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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纷纷扬扬的雪下了一夜,天光大亮时方停。瑞雪兆丰年,百姓万民又开始了新一载、新一天的生息。

勤快的人们早就拿起工具各扫门前雪了,邻里相逢互相打着招呼,拜个年礼。

城东的一户人家,男子披着厚厚的衣服开门出来,去院子里取些柴火,附近的地面还没怎么清扫,满目都是落雪银白,他打了个哈欠,瞥见院外原本平坦的路面上,似乎有一处奇特的突起,心下奇怪,还道是谁家掉了东西在路上,好奇之下,推开院门,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查看。

那东西被雪覆盖,离远了看不清是什么,走近端详,伸手拂了拂表面的雪,突然就认出来了。

一声尖利惊恐的嚎啸响起,左邻右舍在外的人都朝这边看来,只见那男子因惊吓坐在地上,浑身战栗,人们不明所以,胆大的人也凑过来看。

那处奇特的突起,竟是个人,更准确地说,是个死人。

有人一溜烟去报了衙门,衙门来人看过,转头又去报了青云司。

青云卫倏忽而至,将这一圈范围围住,闻声而来的好事者被挡在外边,只能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

不多时,符昶、高隽清闻讯带人赶到,先来探查的青云卫迎过来,“此人身上有玄灲徽纹,初步看来,应当是死在昨夜,暂未发现什么外伤,可能是冻死,至于其他的,尚需进一步勘查。”

“冻死?”符昶一脸不可置信,“一个玄灲居然是这种死法?”

北地冬季寒冷,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自有取暖之法,平常虽不至于冻死人,但若有醉酒昏迷等特殊情况,倒也不是孤例。

二人抬脚便要上前查看,那名青云卫好心拦了拦隽清,“高通事,此人身上……没什么衣衫。”

据说严寒之下,昏沉失温,人反而会感到奇异的温热,脱下自己的衣服,这样一来,实际上身体的温度便会流散的更快。

符昶闻言先一步上前,查看了几番,之后,拿起旁边散落的衫袍,盖在那人身上,隽清走上前去,确认过那人肩胛处的玄灲徽纹,问刚刚那名青云卫:“有人认识他或是见过他吗?”

“正在查访。”

隽清望向四周,一眼瞥见人群中几个男子目光躲闪、行迹鬼祟,跟符昶碰了个眼神。

不远处一酒肆中,已近晌午,不少人在这里歇脚吃饭,靠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几个男子酒足饭饱,开始唠起闲话:

“玄灲就这水平,都能冻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就这水平,这么多年始终也没铲掉啊。”

只听屏风外边传来另一桌客人的调侃,“你可小心点说话,这周围没准有青云卫呢。”

这人估计是多饮了几杯,有些飘飘然,“青云卫怎么了?青云卫不知道的事,爷爷我可知道……”

话音刚落,他的同伴便捶了他一下,示意他噤声,因为他看见果真有一个青云卫朝这酒肆走过来,并且,径直走进酒肆,朝刚刚说话的隔壁那桌走去。

隔壁传来那青云卫的声音,说的却是:“二位大人,那人的尸首已经送回司里勘验了。”

那男子一激灵,酒瞬间醒了。隔壁桌的符昶起身,踱到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身侧,拍拍他的肩,微笑着问:“你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不去铲除玄灲啊?”

那人抖如筛糠,“大……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口……不择言,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哭丧着脸,就差“扑通”一声跪下了。

隽清无奈地笑笑,拿起油纸包着的饼和肉,递给身旁的青云卫,“给弟兄们分分。”言罢朝门外走,经过符昶旁边,伸出剑鞘碰他一下,“走了。”

符昶点点头,转身又看着那男子,“这位爷,换个地方聊聊天?”

那人不住摆手,腿都有些发软,符昶一把揽住他轻轻松松给薅出了酒肆。

他们没回青云司,而是直接找了个僻静之处,符昶围着那人转了一圈,看得那人冷汗直冒,只听符昶问道:“死的那个人你认识?”

那人眼睛瞪溜圆,不住地摆手,“不认识不认识!但是……见过……”

“何处见过?”

“不敢欺瞒大人们,昨日我见他去过花金巷,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循着这条线索查证,发现昨夜此人的确去过城西的花金巷,最后见到他的人应是一名唤做忍冬的女子。

隽清和符昶换了常服来到花金巷巷口之时,已将忍冬的底细查了个大概,此女子原先是酒楼的琵琶女,听闻酒肆关张后,就一直住在此处。

还未待二人往巷里走,巷口一座宅院外晒太阳的妇人睁眼看到他们,忽然问道:“姑娘家的,去那作甚?”

隽清不解,“姊姊何意?里面怎么了?”

妇人眯眼看看她,又看看符昶,欲言又止,“没什么,小心着点。”说罢闭上眼不再理他们。两句话说的符昶摸不着头脑,也不理会那妇人,扭头就径直去往巷里。

在宅院前站定,敲了三下门,便有先来探路的同僚打开门,客气唤道:“符大人、高大人。”

浓郁的脂粉熏香气中,一名身着绯色衣裙的女子拨弄着琴弦,琵琶声声,极是柔婉动听,

一曲罢了,女子放下琴,抬头看他们一眼,毫不在意地又划开了目光。

隽清问道:“你就是忍冬姑娘?”

女子面无表情,“我也可以不是。”

符昶展开画像给她看,“这个人,见过吗?”

女子眼皮都懒得抬,“你们都找到我了,还何必问我见没见过。”

“他是你什么人?”符昶又问。

忍冬答得极为敷衍,“不认识。”

“你听好了,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不过,这个人昨夜死了,而目前为止,能查到的他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这也是帮你自己。”符昶还算耐心地解释道。

“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不过确实是不认识啊,你让我说再多,也说不出来了,萍水相逢而已,出了这门就两清了,谁知道他怎么死了,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呢,酒喝懵了吧。”

符昶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着“什么……”刚想上前一步,便被隽清一拉,隽清问她:“姑娘确定昨日他离开时没有异常?”

忍冬点点头,隽清道:“那好,如果姑娘又想起什么,可以随时告知青云司,叨扰了。”

隽清转身走出屋子,符昶只得跟上,出了门才问:“不是,什么情况啊,这就走了?”

“他们的确两不相知,不过需要盯着。”

“她……”符昶回望那宅院的方向。

“半开门。”隽清低声说。

渤海没有娼妓,自然明里也没有秦楼楚馆,但是明里没有,不代表暗里没有,有一些困顿的女子,无依无靠,不得已暗地里做着营生。

符昶恍然大悟,又奇道:“你连这都知道?”

“我遇到过人牙子,若不是被人救了,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可能,你呀吉人天相,总能逢凶化吉的。”

“你这就事后诸葛亮了。”

“那时司里又没人认识你,其他人啊不在话下。”符昶忽噤声,捂了捂嘴。

“没人认识我,怎么可能,通缉的告示满街都是……”她侧首看了看符昶。

“憋死我了,你是不是以为帮你的一直是二王子啊?”

“别人的告示自然满街都是,你的可没有。”符昶竖起食指向上指了指,神神秘秘地嘱咐道:“千万别说我说的,不然你得害死哥哥我。”

隽清愣神的片刻,符昶忽然一拍脑门,“我才回过味来,刚刚巷口那大姐什么意思啊,当我什么人啊?岂有此理,我这玉树临风的,怎么长得像不三不四的人吗?”

“行啦,你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好不好,走了走了。”刚拉着符昶走出两步,高隽清忽而停下,思考了一下,狡黠地笑笑,没头没尾说了句:“倒也不是不行。”

“不行!”被拉回裴翊面前的符昶听完高隽清的主意拍案而起,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不用……这样吧。”

“忍冬必定知道点什么,但如果玄灲的同伙寻来,她招架不了,我扮作她,你配合我,这很合理吧?”

“怎么就……我呢?”符昶急得看裴翊,“大人也行啊。”

高隽清看了裴翊一眼,“哪个玄灲不认得他?”

裴翊平静地看着符昶说:“倒是个办法,可以试试,外面会有人策应你们。”

隽清微笑地调侃符昶,“扮的市井点,装一装,不难吧,又没让你来真的。”

符昶有苦难言,只能应了,咬碎银牙地嘟囔:“我也得敢呢。”

依计而行,忍冬被秘密转移保护起来,高隽清换上忍冬的衣服,戴好面纱,守在花金巷的屋中。

半日无事,入了夜,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传来,开了门,只见符昶着一身泛旧的褐衣,编了头发,粘了胡子,有些滑稽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似是真饮了酒,走路有些不稳,看到她,调笑道:“忍冬姑娘,还记得哥哥我吗?”

她摇摇团扇,“呦,爷,你怎么醉成这样了,快坐,给你煮壶茶,醒醒酒。”

这位“爷”摇摇晃晃坐在桌边,“忍冬”转身弄茶水,他抬手撑着额头,观察四周的动静。他们已同四周策应的同僚约定好,若有情况,便仿鸦鸣。

姑娘在他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目下外边还没有情况,倒也不必没话找话地演戏,静静品品茶倒是剑拔弩张中一份奇异的自在。

符昶忽而低声问:“为什么不想让掌司来?”

隽清侧首看她一眼,开口还未待出声,就被符昶打断——“别冠冕堂皇的,说心里话。”

隽清说道:“不合适。”

符昶笑道:“我还以为你既喜欢大人,如果他来你会高兴。”

隽清的目光扫过来,符昶一仰头,“别那么看我,我是直,不是傻。”言罢他又欠兮兮地凑过来调侃,“若是日后你当了掌司夫人,可要多多提携啊。”

隽清眸意微垂,半晌方说:“我没那个命。”她又说:“他给了我重新出发的力量,让我变得更强大、更勇敢,喜欢是件很自然的事情,但不代表要去强求,相遇已是幸事,人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不必耽溺于此。”

符昶听到这微微一笑,附身贴到她耳侧言道:“路还长,谁又知道呢?命?你从不信命。”

气息喷吐在耳畔,她觉得有些微微发热,对上符昶的目光,说不出哪里怪异。此时只闻外间两声鸦鸣,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明显,而后便听得屋顶上有瓦片的细微响动。

屋中的两人对视了一下,女子拿团扇遮了半张脸,故作娇声埋怨道:“良辰美景,急什么!”

男子站起身,“那你说对了,爷可是急得很。”说罢就移身想去抓女子的手,可那对面的姑娘虚晃一招,居然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教他扑了个空。

绕着桌子转了两圈,男子耳廓一动,知道那位梁上君子已经动了瓦片,意图向内窥视,便趁着女子慢了一步,大跨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女子看他,轻笑一声,另一只手上的团扇故作愠怒地拍他,未有料到的是,下一刻,他便半拖半揽地将她逼到墙边,抵到墙面。

心里一瞬间犯嘀咕,今日的符昶似乎确实跟平日不一样,并不是刻意装的,他的气息萦绕在周身,神思微乱,但这角儿都来了,戏总得演下去,她观察着不速之客的动静,这边笑骂道:“你这人,会不会温柔点?”

他没回话,却是将她翻了个身,抵在墙上,手指插进她指缝中,握住那团扇。她有点慌,因为感觉到身后的他,似乎不太对劲,遂小声问:“你怎么了?”

他的身子向后撤了撤,没有再同她紧紧相贴,这时,闻听一个东西朝她飞来,几乎同时,身后的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团扇向后掷去!

那团扇与一个尖锐的利器相撞,被划成两半,一起掉到了地上。此时周围火把亮起,屋顶上的人知道中了埋伏,转身去对付外围扑过来的青云卫。

身后的人放开她,在她转过身来之前开门去了外间,她平复了一下心绪,不一会,听外面渐渐没了打斗之声,几个同僚进来问候:“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问道:“那人呢?”

同僚叹了口气,“受了伤,趁我们不备自尽了。”

换回了衣服,她倚在门旁,看着忍冬被符昶带回来,她看着已经换回装束的符昶,符昶对上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心虚,好在她没说什么,跟着忍冬进了屋中。

忍冬坐在琴旁,怔了一会,抬眼看看他们两人,忽然问道:“你们谁姓高?”

二人都奇怪地看着她,许是白日进门时她听到了门口的兄弟唤他们,忍冬大概以为符昶姓高,遂问他:“你认识高彦吗?”

符昶睁大了眼睛,但没敢偏头看隽清,连忙自己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忍冬看到符昶的反应,仿佛看到了什么久违的光亮,又问:“那你认识高彦的孩子吗?听说他有一个孩子。”

这一下,更是震得符昶不敢吱声,此时一直沉默的隽清开口:“我就是。”

忍冬的目光转到隽清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打量她片刻,声音却有了一丝因激动而发颤的意味,“你是……他的女儿?”

“你认识我爹?”

“算起来,我认识他的年头大概比你的年龄要长上一些。”

“怎么可能,我爹怎么会来这里?”

“丫头,没有人生来就是这样的际遇,”忍冬苦笑一下,“不过,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只聊天不办事的人了。”

对面两人双双噎了一下,隽清忙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忍冬摇摇头,思绪仿佛飘回了很遥远的年岁。

她遇见他的时候,是在战场上,满目疮痍的村庄,她害怕极了,想要去抢地上血迹斑斑的战刀,被兵士立刻止住。

“会用刀吗?”高彦走过来说,“想自立,你得让自己先变强。”出乎意料的是,他放了她们。

第二次见到他,已是在王城的酒肆了,臣工同僚的宴会上,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她端给他一杯酒,但她后悔了,在他将酒液饮下之前,打翻了那杯酒。

时光转回此刻,她望着高隽清,“你爹是个很好的人,他真的非常爱你娘,他本来想借着那次出使的机会去寻你娘,可惜,上天并不垂怜他。”

“他走之前最后一次来,曾说他见到一个身上有独特雕青的人,那图案很眼熟,似乎在南边某本书上见过,那人醉酒胡言了一些事情,他觉得干系重大,想回来之后去查一查。”

“什么事情?”

“你大概没听说过,有一年冬天,一个姓白的官员外出时被高处落下的冰锥砸中,去世了。”

“有什么蹊跷吗?”

“那是在北征之前,当时的朝臣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而那位白姓官员算是主和派的领袖,本来没人认为有蹊跷的,可是你爹的结局证实了那本不是个意外。”

“昨天夜里,虽没燃灯,但是我也看见了那人身上的雕青,跟你爹画的一模一样。”

她望着忍冬,“那天夜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你是我,你会做什么?”忍冬一瞬间的眼波流转没有逃过隽清的眼睛,顺着她的目光找到柜中一个木匣,里面装的是些瓶瓶罐罐,除了些普通的外伤、烫伤药,还有几个精致的瓷瓶,随手打开其中一个,盛装白色的粉末,散发淡淡的香气。

“我劝你不要什么药都随便闻,”忍冬说:“那叫玉酥香,以后若是问到这个味道,离远一点,这药对女子无用,是给男子用的。”

隽清闻言,颦了颦眉,放回去,又打开另一瓶,是像水一般的透明液体,“那叫子夜凉,无色无味,服下后可无知无觉,神思仿若登临太虚幻境,此时若是遇到什么变故,容易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故名子夜凉。”

子夜凉。隽清望向忍冬,只见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青天,眸中仿佛蒙上一层薄雾。

“你到底是为……”

“你不用多想,我跟你爹没什么,你娘离开也跟我没关系,汉人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他救过我一命,我替他报仇。”

“我爹的仇我会报。”

“丫头,你爹他不想让你卷到这些事情里来,他希望你永远做一个快乐的人。”

“那样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开门出了屋,便见裴翊在门口,刚刚的对话他显然都听见了。

裴翊转身向外走,她忙跟上去,“大人,我可否替她求个恩典?”

“在结案条陈里,她会是个死人。”裴翊转身望着她,“她也算我们的证人,忍冬不在了,会有一个新的身份在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谢谢大人。”

“别高兴得太早了,还有的忙呢,城中出现玄灲的踪迹不是小事,马上就是雪祭了,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大……”她刚想问什么,可他并没有理会,转身走入了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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