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庭声的到来实在出乎意料,余叙抵在那人背上的胳膊收了回去。
底下人刚松了口气,正要挺起身时,却未料叶来几步上前,一脚又把他压下去。
“还有半分钟呢,慌什么?汪琦,你体考要是坐位体前屈满分,是不是还得来谢谢我们?”
文嘉成嘶了一声,简直是杀人又诛心。
“你怎么在这儿?”齐年看向余叙。
“我喊的,怎么了?”叶来应声,“都要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没理由不反击啊。”
“你之前作壁上观看他被揍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正义感。”齐年不屑。
对面的人耸耸肩:“此一时彼一时,况且这不是来带他报仇了嘛。”
“那这仇是不是也得把你算上?”
叶来笑得满不在乎:“可以啊,我不还手。”
先前门口望风两个见俩大佬对峙,势头不对早跑了。
文嘉成对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啐了一声,又溜溜达达到余叙身边,看看他脸上的口罩,又看看自己的。
“果然,这口罩阮庭声给你的?”
“嗯。”旁边传来闷闷的应答声。
“你俩真是心有灵犀,干坏事儿都不忘蒙面的!”
余叙视线悄悄挪向一声不吭的祝沈延,在对方戏谑的目光中犹豫着摘下了口罩。
“对不起。”
被强迫着做坐位体前屈的汪琦闻言起身的步子一滑。
你特么跟他道什么歉,你该道歉的是老子!
但他终究没说出口,叶来在边上虎视眈眈盯着,他还真不敢拿余叙怎么样。
况且这优等生和之前乖乖仔的样子完全不同,出拳又快又恨,专挑疼但不会出事儿的地方打,他现在肚子还痛着呢。
也不知叶来是怎么计的时,汪琦觉得自己腿都快拉长几厘米了,背后的力道才最终于卸下去。
叶来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你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就你一个还在外面。少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别人在校外“征战”用拳脚,汪琦用嘴,一身本领只擅长打顺风局,一到逆风立马点头哈腰,脚底抹油。
于是在一众“大哥”们惨遭清算时,他凭借只拱火不动手的原则逃过一劫。这次原想撺掇叶来对余叙下手,却没料到被两人联手耍了一遭。
叶来起身没再理他,冲墙角挥挥手,原本蹲着看戏的几人立马去扶他们老大。
除了汪琦,剩下几个只是普通高中生。他们得了叶来警告后再不敢找余叙麻烦,灰溜溜架着汪琦就想走,甚至没带上打架前丢在一边的奶茶。
文嘉成指着汪琦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就这孙子惹的事儿?看着这么孬,当初是怎么把你伤成那样的?”
“他跟林珙关系不错,之前引导他们拿余叙撒气和指使人举报的都是他。”叶来解释,“这人滑头,只撺掇拱火,自己不动手,所以没什么把柄。”
文嘉成一边点着头,一边悄悄打量这位传说中的重量级校霸。对方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风波被余叙自己解决了,文嘉成只觉得他这一趟除了看戏之外啥忙也没帮上。
他转过头正想向问余叙是怎么和叶来搭上线的,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连他跟齐年都瞒着。
结果这么一转眼过去,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只见祝沈延将余叙手里的口罩重新给他戴了回去,然后拉起余叙僵硬的手,把他指尖搭在口罩边缘往下勾了勾。
刚刚余叙这么看过来的时候,祝沈延觉得这指尖勾的哪是口罩啊,明明是他的魂!
文嘉成瞧着他一比一复刻动作,挠挠头:“你干嘛呢?”
“你不觉得余叙刚刚那个眼神很帅吗?”
“……”
发自内心的无语在笔直的道路上飞驰,偏偏他这两位兄弟早早走上了弯路。
他垂着眼任凭祝沈延摆弄,等旁边的人终于玩够了,余叙拍拍齐年肩膀。
“走吧。”
余叙深知两人之间的恩怨,要是把叶来和齐年放在这儿,怕是分分钟得打起来。
“你们先走,我有话跟他说。”齐年没应。
叶来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余叙的右手:“劝你最好回去上点药,不然明天有的疼。”
“你受伤了?”祝沈延也没了玩笑的心思,皱眉撩起余叙外套袖子,果然见他右手臂上青青紫紫。
余叙脸上还戴着刚才被祝沈延盖回去的口罩,看不见神色。
“一挑四,能不受伤吗。”叶来不忘火上浇油。
齐年一听这话拳头就忍不住往他门面去:“你他妈的又看戏!”
叶来偏头躲开:“诶,他自己不要我插手的,这也怪我?”
一时之间众人看余叙的目光都写着三个字——你疯了?
原以为是叶来和余叙联手整治不良少年,结果没想到是乖乖仔学霸一挑四,某真有前科社会人士在一边安静看戏?
文嘉成看了眼自己被快乐碳水膨胀得外强中干的胳膊,真诚发问:“你们学霸圈也要卷打架kpi吗?”
所以说他成不了学霸不是因为他成绩差,而是因为不会打架?
祝沈延拿起手机打车:“这儿离我家近,我带他回去上药。”
“那就交给你了!我在这儿看着,免得他俩等会儿打起来。”文嘉成冲余叙眨了眨眼,“你俩上完药早点回去哈,姣姣姐说晚上吃火锅!”
“嗯。”祝沈延应了一声,抓住余叙左手腕就往外走。
有太息山告白在前,依着祝沈延死要面子的性子,再次面对余叙应该尴尬才对。
但被余叙受伤的事儿所扰,一时之间所有的不自然都抛在脑后。直到下了网约车,他拉着人到了家门口,才想起来两人居然就这么牵了一路。
祝沈延看了眼自己拽着余叙左腕的手,觉得“牵”好像有些牵强,实际上这动作颇有强买强卖的意思。
他咳了两声,松手开门,领着余叙去了自己房间。
床上散乱着些还没收拾完的衣服,行李箱大开着摆在一旁。
祝沈延这才想起来自己去找文嘉成之前还在整理衣服,整个房间乱糟糟的。
他生怕这份凌乱会影响自己在余叙心中的形象,赶忙解释说:“刚刚在收拾行李!”
余叙嗯了一声,看着他手忙脚乱把床上的衣服塞进箱子里,想忙帮又不知从何帮起。
只好提醒:“十一过后更冷,多带点厚衣服。”
“等会儿再收拾。”祝沈延点点头,打开空调,将一条毛毯放在床上,“你去趴着,把衣服脱了,脱完。”
余叙进门的步子一顿。
他像是没看到余叙的迟疑,回身在柜架上找喷雾和药油,随着室内温度的升高,耳朵根泛着烫。
余叙脱下上衣外套,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祝沈延,又慢慢脱下毛衣,趴在毯子上,眼观鼻鼻观心。
祝沈延将东西一一摆出来,转头看向床上的人,笑出了声:“我是让你盖着,别感冒了。”
下意识以为祝沈延洁癖,不喜欢有人躺在他床上所以垫毯子的余叙:“……”
“没事,柜子里还有。”
他说着走进衣帽间又抱出一张来,原想将之盖在余叙背上,视线却瞥见了他腰侧、后背、右肩凌乱的红痕和刮伤,伤口不大,上面的血痕已经结痂。
“你感觉不到痛吗?”祝沈延垂着眼。
“还好。”
温热的指尖从结痂的伤口上抚过,余叙脑袋埋在松软的被子里。
剐蹭的那一瞬间是痛的,但他忍耐力一向很强,如果不是祝沈延让他把上衣全脱了,他甚至都不会跟人说。
祝沈延对这句“还好”不置可否,只是沉默着给他上药,轻缓的动作和空调散出的热风缠在一起。
等到余叙终于适应了这份磨砂般惹人心颤的燥热,被祝沈延上上下下看似检查实则不动声色吃完豆腐后,才抱着衣服往身上套。
祝沈延从那动作中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来,不好意思咳了两声。
“不、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信。
他也是看余叙除了那几处淤伤之外没多大事儿,所以想着脱都脱了,下次再见还指不定时什么时候,所以没忍住稍微调戏了下。
祝沈延在原地踌躇片刻,等余叙整整齐齐穿戴好,才走到衣帽间旁,拿起倚在墙边的黑色提琴盒。
“生日快乐。”
他将琴盒递过去。
“这是我以前的备用琴,让覃沐一起带来了。”祝沈延送之前就考虑过余叙的接受度,所以悄悄撒了个谎,这把琴实际上不仅不是备用,还陪他上过无数的舞台。
在余叙那里一切都是等价的,就算有偏差也得是付出比收获的多,不然会没有安全感。这道壁垒祝沈延撞过一次,铩羽而归,但好在他头足够铁,可以再撞两次三次,直到彻底余叙将他纳入圈地,或是不留余地地推开。
余叙看着琴盒角落用花体勾勒的“yan”,目光缓缓上移,与他对视:“覃沐说你的琴技很好。”
“还行。”祝沈延开屏惯了,此时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歪歪头,笑着问余叙,“你想听吗?”
“想。”
“除了老师,我可没有单独给人拉过琴,除非……”
他像是怕余叙下一秒突然来句“算了”,一边逗他一边利利索索将琴盒放在矮柜上打开。
“开玩笑呢,你想听什……”
“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祝沈延差点没拿稳琴弓。
他僵着半蹲的姿势抬头看余叙:“你说什么?”
“我说好。”
喜欢是没有办法做到理性的。他答应得轻松,像是个无关痛痒的玩笑,让祝沈延可以随时抽身。
密闭的空间里回荡着空调似有若无的风声,忽而躁动,忽而低微。
“是我以为的……”
“是。”坐在床边的人没等他说完便给出肯定的答案,“如果是男朋友的话,可以听吗?”
怔愣的表情倒映在余叙眼眸中,祝沈延莫名生出几分错位感。
清晨苏醒的车厢,窗外朦胧的白雾。
那双眼睛总是望向窗外的风景,但祝沈延却觉得他更像是透过玻璃看着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用这种不易察觉的目光,小心翼翼编织着他的世界,越想看清情绪,眼底的空旷就越直观。
而现在,这个世界里出现了他。
“太可以了,想听多少都可以!”
祝沈延站起身煞有介事行了一个礼,将小提琴架在锁骨上,盲拉了首生日快乐歌。
随着弓弦的动作,将体温传达进琴声中,慢慢找回熟稔的感觉。这把琴之前一直放在老师的琴行里,让覃沐带来时调过音,也的确是他来绵城后的第一次演奏。
一曲毕,表演的人还想继续,却被对面伸出的一只手拦了下来,祝沈延松开琴看过去。
余叙指尖顺着提琴沿边缓缓下移,不着痕迹抚摸过腮托上刻着的“yan”。鎏金色刻字有些年岁的痕迹,衬得底下的“xu”崭新异常。
他下颌离腮托很近,余叙手指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
祝沈延喉结动了下,问他:“怎么了?”
“什么时候刻的?”
这话听在耳中像是在问“什么时候喜欢他的”,祝沈延突然想起初到绵城时两人的剑拔弩张……好吧,是他一个人的剑拔弩张,余叙其实挺平和。
那时候两人僵持着,祝沈延因这人的行为恼怒,明明有联系方式却从未联系过他,明明认识却假装不熟,非要等一个对方先低头来确证自己没错。
但喜欢是不同的。一段长久的关系无关其中一个人的爱多爱少,而需要两个人互相取暖,相互依偎。
喜欢和爱于他而言其实很陌生,但好在祝沈延还算好学。
“运动会之前,麻烦老师给我弄的。”他有些紧张,“你不喜欢吗?我听文嘉成说你找老师咨询过小提琴的事,以为你想学琴。”
余叙摇摇头:“我很喜欢。”
他对音乐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知力,关注小提琴也只是因为喜欢的人和他提过。
而面前这人大概是忘了,曾经他的背包拉链上挂过一个水晶小提琴挂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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