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是孩子了。”**隅移开目光,语气有些松动。
“好好好,不是孩子,我们南隅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别闹了好不好。”许杲杲偏头,脸颊贴在桌面上,伸手扯了扯**隅的袖口。
**隅微微吸气,松开了握着的笔,扯开了被捏着的袖口,盖上笔帽合上书。
他皱了皱眉头,愣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不要用哄孩子的这套对我,我不会陪你去散步,还有,你影响到我学习了,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隅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左手,手腕处的疤痕被许夫人送的电子手表挡住,手表和许杲杲的同款不同色,深灰色的金属边框带来点视觉上的凉意,让他觉得于心难安。
手腕轻颤,屏幕亮起,是心率过快的提醒,**隅不着痕迹地翻手避开了许杲杲的目光。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想和你住一间了,你害怕的话就去找雁寒他们住吧。谢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你给我留个账户,钱我之后会还给你。”
许杲杲直起身体,脸颊上有一道书桌上压出来的印子,他被**隅突然变得生硬的态度弄的有些生气,但他还是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不想住一间没关系,但你说什么钱不钱的,我不是你哥吗?你还没有成年,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啊。”
**隅眼睫微颤,看着许杲杲脸上的红印,久久沉默。
许杲杲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去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屁孩,他想可能是青春期的自尊心在作祟,于是他扯出一个笑,“有什么话我们敞开来说不好吗?你要真想还钱,就等你以后工作了再给你哥买礼物。”
看**隅还是不说话,许杲杲一边鼓励自己是大人,不要去和小屁孩计较,一边泄愤般用力揉了揉**隅的头,“我们家南隅学习这么努力,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哥就靠你养老了啊,以后有的是你花钱的时候,不急啊。”
**隅推开许杲杲蹂躏自己头发的手,淡道:“我不会和你回家了,所以你不会是我哥。等能离开了我们就分开吧。钱我赚到了就还你。”
**隅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决绝。
他说完就不再看许杲杲,起身站到窗前,留给许杲杲一个单薄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件蓝灰色的外套,逆光勾勒出这个少年的轮廓,夕阳像暖色的勾线笔,中和了大色块的冷。
许杲杲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美,于是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拍完后,他盯着这幅色彩极具反差的画面,感到有些慌乱。
许杲杲用手机相册自带的设置系统,简单调了调色,把色暖拉高了一点,又把自然饱和度拉了拉,满意地看着这张照片变得温和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完全看不明白**隅了,哪怕那天在天坑底部许杲杲都没有过这种感觉,那个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能够把控气氛,觉得自己能够拯救这个男孩。
从小到大都有着点救世主情怀的许杲杲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正的发邪的文艺作品的影响,从小他就乐于助人,加上长得好看嘴又甜,因此人缘很好。
出去一趟,不把自己的零花钱全花完绝不回家,除了乞讨的可怜人,还有带着小孩卖花的母亲,地铁口很晚都不收摊的水果店,但凡他觉得自己能帮的都会帮一把。
许杲杲从不杀生,上了中学后开始坚持只吃素,连苍蝇蚊子都不会打死,只是驱赶。
有些人会因为他的善良而喜欢他,有些人则会觉得他装模作样,对他的举动嗤之以鼻,甚至还有人一边在内心骂他伪善,一边利用他的善良为自己牟利。
许杲杲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善良,哪怕有些人已经明晃晃的把“骗子”写在脸上,比如假装聋哑人,却在听到别人说没有带现金的时候,飞快举起收款二维码,许杲杲还是会假装被骗到。
有的时候他也会动摇,怕自己会为虎作伥,可他很快说服自己,行骗总比抢劫好,万一真的有人吃不起饭了呢?
宁可一直被骗,他也不想错过可以帮助到别人的机会。
善良的人只要做错一件事,就会跌落神坛,对于许杲杲来说,他更过不去的是自己内心的那关。
他怕自己没有用尽全力,他怕他身边的人经受磨难,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从他的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人,他都真心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的帮助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收到感谢,有的时候也会收到多管闲事的埋怨,自作多情的嗤笑,但许杲杲从来不会觉得委屈,就像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但总有人永远不会闭嘴。
得益于许杲杲从小生活环境的优渥,他之前遇到的苦难,大多是伸把手就能帮到的,但**隅不一样。
这孩子举目无亲,心存死志,就算他不再伤害自己,就算这个时代已经饿不死人了,可他才十五岁,一个人要怎么生活呢?
辍学去打黑工?然后被这个社会吞噬的渣都不剩?不行不行。
这个孩子自尊心这么强,学习天赋又好,如果只能去打黑工,迟早会被折磨到崩溃,说不定都活不到成年就会再一次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许杲杲越想越心惊,什么面子什么体面,统统都不管了,自己就算是半哄骗半强迫,也要把这孩子带回去,等他有独立的能力和坚强的心智了,再想去哪他许杲杲都管不着。
可现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呢?他总不能真把人绑了吧。
许杲杲拧起眉毛,搜肠刮肚的回忆起和**隅相处的细节。
从天坑底的意外撞见,到同吃同住的逐渐了解,再到因恻隐之心想要带他回家,然后是花田里中毒,**隅拼命想要救自己。
明明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这个男孩对自己逐渐敞开心扉,明明自己一直都很小心,没有试图去揭他的伤疤,为什么关系会突然变得这么僵硬呢。
就因为自尊心突然作祟,不想花别人的钱?不应该吧,这也太突然了。
**隅的态度变化是从自己中毒之后开始的,可自己中毒也不关**隅的事情啊,甚至如果没有**隅自己很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所以这孩子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许杲杲绞尽脑汁,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之后,他灵光一闪,难不成是这孩子觉得自己天生霉运,身边的亲人都不在了,然后听到点封建迷信的话,觉得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天煞孤星”,会克身边的人?
好吧,虽然听上去也不太靠谱,但这是许杲杲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该怎么让**隅放下这个荒谬的想法,乖乖和自己回家呢?
直接说?不行不行,这孩子如果真的这么想,直说的话会更加坚定他这个的想法的,到底该怎么办呢,许杲杲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好的解决办法。
青春期的小屁孩可真是难搞,许杲杲叹气之余又觉得热血上涌。
许杲杲安慰自己,越难啃的骨头越香,越难拯救的人福报越大。
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啊,自己这种无可救药的救世主傻子,可不是天天有机会去救人的。
甚至**隅还带给他一种,自己不救他可能真的会活不下去的感觉,既然老天爷让他们在天坑相遇,那自己还偏偏就要管到底了。
给自己打完气,许杲杲怕自己再说点什么话,会刺激到这个小屁孩,于是先默默离开了。
许杲杲一走,**隅独自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去,一点阳光都没有了的时候,他抬手看着手表上平稳的心率,喃喃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回家了。”
书桌上有一盏很漂亮的小台灯,还是许杲杲怕他把眼睛看坏,特地托人大老远寄过来的护眼灯,台灯底座上连着一个小树形状的笔筒,是许杲杲用黏土做的。
许杲杲每天起床都会在笔筒上贴一张便签纸,写上一句注意眼睛、多多休息之类的话。
今天的是:
“天气真好,小树苗今天晒太阳了吗?”
**隅盯了一会便签纸,不争气的有些眼眶发酸,他撕下那张便签纸,妥善地夹进笔记本。
少年默默打开台灯,把自己埋进知识的谜潭里。
万物的生长都需要阳光,但这个世界上总有阳光无法眷顾的角落,他是不幸落入天坑底部的泡花树,习惯了幽暗,阳光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隅是木鱼脑袋吗?你不是拖累啊![蓝心][黄心]
许杲杲去想办法啦,大家放心[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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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太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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