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映夕阳韵漠天,孤独遥望故乡田,行万里,路无边,风消背影远人烟。
杖倚背囊孤影,沉沉足印痕深。大雁长空绝处,残风不给家音。戈壁黄沙一片,炎炎落日熔金。
罗诗婴带着江亦姝用了四日,马不停蹄赶到了西北与中原的交界处,前方三里处有一驿站,还是江亦姝方才询问商人得知。
“前方呐,两位姑娘再走个三里地,就能见到一处专供商人游旅歇脚的驿站,我见你们身上风尘满满,想来是连夜赶路不曾休息,可去那里喝口凉茶……”
那商人有个小摊,是卖干粮的,他原以为眼前这两位看上去气度不凡,应该会照顾一下他的生意,没想到仅打听消息,道了声谢,便转身走了……今日都是第二次了,看来下次再有人不买东西就来问路,他可要收钱了……
按照他所说,两人果真在往前三里处望见一家驿站,型式简洁,店内没有太多装饰,可规模却很大,大厅摆放了二十来张桌子,有上下三层。更像是西北这一带的布局风格。
此时正是西北的未时,驿站内人流不多,大厅中,也只坐满了十张桌子。或是已经过了晌午时间,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来喝凉茶,还有沿途歇脚的商贾……好几桌身着统一,都类似兽皮的外裳,高桌下压着此行的镖物……大概,是要去西域做生意的。
……
江亦姝本想找一处偏静的隔间,可罗诗婴却拉着她,在那几桌喝酒的人邻近坐下……离她们最近的几个汉子,皆是穿着背心,光着膀子,手臂上有“四不像”的刺青,手臂是小麦色,也依稀能得知皮肤被晒黑,应是常年在西北一带行走,生生顶在烈阳下。胡鬓较长,几乎不怎么修理。脖子上挂着几串中原罕见的珠瓷……
江亦姝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想来罗诗婴亦是如此。而今她却拉着自己坐在那群醉汉的旁边,莫不是要打听什么?
她猜得不错。
罗诗婴招呼店小二,点了一壶玫瑰花茶,一小碟烙饼。
自两人踏进驿站的那一刻起,那几桌人的目光就没从二人身上移开过……当她们坐在那群人旁桌时,目光由轻瞟转为凝视。
江亦姝被盯得极其不自在,极度想拔剑……却被罗诗婴按住手背,并给了她一个眼神,意为:我有话要问。
“这位兄弟,可是去鹿台陵的?”
她声音清脆,口中道出此句,让在座众人一惊。鹿台陵,便是那个接连不断村民有去无回之地,半个月来,这个消息传遍整个西北,就连要经过此地的商贾,如今宁可绕十天的路程,也不愿再踏足一步。
几个醉汉不怀好意,听到眼前的美人儿要去如此危险重重之地,居然还心生怜惜,好言相劝:
“那可不是美人儿该去的地方!哥几个可不想看见你们命丧黄泉,不如跟着我们,让哥哥们来怜爱一番!……”其中一人说完,哄堂大笑……
罗诗吟面无表情,江亦姝强忍心中怒火。又听师尊继续问——
“哎呀,我们也有所听闻,那会吃人的骆驼,倒底是真的假的?”
既然是美人儿发问,哪有醉汉不回答的道理,他将真相全部捅出,“什么‘死骡子’?分明是江湖人的恩怨!魔界的人想要吞并修真界!”
“三哥,你从哪里听到的?这管我们运货的什么事?”其中一人还算清醒 ,他知道,他口中的“三哥”,已然喝醉胡言乱语了……
“谁!谁啊?是……魔尊!对!他告诉我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痴笑。
江亦姝嘴里叼着烙饼,一双凤眼回瞪那群人……她喝一口玫瑰花茶,将食物顺下喉。
……
雨过浑疑尽,风来特地狂。
听到那群人的答案,罗诗婴现在确定了,是魔界的人所做所为。等会到了鹿台陵,是人间与魔界的交界处边缘,极有可能与魔对上……自己这徒弟是第一次见到魔罢……
“吃好了?”她低声询问江亦姝。
后者点头,眼神从那群醉汉移开。“我们走罢……”她不想再待在这里。
那群人听到她说要离开,当即站起身来,结果没站稳,踉踉跄跄又摔回去,重重摔回板凳上……“别走啊美人儿……”嘴里还念叨着。
江亦姝忍无可忍,召出无隐剑,弹指之间,锋利的剑尖抵到那人的脖子上,她冷冷道:“你再叫一声。”
那人被吓得酒都醒了,手上握着的杯盏“啪嗒——”一声碎在地上,几个兄弟伙,看此情景,立马涌上来。
他们人多势众,还能害怕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美人儿不成?可们只是往前一步,瞬间被一道凌人的威压逼得不得动弹了……顿时间,驿站内的气氛恍如剑拔弩张。
海畔尖山似剑芒,秋来处处割愁肠。横冈下瞰大江流,浮远堂前万里愁,北疆沙海挂骄阳。暑气升腾任意狂。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四季荒丘无寸草,孤烟飞起落八方。
“忘了告诉你们,适才你们喝的酒中,我撒了巴豆粉。好自为之。”罗诗婴缓缓起身,拉住江亦姝另一只垂下的手,一同离开。
敢情罗诗婴在步入此家驿站的那一刻起,就想好了对策……观察到对方不友善的眼光,她在吃烙饼时,无声无息地将足量的巴豆粉随风撒入那群人的杯中……
待至两人离开,那群醉汉的腹部开始阵阵绞痛,根本无心再口出狂言。
……
“诗婴,那巴豆粉是哪来的?”江亦姝还未消气,方才无隐剑尖抵至那人的脖颈时,她用力划破了他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渗出,江亦姝只觉脏了她的灵剑。
这柄剑,可是罗诗婴亲手造的,怎可染上污秽?
两人漫步在金黄沙丘之上,八月底,西北的天气仍旧让人热得发慌。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地阔天长,不知归路。
“那是淮舟给的,”她走在江亦姝身前,回头瞧了她一眼,微微笑道,“约莫,有三百年了。”
“三百年?他给了你多少?”
“就一小袋。”罗诗婴如实回答。可当她再回头看时,江亦姝便开了头…….
呃……她又说错什么了?
就一小袋?三百年还带在身边,不过是一袋巴豆粉,有何珍贵的?何须随时带在身上?另外,谢淮舟为何要给诗婴巴豆粉?是为了帮助她消化消化么……还有上次!那人叫她“阿雪”,她都还没解释清楚,别说什么“挚友”!……江亦姝的心声就差写在脸上了,罗诗婴看她那满脸“不高兴”的模样,十二分无奈……
一脸“愁伤”的人脚步加快,超过了罗诗婴。
“……”
少时,辽阔无垠的沙海上,隐隐约约可见一面残垣断壁,孤零零地矗立在沙丘上。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
二人欣然,全然忘记方才的事,快步上前,漫天黄沙随风而扬,两人虚着眼,又横臂抵挡一二。
风沙属实大,罗诗婴将江亦姝拽到身后,紧紧护着,左手捏了一道诀,一面灵力构成的屏风挡在眼前……
那根本就不是几面断壁残垣,而是一座古城!黄沙与风尘这这挡住了古城的大半,这才让人觉得,前方无一是几道破墙……
两人驻足在城墙之下,利折秋毫眼观四路,耳听八风……那厚厚的黄墙上,刻有古老的壁画,插图旁,有……鬼画桃符?不,是古时西北的罕见文字!
江亦姝抬手触碰那些文字,纹路凹凸不平,文字读不懂,壁画还是能看得懂一些……虽然很模糊,是岁月的痕迹。
壁画上,有一人手持弯弓半跪在左侧,右侧所画的,是千军万马。
这些图好像都没有个具体的顺序,“牛头不对马嘴”!每一幅都是单独呈现出来的。还有一幅,那手持弯弓的人,万箭穿心。
江亦姝不知这墙上画的是谁,但她猜想,总归与这座古城有关……
她转眼瞥向身侧的人,后者环抱双臂,亦抬头望向墙上的壁画,她神色淡然自如。
“诗婴,可知这墙上画的是谁?”她询问。
罗诗婴摇头,“不知。总觉得很熟悉,可从前并未见过。”
这句话的意思,江亦姝现下琢磨不透。可她察觉到,自从靠近这座古城之后,周围风尘减弱不少,再回注身后,黄沙滚滚……想必,是这面刻有字画的石墙,替她们挡住了灾害。
罗诗婴站在她身旁,提议,“先进城。”
“好。”
旁边有两扇城门合并,江亦姝拉住铁环,往自身的方向拉,不遗余力……无济于事,铁门丝毫不动。
她还真不信邪,两手并用。
城门岿然不动……
罗诗婴上前,摆摆手让她到自己身后去,旋即抬手触上铁环,轻轻一推……城门开了,伴着“嘎吱——”声响。
江亦姝:“……”
推开城门,罗诗婴抬脚踏入,不经意间向侧后方一瞥……晃眼一个谙悉之人……
老熟人今日束了玉冠,着金盏色雨丝锦,由金色对比茶青色光的丝丝雨条,雨条上再装饰着白紫莲花纹,腰间一如既往的松松垮垮。他身后还跟着“小熟人”……
凌霄&罗诗婴:“…………”
——藤栩殿。
公玉卿苦苦央求了凌霄两天,他也没同意。公玉卿不解,为何凌霄不允许自己前去西北。
从前,一旦有什么出门历练的机会,凌霄都会让他去,他所以想偷懒,还要被罚……
……
凌霄卧在榻上听曲儿,公玉卿手抚古琴,满匣冰泉咽又鸣,玉音闲澹入神清。
古琴声中思华年,一曲悠扬入梦眠。琴韵悠扬绕梁间,古音古调入心田。
凌霄仰头,秋操杯中佳酿润喉。
藤栩殿外有不速之客。
一人步履轻盈,不声不响地潜入后殿,穿过竹林,将手搭在窗沿上,侧着脑袋枕上去,恰好对上凌霄正面。
“霄霄。”此人还嬉皮笑脸,似在与凌霄打招呼。
此人眉目疏朗,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例如白雪,腰例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
他鼻梁上有一颗痣,更加点缀修饰……
凌霄已许久未见这位不请自来的旧友,他倏地坐起身,望着窗外的青年。
公玉卿的琴声顿住,他站起,行了个礼,“谢前辈。”
来人正是谢淮舟。他一向都是不受阻拦地进入藤栩殿,又或是芊雪殿。
公玉卿很有眼力见,转身欲离开此处,给师尊与谢前辈留下空间,谢淮舟喊住了他,
“唉,小卿!”
“谢前辈?”公玉卿双手抱琴,他乃剑眉星目,才华横溢,任谁看了都会惊叹凌霄收了个好徒弟,不过前者本人并非如此想,他总是万般挑刺……
谢淮舟觉得,公玉卿就像才高八斗的歌姬……还十二分乖巧听话。
“就留在这儿。”他向公玉卿招招手,让他不要乱走。
公玉卿向来只听从凌霄的吩咐,他对上凌霄的目光,猜不透情绪……
凌霄默许了。
……
“听说芊雪要带着她那小徒弟去往‘鹿台陵’,这项任务,原本是该你接手的罢?”谢淮舟喝了一口酒,凌霄没给他准备茶水,公玉卿见状要去烹茶,他却说“不必劳烦”。
凌霄眉眼一往如旧的凌厉,他道:“是癫子方衡。”
谢淮舟被他这话逗笑了……“方衡若是听见你这样骂他,估计气得跳脚!”
凌霄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地说:“我骂他什么了,你听到了吗?”
公玉卿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锁定,呆怔的摇头……“没……”
得到肯定的人,满眼写着自骄自傲……
“你净会吓唬小孩儿。”
“……”
“所以,你真不打算去凑凑热闹?人总要踏出这一步。”谢淮舟反复问凌霄想法。
被提问的人这一次却有几分犹豫了,他叹了一口气,“我去凑什么热闹。”
“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魔届那人逍遥自在?”谢淮舟道出了最核心的一句。
亲手了结他么?……凌霄转眼窗外的翠竹,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
——“师尊,为何种竹?”
——“节高尘不染,刺盛侮难侵。”
……
“提醒你一句,若是放心不下小卿,就让他一刻也别离开你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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