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床上坐着的那两人似乎在腻腻歪歪的样子,林序秋有点没眼看。
她硬生生打断道:“你们喝牛奶吗?”
“喝!”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林序秋正要转身向冰箱走去,裴元序突然想起什么。
“啊,房间里的喝完了。”她提醒道。
江礼然立刻提出:“底下厨房里有吗?我去拿。”说着便站起身来。
“可以,你去楼下问一下阿姨就好了。”
“好,我去看看。”
下到一楼,江礼然径直走向餐厅。
保洁阿姨的身影在餐厅里穿梭,忙碌而有序。
江礼然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姨,还有牛奶吗?在哪啊?”她轻声询问道,像是怕打扰到阿姨的工作。
阿姨正低着头,专注地收拾着餐桌上使用过的碗筷,清理着剩余的食物残渣,显然没有听见她的问话。
她正准备再问一遍,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嗯?怎么了?礼然。”
江礼然回过头,只见裴妈妈穿戴整齐,手里拿着把车钥匙,似乎是要出门。
“啊……阿姨,我找阿姨拿一下牛奶。”说完她心里不免犯嘀咕。
都是阿姨……这样叫怪怪的……
“应该在最左边那个的冰箱里,你看看。”裴妈妈温和地指引着,指向了餐厅一角的冰箱。
“好。”江礼然应道,随后转身朝那一台台冰箱走去。
打开最左侧的冰箱,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一排排整齐的大桶鲜奶从上到下排列着,各种动物奶塞满了整个冰箱,有些甚至都没听说过。
她随手拿出一桶牛奶,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嘶……好冰……
裴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叮嘱着:“不要玩太久哦,八点我带你们去逛街,你跟圆圆她们说一下。”
江礼然寻思了半秒,才回应道:“好的,阿姨。”
在这个家里,阿姨这个称呼似乎有些混淆。虽然有些奇怪,但出于尊重,江礼然只好这样回答她。
……
推开客厅门,江礼然拎着壶热牛奶,见裴元序和林序秋都转移到了这处,便往茶几上一放:“喏,我拿来了,热了一下。”
“好嘞。”裴元序关掉手机,将它放在桌面上,起身拿了三个杯子。
拧开保温瓶的盖子,一股奶香味的热气冲了上来,她小心地倒着热牛奶,生怕溢出来。
江礼然看得惊心肉跳,她想起了被热汤烫伤时火辣辣的痛,顿时屏住了呼吸,仿佛那气息会扰乱裴元序的动作。
她怕她烫到,在倒完第一杯后,赶忙接过了保温瓶。
“我来。”
裴元序带着一丝疑惑,愣愣地看她拿走保温瓶。
她的目光跟随着瓶子去,看瓶口轻轻地搭在杯壁上,却有些许抖动。
原本以为是瓶子太大,一手倒一手扶杯子有点不方便,在目光转移到江礼然的右手时,她才恍然大悟。
是因为那个疤吧……明明自己都对热的东西有阴影,可还是担心我被烫到,强忍着那份恐惧倒牛奶。
倒完剩下的两杯,江礼然小心翼翼地将牛奶推到裴元序面前。
“小心烫,凉一会再喝,刚刚我没注意微波炉的时间,加热太久了。”
裴元序没看杯子,眼睛一直放在江礼然身上,看她用勺子搅拌了一圈,奶皮粘在了勺柄上。
江礼然挑起杯里破碎的奶皮,呼呼吹了几下,接着放入了嘴里,笑了笑,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傻子……呆死了。
裴元序这样想着,皱起的眉头终是放了下去。
吃完奶皮,江礼然转过头,把内心的疑惑说出来:“元序,我很好奇,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啊?我感觉一直叫阿姨好奇怪,住家阿姨也是阿姨,你妈妈也是阿姨。”
“我妈妈叫景瑜,你平时叫她景阿姨就好了。”说完,裴元序也学着江礼然的样子挑起了牛奶上结成的奶皮。
江礼然点点头,终于是明白了:“原来纪知景和裴景园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对啊~”
奶皮滑落在舌头上,裴元序用舌尖轻轻一顶,便破了。
原来吃奶皮是这种感觉,自己从前根本没注意过这东西,只光光喝奶了,看来真是浪费掉了。
江礼然又问:“那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平时看上去也挺忙的样子。”
裴元序舔舔嘴唇,回答道:“她是建筑师。”
几乎是下意识地答,她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这些问题上,只对吃奶皮这件事有些意犹未尽。
江礼然:!
“那跟你爸的工作很匹配诶,她们之前是合作伙伴吗?”
问完,江礼然暗自思忖,元序全家还真是优秀,不仅是财力上的,各方面都很好,包括对待自己的家人。
她现在突然觉得,裴元序就像玛丽苏电视剧的女主,生活在一个有钱有爱的大家族,长得漂亮,有艺术气息,对待所有人都是温柔至极的。
这样的人,居然会有烦恼。
“emmm……”裴元序犹豫了下,想起父母两家的关系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坦然道:“可以这么说吧,我爸和我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合作关系。”
世世代代……这个词还真是陌生又熟悉,江礼然也只在娱乐作品中看过。
“商业联姻吗?”她疑惑道。
听到她的提问,裴元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也不是啦~她们小时候关系就很好的。”
“原来是这样……”江礼然缓缓点头,还没从“世世代代”这个词的冲击力中走出来。
见江礼然不再有问题,裴元序开始发出三连问:“那你爸妈呢?叫什么名字?你跟谁姓的啊?”
“我家一家子都姓江,我妈叫江书云,我爸叫江溯匀。”说到名字时,江礼然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尽量把读音读清晰。
“!好像的名字。”裴元序惊讶。
林序秋本来没在听,一直自顾自地在手机上聊着天。听到读音相似的两个名字,她猛地抬头,插入了她们的对话。
“你爸妈是近亲?”
江礼然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脸皱成一团。
“你有病啊?!”
她解释道:“她们大学是校友,因为名字读音像才认识的。”
林序秋瞥了眼手机屏幕,见那头的人没回复,决定晾下那人,加入了她们的聊天。
“她们不是同一个专业的吧?”
江礼然呷了口牛奶,试图用那股热流平静下情绪。
“不是,我妈是英专生,我爸是音乐生。”
“英专生……”林序秋没搞懂,这个专业毕业后,除了教师和翻译,还能做什么工作。
“那你妈工作是干嘛的?老师?”
江礼然撇撇嘴,摇头:“不是,她没有工作,说是大学毕业后就生了我,然后就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了。”
“那家务事都是她来做喽?她做饭挺好吃吧。”林序秋摩挲着拳掌,看起来脑子里浮现了一堆家常小炒。
江礼然还是否定:“没有,她不会做饭。”
她顿了顿,挽尊道:“除了做饭,家务事都是两个人一起做的,钱的话是我妈在管。”
她不想让别人误会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在她看来,带孩子和掌管家中的财政大权也是件辛苦的事。
听完这些,林序秋一阵唏嘘。
“那你爸其实对你妈挺好的诶……”
“是啊……”
江礼然又遗憾又自责,她不明白,为什么幸福美满的家庭会在一瞬间破碎,难道那些恩爱都是为了我装出来的吗?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连墙上走动的钟都沉默了,指针在无声中移动,江礼然也才注意到,那块石英表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滴答滴答的响声。
她凝视着那块挂在墙上的钟,静默的钟让她感到不太寻常,她开始怀疑那块钟是否真的有声音。
是因为我吧……是吧……
林序秋微微张口,然后又闭上,她思虑着,还是想要问出来。
她故意放低了身体,几乎要将头贴在茶几上,右手肘靠着大腿 ,左手紧紧捏着肩膀。
她用右手磨了磨膝盖,才开口问:“我有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但听你这样说我有点好奇了。”
江礼然的思绪被打断,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什么?”她问。
“就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林序秋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
看她问不出口,江礼然摆摆手:“你说吧,没事。”
“你爸对你妈这么好,为什么还会出轨啊?”
问完,林序秋有些不放心,她盯着江礼然的脸,试图去观察她的微表情。
江礼然垂下眼,又忽地抬起,她嘟着嘴,一边的嘴角轻微的挑起,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真的不在意。
“我也不知道他,应该说,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出轨了,她们吵架的时候我没听太清楚。”
林序秋本不想过多询问,但问都问了,干脆一口气把疑问全都讲出来。
“你妈没有跟你解释过这个事情吗?”
江礼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现在已经把事情发生的原因归根于自己身上了。
“没有很详细的说过,只是说他单独跑出去跟别的女人吃饭,不要我们母女俩了。 ”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不禁想着:也许她们自始至终都没相爱过。
听到这个,裴元序关心地问:“那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不清楚,可能有吧……”
江礼然看了看钟,指针还在不停转动着。
她突然释怀了,两年了,再怎么样都回不去那个温馨的家了。
她放下了耸着的肩膀,从鼻子里叹出口气:“不过这个东西现在再去纠结已经没意义了,她们都离婚了。”
林序秋捶了下大腿,愤然地道:“不管有没有误会,单独跟别的女人出去吃饭这个事就很离谱啊!”
她在为江书云打抱不平,一个为了孩子放弃工作的女人,竟还要被丈夫这样对待。
没有感情了为什么不和和气气地直接提出来,在有家室的情况下跟别的女人鬼混,根本就没有责任感。
“也是哦……”裴元序弱弱地附和。
她看了看江礼然,虽然对江溯匀有些话想骂,但顾忌到江礼然可能会因此难受,她没说出口。
她微微起身,拿起茶几边上的方糖罐,用方糖夹轻轻夹起一块,放到江礼然杯子旁。
她歪了下头,似乎在问“要吗?”
江礼然稍作犹豫,接着点头示意,把杯子推到方糖下方。
一个轻柔的扑通声响起,一颗奶白色的方糖轻盈地坠入杯中的牛奶,迅速沉没,消失在乳白色的液体中。
江礼然用小勺缓缓搅动,不知方糖是否已完全溶解,就不管不顾地抬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呃……好甜……
她素来不喜欢饮品过于甜腻,准确地说,除了偶尔的果汁汽水,她对任何含糖饮料都抱有抵触情绪,即便是奶茶,她也总是选择无糖或少糖。
在她看来,过多的糖分只会掩盖饮品本身的风味,让她无法品尝到其最纯粹的味道。
然而,这块方糖是裴元序给她的,她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她有时也对自己的这种偏好感到困惑——她明明那么喜爱甜品,却唯独对这类甜味饮品难以接受。
与此同时,裴元序也往自己的牛奶中加入了方糖,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既没有搅拌,也没有喝上一口。
她抬头看向江礼然,满脸担忧的模样。
“不过说起这些事,礼然你会不会觉得有点难过啊?刚才听你说不回家是因为去年生日的时候被赶出来了。”
江礼然浅浅一笑,舒展着双臂,向后靠在沙发上,“现在还好了,时间长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闭上双眼,她听着自己平缓的呼吸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冲破气息,犹如从一场时间的硝烟中脱离出来,身体和心灵随时都可以飘起来。
见到江礼然如此,裴元序也终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她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牛奶,然后用纸巾轻轻擦拭着嘴角。
她温柔地一笑,鼓励道:“那就好,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嗯嗯!”江礼然认同地点头。
她看着裴元序胸前披散的发丝,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
片刻后,她才想起那事:“对了,景阿姨说八点要带我们去逛街。”
“现在也快了吧。”林序秋低喃道。
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瞥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七。”
话音刚落,她便瞧了瞧聊天框,眉头紧锁。
还是没回我……死哪去了?
她在心中暗骂,烟瘾又上来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们先收拾下吧,我回房间换个衣服。”
裴元序挥了挥手,催促着:“那你快去吧,一会我们在楼下等你。”
“行。”林序秋答应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待林序秋离开后,江礼然不禁疑惑:“秋秋在这边也有自己的房间啊?”
“对啊,前几年我们都是一起过年的。”裴元序随口回答,同时玩起了杯中的勺子。
杯里只余下几滴牛奶,她轻轻敲击着杯底,叮叮的清脆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行程计时。
听着这声音,江礼然想起了林序秋那远在欧洲的父母。
“那她父母也来吗?”她问道。
裴元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摇头:“不来,她们在国外很忙的,自从我俩回国后就没见过她们。”
她的思绪飘向远方,不由得为林序秋感到难过。
“这样啊……”
叹息还在唇齿间,江礼然便拿起一旁的保温瓶,给裴元序续上了牛奶。
裴元序垂下眼眸,深深地叹了口气:“别看秋秋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心思很敏感的。”
“她父母不常在身边,也没什么很好的朋友。就因为这样,她对朋友一直都很好,不过很多人都是冲着她的钱来的,她也因为这个难受很久了……”
说罢,裴元序摆弄起了桌面上的打火机。她转开打火机上的轮盘,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弹着点火按钮。
打火机的齿轮略微转动了下,轮盘上那一只蜘蛛形状的装饰在点火器齿轮的表面刮动着,“嗒嗒”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秋秋说的没有多少朋友是真的啊……
江礼然这样想着,她固然知道裴元序有话没说完,她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不停哀叹几声。
打火机的声音停下,裴元序继续阐述:“所以有时候她抽烟,我不会太管着她,但是抽烟对身体伤害太大了,我还是会稍微阻止一下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序秋是出去抽烟,并不是真的要换衣服。没收了一个打火机,还会有第二个。
她清楚她的苦楚,所以就算发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都是这样的,在知道你有一定的财力基础后,就会开始阿谀奉承。那种关系并不单纯,所以我很少跟别人提起我家里的状况。”
“我不希望她们是为了我的家庭背景而接近我,而是因为我这个人本身才喜欢我。”
言尽以此,江礼然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打趣道:“难怪你要瞒着我。”
裴元序放声大笑起来,笑意里带着俏皮:“哈哈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啦,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江礼然挑挑眉,故意坏笑:“你就不怕我贪图你的钱啊?”
裴元序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让江礼然立马正襟危坐,她收起了笑容,问道:“那我是哪种人?”
“emmm……”裴元序拖长了声音,思考着。
随后她对江礼然wink了一下,笑意印在眼里:“你猜。”
江礼然嘟起嘴,撒娇似地摇晃裴元序的手臂:“告诉我嘛~”
兀然间,电话铃声猛地响起,是裴元序的。
见状江礼然放开了裴元序的手,呆坐着等她接电话。
裴元序将手机贴在耳边,那头传来林序秋的声音。
“不是在楼下等我,你们人呢?不会还没收拾吧?”
裴元序有一种在背后说“坏话”被抓包的感觉,她急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们马上下来。”
“快点吧,我已经在妈咪车上了。”林序秋埋怨地催促着,有些不耐烦。
“来了来了。”
挂掉电话,裴元序转头对江礼然说了句:“以后再告诉你,我们先去逛街。”
“好吧……”
江礼然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失望,她实在好奇,好奇在裴元序的眼中,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个问题,像是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涟漪,通过头顶上水晶吊灯的光色,能够在杯里反射出千万种可能的色彩。
可她问的时机还是不对,她将裴元序未言明的话语含在舌尖,抿着咂着,不知是咖啡的苦味还是加了方糖的牛奶的甜味。
好像有片叶子掉下来,落入液体中,让她等待,让她更好奇,却又无法立刻得到答案,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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