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邮件中给的地址，郁似微坐电梯到16层，摁下门铃。
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打量他：“是郁似微吗？”
郁似微颔首，给她展示了手机里的录用邮件。
女人点点头，将门打开，放郁似微进去：“你叫我周姐就行。”
她引着郁似微换了拖鞋，一路往次卧的位置走：“本来没有这么赶的，要你今天就过来，但小澜闹得不行，怎么哄都不行，非说叫你来。”
郁似微环顾着这间大平层公寓，笑道：“没事，刚好我也有时间。”
公寓装修很简洁，简洁到没有人情味的地步，鲜少生活痕迹，像是从哪个装修公司里扒拉出来的样板间。
郁似微问：“周姐，平时这套房子，主人经常回来吗？”
“看情况吧，之前季先生有时候顺路，晚上会来这休息，”周姐回忆了一下，说，“自从小澜搬进来，季先生来的频率会高些。”
郁似微点点头，垂下眼皮不再多问了。
不知为何看着这年轻人斯斯文文的脸，周姐便油然而生一股怜爱之情，忍不住推心置腹：“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在主人家里，我们只要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问心无愧就行，别的不用管那么多。”
郁似微又笑了，笑意很浅却很真诚：“谢谢周姐。”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次卧，里面的人似乎早已听见了脚步声，早早打开了门等待着。
“小郁哥哥。”
季让澜从椅子上拧过身，面前桌子上是散落的积木玩具，他看向郁似微，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然后就不肯说话了。
周姐压低声音对郁似微道：“这孩子就是胆小怕生，不过他很喜欢你，你以后就知道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然而季让澜已经听到了，脸涨得通红，猛地扭过身，接着去摆弄积木了。
周姐含着笑意和郁似微对视一眼，抬高声调说：“小澜，阿姨马上要走了，晚饭我已经做好放在保温炉里了，你一会记得招待小郁哥哥！”
季让澜将积木块儿翻来覆去地折腾，也没能拼上一块，闷闷道：“知道了。”
周姐一走，整个屋子彻底静了下来，郁似微看着季让澜小小的背影，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拼积木。
过了好一会，毕竟是小孩子，季让澜先按捺不住了，悄悄偏过一点头去瞥郁似微，却跟他对视个正着。
“……”
季让澜飞快地收回目光，低头摆弄着积木，又不说话了。
他年龄小，雪白的侧颊又圆又鼓，裹在一团婴儿肥里的五官沉默又拧巴。
这孩子还真是别扭，季让尘那么阴沉的人，怎么会有个这么好玩的弟弟。
郁似微噗嗤一笑，随手拿起一块积木开始拼，逗他：“今天作业写完了吗，在这玩积木？”
“……”季让澜嘴角微微一撇，小声说，“今天幼儿园没有留作业。”
郁似微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在这卷一个五岁小朋友实在是不太厚道，便转移了话题：“你平时放学后，除了拼积木，还会做什么事情?”
与这间公寓样板间一样的装修风格不同，季让澜的卧室完全是一间精心布置过的儿童房，连天花板上的吸顶灯，都是星星形状的。
书架上摆着不少儿童绘本，然后就是散落在房间各处的拼图、积木、遥控车等等，这些属于小孩子的玩具。
“画画、玩玩具，等哥哥回来，”季让澜很快数出这几样，又冥思苦想一阵，答道，“没了，但哥哥不是每天都回来，回来，也很晚了。”
他终于肯将身子正对过来，看着郁似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周阿姨说，你是来陪我的，对吗？”
小孩子的眼睛里黑眼珠占比很大，看人的时候显得天真又纯澈，没有丝毫杂念。
郁似微捏着积木的手指一紧，心头飞速掠过一抹负罪感，点头道：“对的。”
“那、那，”季让澜纠结片刻，又问，“晚上，你会走吗？”
郁似微心一横：“不会。”
季让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很高兴，将桌上积木一推，跳下椅子，仰头看着郁似微：“你饿吗？我们来吃饭吧。”
郁似微这份兼职工作需要做的事情，的确是在晚上陪伴和照顾季让澜，而且薪水还极为可观。
对此，他当然没有异议，点头跟着季让澜一起往餐厅走，从保温炉里拿出周姐做好的饭菜。
番茄牛肉滑蛋、可乐鸡翅、糖醋里脊，炖猪蹄，糖拌西红柿，清炒生菜，银耳雪梨汤。
季让澜在椅子上坐好，郁似微将菜一样一样摆上来，又盛了半碗米饭递给他：“米饭少吗？”
季让澜摇了摇头，看着郁似微又盛了一碗米饭坐在他对面，有些忐忑地问：“这些菜你喜欢吃吗？”
这些菜都是口味偏甜淡的小孩菜，郁似微其实吃饭口味偏重，但他还是说：“挺好的。”
难得在吃晚饭的时候有人陪伴，季让澜很兴奋，话匣子也打开了些：“小郁哥哥，你之前有见过我哥哥吗？”
郁似微筷子一顿：“没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让澜毫不犹豫道：“他很忙。”
“这样啊。”郁似微道。
“还喜欢皱着眉毛。”
郁似微心说看出来了，给季让澜夹了一块鸡翅。
“谢谢，”季让澜没顾得上吃鸡翅，表情很严肃地说，“周阿姨说过，这是因为我哥哥没有找对象的缘故。”
郁似微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的，下意识“啊？”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比较好。
他干脆往嘴里塞了口米饭，专注对付面前的那道清炒生菜。
季让澜忸怩地偷瞄郁似微片刻，最终诚恳道：“小郁哥哥，你能来做我哥哥的对象吗？”
“咳、咳咳……咳！”郁似微嘴里的米饭差点呛进鼻子里，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季让澜一点也没意识到他说出口的话到底有多么惊天动地，茫然无措地看着郁似微，想要去给他倒水。
“欢迎回家！”
门口传来智能门锁的机械提示音，门被合上了，玄关处传来熟悉的声响。
季让澜一呆，顿时水也忘记倒了，从椅子上滑下来就往过跑。
要知道，季让尘从来没有这么早回来过，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啊！
季让澜人未到声先至，脚步声又快又急，季让尘下意识皱眉，低喝道：“慢点跑！”
本来季让尘今天晚上还有个应酬，但临到头却被对方鸽掉了。
恰巧又收到了周姐的短信，说之前找的人今晚已经来了，正在陪着季让澜吃晚饭。
纵然周姐一再强调，在昨天面试的几个人里，季让澜只喜欢这个面试者，但季让尘还是有些不放心。
手头忙剩下的事也都可有可无，他干脆就过来了，打算看一看能让季让澜点头说喜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季让澜一口气冲到季让尘面前，隔着一小段距离，微喘着看向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季让尘的面了。
季让澜嘴角的油还没擦干净，季让尘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傻了？”
季让澜摇摇头，眼圈迅速变红了，喃喃道：“哥哥。”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小孩都会扑上去要抱，再不济也不会像季让澜这样，站在原地红着眼圈一动不动。
近乡情怯也不过大抵如是了。
季让尘心底无声地叹一口气，走过去弯下腰一把抱起季让澜，还颠了两下。
季让澜原本快要流出来的眼泪也收回去了，手臂圈着他哥的脖子，明显很享受被抱着的感觉。
季让尘明知故问：“家里来人了？”
“对，”季让澜手指拽着季让尘的衣领，才想起来这回事，“我和小郁哥哥刚才正在吃饭呢。”
小郁哥哥？
季让尘脚步一顿，某个人的面孔霎时浮现在脑海中，是他以为的那个郁吗？
他怀着浅淡的疑惑，抱着季让澜走到餐厅，果不其然，正坐在他家餐厅椅子上的人，不是上午来面试的郁似微又是谁？
“季总，好巧啊。”郁似微抬眼看向季让尘，很自然地笑着打招呼。
好巧？
季让尘不置可否，弯腰把季让澜放在椅子上，后者其实还想再在他怀里赖一会，奈何对着季让尘没那个胆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开始吃饭。
季让尘在季让澜旁边坐下来，身体往后一靠，目光不善地看着郁似微，质问道：“你很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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