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报说有客人求见杨二小姐的时候,花晚莲正和夏璇两个人在单独议事——佟瑛已数日不见踪影。
特地到云衣楼来找沐易水阁的人,太异乎寻常,更何况对方还是位怎么问都不肯报出来历的年轻姑娘。
护卫十分为难,但见那姑娘衣着华美、举止出众,显非凡俗,既不宜拒于门外,亦不便轻易放行,牵扯到未来的少楼主夫人,若真怠慢了贵客,也担待不起,无法,只得速速来报花晚莲。
花晚莲和夏璇暂停交谈,对视一眼,夏璇先问:“我去瞧瞧?”
花晚莲想了想,站起身,示意护卫带路:“还是我去吧。”
一路思索,走进前楼客厅时,就见一位妙龄少女正在厅里漫步闲晃,看身形便知,正中猜测。
她穿一袭长斗篷,没有脱下,兜帽盖住脑袋,帽沿压过了眉骨,还是遮不掉她一双灵动杏眸,秀鼻小巧挺拔,嘴唇红艳艳的,整个人就像颗新鲜荔枝般饱满甜美。
桌上当然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她也不坐下,拈了一块在手里,一边绕着房间看墙上挂的字画一边吃——这明明是个没规没矩的动作,但是她做出来却依然是活泼可爱,全无损其家教良好的气质。
感觉到有人靠近,她转过头,一眼瞧见花晚莲,立刻高兴得笑弯了眼睛,小跑两步冲到他的面前:“莲哥哥,还记得我吗?”
花晚莲抬手,隔着兜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慈爱道:“谁能不记得三小姐。长大了啊,从小美人变成大美人了,小燃。”
姑娘害羞又开心似地,甜甜一笑。
能被花晚莲以如此表情、如此言语直白赞美的姑娘,世上仅只一位。
但也是确确实实的实话。
这世上见过杨徊燃的人,又有谁能忘得了她呢?
※
秦门客栈一战后,花晚莲与杨泠澈都能感觉到互相之间愈加亲近了——无论是从己方,抑或从对方。
炼灯山庄的亲睦会举办日近,但两人谁也不甚在意,游山玩水得变本加厉——
甚至因为杨泠澈听完花晚莲旅途见闻的一句“馋了”,花晚莲就心血来潮拉着他特地绕道去惠城买糖茶饼吃,让杨泠澈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们玩得潇洒,其他人却正风声鹤唳,秦门客栈被剿灭的消息在江湖上迅速传开,人们谈论的不仅有两名少年的高超武艺,更有他们的张狂跋扈。
待到再遇那些同路少年人的时候,气氛大变。
纵然花晚莲和杨泠澈早就蜚声江湖,但两人身世本不同寻常,各人并不会多拿来与自己比较。然而这回情况却不那么简单了——
向同一个方向、在同一条路上行走,遇上同一群逍遥二十载的匪徒,有人被劫身死,有人侥幸逃命,他们却仅仅两人轻而易举将其连根铲除,连用了什么手法都看不出,还得多亏两人大方签下了名,没有让其成为一件无头案,可这本意单纯的留名也刺激着武林的神经。
于是一夕之间,众人对他们的敌意几乎具化成形。
然而两人似浑然不觉,依旧故我。偶然有人近前挑衅,花晚莲照旧那么冷冷清清的,杨泠澈则客客气气微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终究没人能讨着好去。
※
这天清晨,杨泠澈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晕晕忽忽,身体出奇沉重,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无奈:挑的什么时候生病。
躺着缓了一阵,硬撑着爬起床,脚下像踩着棉花。拿冷水擦去身上燥汗,杨泠澈不愿被花晚莲看出来病态,幸好定了一早启程,于是决定先一步上马等着,免得到时候一脚踩空马镫露了馅。
花晚莲刚下楼梯,小二就来传讯,另一位客人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了。他略感奇怪,快步走出去,果然看到杨泠澈已然骑在银杏上等他了,只是垂着头半闭着眼,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花晚莲两步来到杨泠澈身边,仰首皱眉瞧他:“怎么了?”
听得他的声音,杨泠澈精神立刻恢复了几分,又有力气笑了:“好得很,没太睡醒罢了。今天天气可真不错。”
花晚莲心存疑惑,根本没注意天气如何,随意回道:“是啊……”仍然盯着杨泠澈的脸。
说不上是不是因为生病,杨泠澈只觉得再被花晚莲这么直勾勾地注视,自己就要从马上栽下去了,不让他再问,居高临下拍拍花晚莲肩膀:“上路啦!”
花晚莲不放心地盯着他,没再说什么,须臾,翻身上了银荷。
可是这一路走得不同寻常。杨泠澈不敢加速,怕自己坐不住摔下马,只好放慢些走,花晚莲便跟在他旁边,平时爱说爱笑的人这会儿几乎不吭气儿,心里疑惑更重。
行至中午,正抵达一处简易集市。两人今天出门太早,到这时已走了好半天,经过一处小酒家,花晚莲偏头问道:“打个尖?”
见杨泠澈颔首,花晚莲长腿一跨先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迎上来的店小二,回头却发现杨泠澈还坐在马上没有动,脸颊微微泛出潮红。
花晚莲不禁出声唤他:“泠澈?”
如果他还能分得出神,就会意外自己的情绪紧张如斯。
春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肩背,杨泠澈骑了半天马,被阳光烘得头晕脑胀,剩了细细一丝意识知道应该下马,身体却不听使唤。
蓦地,他听到了花晚莲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
一瞬间,他奇异地被两种感觉包围——既安心放松,又懊恼无奈,只想:结果还是没瞒住。
然后他眼前一黑,腰一软,摔下马去。
花晚莲大惊失色,赶紧抢到杨泠澈身边把人接住,抱下地来搂在怀里,伸手一探额头,热得烫手,当下气得涵养尽失脸色大变,张了张口简直想骂他,但瞧着他紧闭的双眼、微颤的睫毛、额头沁出的薄汗,又觉得心疼不舍得了,最终万般情绪归结成了后悔——要是早晨出门前就发现,或者坚持查看他的情况,至少能让他少受半日行马劳顿之苦。
花晚莲深深吐出一口气平复心绪,直接拿雪白的袖子给杨泠澈擦拭汗湿的脸,把人打横抱起,牢牢抓在手中。
他四下环顾,见置身一处两城通路之间建的小型集市,仅有些卖应急商品的铺子和简陋的食肆,客店远远瞧着即知十分破旧,更遑论药铺医馆了。好在他记得下一城里有云衣楼的别院,本就准备进城以后住进别院,前两天就先传了讯让人简单收拾了,当即决定不再逗留,先进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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