
“咯,你看看。”林序秋走上前,把相机递给裴元序,继而热得用手扇了扇风。
裴元序慢慢划动相机里的照片,盯着一张张构图精美的照片,感叹道:“秋秋你拍照真的好好看啊!不愧是你!”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林序秋得意地将墨镜推上去,皱眉擦去额头的汗珠,扇扇衣领,“太热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海滩旁卖椰汁的小屋里,敲开两个椰子,刀顺着果壳和果肉划一圈,圆滚滚的奶白色果肉便就此脱落,放进碗里,肉皮晃晃悠悠的。
插入吸管,端到小圆桌上,一吸溜,清透的草木椰香灌进口腔,淡淡的甜味滋润着喉管,与空调的冷气一起带来极致的凉爽。
手机打开放桌上,裴元序慢悠悠地喝着椰汁,握着相机,把刚才的那堆照片往手机里传。
传完,又拉着林序秋拍了几张合照,发给了江礼然。
今天刚好是江礼然换班休息的日子,一睡醒,就听到床头的手机传来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本想赖床的她赶紧爬起来,一把摸过手机,解锁,点开聊天框,按到最顶上的新消息,细细查看。
听她说今天去看了大海,后面跟着两张照片。
第一张,裴元序压着耳发,笑得灿烂,身后是望不到边的海洋。
第二张,是她与林序秋的合照。
江礼然立马保存那张裴元序的单人照片,接着开始仔细端详起两人的合照。
合照上,两人挨得很近,林序秋的手搭在裴元序身后的椅背上,墨镜也不摘,长袖子也不挽。
除了下半张脸和披散着的直长发,全身都被捂在灰白色布料里。
她倒是面无表情,透不出一点情绪,像是把拍照当成任务似的,而裴元序清眸流盼,淡然地笑着。
手指一步一步放大照片,边角上的那把椅子吸引了江礼然的注意。
那椅子上,大包小包堆积成山。
江礼然疑惑,先是问裴元序:【秋秋怎么捂这么严实,不热吗?】
【她怕被晒黑,因为上次去海边玩,她就被晒掉了层皮,痛了好几天,然后我给她抹药,没几天皮肤就变黑了】
嗯……元序还给她抹药……她们好亲密啊……
也是,她们应该认识很久了。
江礼然旋即转移话题,又问起林序秋身旁的那堆东西:【她带这么多东西出来呀?】
裴元序戳着手机,不厌其烦地回复:【不全是她的东西,有些是我的,她帮我拿着而已】
【她一个人拿这么多?】
【对啊,一直都是这样】
静静凝望着这条消息,江礼然咬起嘴皮,下唇在齿间缓缓滑着,随即一下松开,心中莫名其妙滋生出一丝危机感。
她总觉得,那两人的行为,怪怪的。
一个欣然包揽所有重活,一个对此习以为常。
就像是一对情侣。
但纵使心里有空洞无法被填满,她也没说。
况且,她没有资格说,没有那个身份。
眼神惘然地停留在那两条消息上,晃眼得要命。
一手掐着手机,指尖发白,另一手已然捏上了那一只的食指,拇指指甲盖陷进它的指腹里,食指的指甲盖一遍一遍用力抠着。
两个食指的指甲盖相互摩擦着,只有渺音在指间上绕。
是不甘吗?
是恨。
恨自己没有早点遇见裴元序,或许那样,情况会有所不同。
如果再早一点,她还是那个耀眼的乐队队长,那个在社交网站上拥有众多粉丝的贝斯手。
她还有着温暖的家,风趣幽默的性格……
她还有,比的资格。
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资格。
一早就收到裴元序的消息,本来挺愉悦的,想到这些,她心情一落千丈。
寻思许久,她才在手机上打出几个打字:【那好,你们慢慢玩,我还有点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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