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两天，杨铭接到了陆时一的电话，电话里陆时一语气轻松又愉悦，好像还在为手机回来了这件事而感到高兴，杨铭那手机的手汗都出了不少。
“怎么样，感觉？”
“有点紧张。”
“别紧张，不就是破个处么。”
“……别犯病。”
陆时一那边沉默了一会，声音都低了下去，“终于要到这一天了。”
杨铭也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晴空万里，连一朵云都没有，不太像这个城市的六月，往年这个时候，总是闷雷阵阵，潮气几乎要折腾到半空中来。
杨铭摇了摇头，想把自己心里这些伤春悲秋的想法甩出去，他问陆时一，“高考完哪里见？”
“我来你考点门口等你。”
“不用和你妈交代了？”
“考完了还管我去哪，我要闹了。”
“你还真是个大孝子。”
“婆媳问题我站媳妇，一直站在你这边。”电话里陆时一的声音藏着笑意。
杨铭似乎也被他这种乐观感染了，也跟着笑，“给你脸了。”
“你应该更喜欢我不要脸的样子。”
“端着点行吗，还有两天呢？”
“四天，还有四天了。”
“……嗯，好好考，陆时一。”
“你也是，等着我们坐一趟车走。”
“想气死你妈啊？”
“考进了就不算气她。”
“行，再去看两眼书吧。”
“杨铭，”陆时一突然叫住了他，“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就不保留这个发型了。”
“要留长头发啊？”
“不是，我得帅一点，”陆时一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些天真，“帅一点才配得上你。”
杨铭心里一颤，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情绪又往上涌了一些，只能在言语上故作轻松，“你还挺封建。”
“小画家一点都不浪漫。”
“要多浪算浪漫啊？”
“光着站到我面前。”
“睡吧，梦里啥都有。”
两人电话没有持续多久，连最后的鼓劲环节都省了，杨铭本来还想多给陆时一鼓鼓劲，却被陆时一拦下了，他最后告诉杨铭，就把这次的通话当成无数次普通通话的一个，不要做任何纪念意义，杨铭没敢深入问原因，又跟陆时一简单聊了两句就挂了。
比起陆时一的亢奋，杨铭显得无比平静。
报名表已经交上去了，也给余敏拍了照片，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打算和沈云年启程去巴黎了，设计学院那会给沈云年提供公寓，杨铭也不需要另找地方住，整套流程看起来无比顺利，好像只要一接触上要留学的事，就顺风顺水的，连杨启刚都好几次感叹是不是早就应该把他往外安排。
高考前杨启刚和沈云年的工作都停了，他的考点离沈云年这里更近一些，回杨启刚那打算拿些东西的时候，杨启刚说打算再来借住两天，被杨铭严词拒绝了，杨启刚笑着问他为什么，杨铭直接说沈云年有男朋友了，不方便。
本来只是试探一下的发言，却没想到杨启刚变了脸。
“真的？”
杨铭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啊，这次去法国研修也是她男朋友牵的线。”
“你同意？同意你妈交男朋友？”
“为什么不同意？”杨铭同时想到了沈云年和余敏两个人，还反问了回去，“你都结婚了，还不许我妈谈恋爱啊。”
杨启刚的气焰这会儿才收敛了一些，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而柔声对杨铭说：“你妈这个人太单纯了，容易被人骗，你得好好把把关。”
“你当年也是把我妈骗到手的啊？”杨铭直接问出了口。
杨启刚怼了回来，“胡说什么，我和你妈那是爱情。”
杨铭看了眼他爸，笑了一声，“噢。”
“……还讽刺上你爹了？”杨启刚也笑了回来。
“你俩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前要早点告诉我，我也不至于那么久不联系我妈。”
杨启刚甩了甩手，“跟你小屁孩儿说不明白。”
本来杨铭是对他爸妈这段一点兴趣都没的，现在被余敏这一闹，还起了些好奇心，“爸，你说说呗，为啥那个时候宁愿带着我，也不告诉我你俩已经离婚了啊？”
“不说了，你东西拿好了没，拿好了我送你过去。”
“不光是怕我受影响吧？”杨铭又递了一句话过去。
杨启刚都被他逗笑了，“不然呢？”
“反正我同学都觉得我妈好看。”杨铭没说透，撂下这句话就拿着东西就往门口走，还回头看了一眼一楼的小房间。
“你弟弟不在家，和余敏回老家了，说你正高考紧张的时候，让我能做的多做点。”
杨铭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发冷。
上了车后，杨启刚难得把车窗放了下来点了一支烟，杨铭觉得呛，但也没多说什么，车就这么启动着，还开着空调，杨启刚却一直等到烟抽完了才开始开车。
“你妈特别金贵，受不了一点不舒服，以前我就算在外面应酬，也要把身上的烟味弄干净了，她才允许我进房间睡。”杨启刚缓缓开了口，杨铭心里一惊。
“喜欢画画，也有天赋，但就是不肯接稿，她说不能把画画和工作画等号，不然灵感就要枯萎了，”杨启刚握着方向盘，眼神深邃，“后来嫌我管得多，说我妨碍她创作、禁锢她思维，又说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了，我问过她有没有别的办法，她说只想离开我去外面看看。”
杨铭没有说话，心脏咚咚地跳着。
“我什么都依你妈，她要离婚我也同意，”杨启刚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你妈就是过过离婚的瘾，想着过两年，她还能回来，谁知道她真的就不回来了。”
这是杨铭第一次清晰地听到杨启刚对于沈云年的态度，也验证了他和余敏的猜想，爱慕是有、深情是有，但他不觉得有多感动，反而像是为沈云年筑起高塔的国王，是防御还是圈进，他说不清楚。
“爸，我妈现在挺好的，你现在也挺好的，乐乐也有你操心的了。”
“是，”杨启刚深深叹了口气，“又多了个儿子，还得多教育一轮，你这个做哥哥的得给乐乐做好榜样，出国了什么都多做点，也别老让你妈一个人呆着，国外可没有国内安全。”
“知道了。”
“你妈那个男朋友……”杨启刚思索了一下，“是那个挺年轻的头发长长的吗？”
杨铭心里一惊，看来杨启刚知道秦逸，不过为什么？
“不知道，她没跟我明说，我自己猜的。”
“噢，如果是那男的，应该挺早就对你妈有意思了，”杨启刚启动了车，没再继续说下去，“走吧，这两天啥也别管，就当去体验一下高考。”
杨铭点了点头。
从杨启刚住的地方到沈云年那，基本有40分钟车程，一路上杨启刚都没说话，就一直循环着泰坦尼克号的音乐，杨铭偷偷瞟过他爸两眼，感觉他爸的表情总是很复杂，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可最直观的感觉，也不过是他有些老了。
“爸，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休啊？”
杨启刚转过来看了看杨铭，“退休？怎么了？”
“我感觉你工作也挺累的，说是说老板，一点也没休息上。”
“心疼你爹啦？不容易啊，儿子也长大了。”杨启刚叹了一声，“咋退休，这不又多了个孩子么，我都没让你吃过苦，难道还能让乐乐吃苦么，不过有你这几句话，你爸也算欣慰了。”
到沈云年家门口后，杨铭并没有让他爸进来，而是自己拿了东西进去了，沈云年还问怎么他爸不进来，杨铭就说了句他有事，沈云年还咕哝了一句儿子都要高考了还能有什么事。
杨铭进了屋后，把高考要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整个人就往床上一躺。
本来应该讨厌余敏的，或者本来应该讨厌杨启刚的，但他现在好像谁都恨不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离开换三个家庭的和睦相处，实在是划得来，就是陆时一可能会痛苦个一段时间，等到真的进了大学，再一次开启忙碌的生活后，也就会慢慢淡忘他。
巴黎对于自己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国内的艺考需要再等一年，设计学院如果顺利的话，可能明年春天就能入学了。
躺着躺着，杨铭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很多年后，再次回到这个城市，习惯性地去775车站等车，却在人行道上看到了陆时一，身边还站了个很漂亮的女生，陆时一手里推着婴儿车，那个女生手上拿着饮料在旁边一起走……
路过杨铭的时候，陆时一好像回了头，他想张口叫他，也想问问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了，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陆时一回过头只是将手里的垃圾扔进车站附近的垃圾桶里而已，并没有真正地看到他，他还看见陆时一仰头看了看775的站牌，可没过几秒婴儿车里的婴儿就哭了，陆时一着急忙慌地走了过去。
他就这么看着陆时一消失在视线里。
其实挺和谐的，其实也挺幸福的，陆时一这样优秀的人，应该有完美的结局。
他顶多算陆时一人生中的小插曲而已，何况自己准备放弃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陆时一在回过头看他一眼呢？
道理杨铭都懂，其实也醒了，就是实在不肯睁眼。
他宁可在梦里看见陆时一和别人幸福，也不愿意亲手斩断他的期待。
真难熬啊，这两天，不过四十八小时而已，怎么感觉比整个高中都要来得长。
[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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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87章 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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