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节课时间过去，在课前抓椅子，余瑞安虎口被蹭上许多红漆，还有些许木头碎屑留在表皮中。下课铃声响起，余瑞安起身去厕所，准备好好清洗一下手。
厕所里十分安静，有些奇怪。
余瑞安正垂眸洗手，余光扫见门口黑影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反应，“嘭”地闷响在后面炸开，余瑞安感受到向前的冲力，后背隐隐作痛。余瑞安去看自己背后，见稀稀拉拉的茶色液体，还带着一股甜腻味道，此时地面上安安静静躺着一杯碎裂的奶茶塑料杯。
当她再向门口看去，那里并没有任何人影，就好像刚才她看见的一切，都是错觉。
后背衣服渗水，她能感受到些许温热。余瑞安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用纸擦去水渍。
余瑞安走出厕所，走廊中确实不少人，可只看神情，并不能发觉是谁扔的奶茶。
她回到班级，坐在后面的吴柏青笑着看她，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这么快就被针对报复，她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余瑞安坐回座位，见齐北月正整理桌膛，她犹豫，而后还是开口：“班长，我们以前有人被吴柏青欺负过的人吗？”
齐北月动作停顿，认真思索，“有过，怎么了？”他忽然噤声，转头看最后一排的两个人，复又回头看余瑞安，低声询问：“她们欺负你了是吗？”
“当然没有，”余瑞安朝他笑笑，“不过我听她们的名声不太好，所以有点害怕。如果我被她们盯上的话，该怎么办？”
“忍一忍就过去了，她们不会一直盯着一个人。”齐北月轻叹，“你躲着点她们吧，她们很难缠。”
余瑞安听这话，不禁沉思，道了谢后匆匆结束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几天中，余瑞安确实沦为她们欺负的对象，只不过，余瑞安并没有发现那些人与吴柏青的关系。所有的摩擦都是在教室外发生的，走路会被撞，拿着的卷子会被人“不小心”撕碎，出去一趟之后，后背会莫名多出好几张写着“笨蛋”“脑瘫”之类内容便签……还有在厕所洗手池前面，总有人甩她一身红墨水。
总之各色各样零碎的功夫都用在她的身上。
余瑞安想，她也算这个学校的第一人：最短时间就把校服弄成这个样子的学生。她这身校服才买回来，还不到一周时间，那上面便灰色一大块、红色好几滴、每天都有片片水渍在上面。
这几天中，余瑞安过得十分煎熬，同时她却也觉得有趣，毕竟见识许多从未见过的手段。这些手段，余瑞安尚且觉得可以忍受，除了校服头发弄得脏些，会被人注视议论，大概其他影响也不大。
下午大课间，余瑞安在厕所隔间里，准备换下衣服，这件衣服袖子上被人弄上油污，余瑞安看那块油渍看了一节课，还是无法接受得了。衣服还没脱下来，这间隔间的门突然动了两下，就像被人撞两下。
余瑞安正疑惑，忽然感受一股暖热的水流从隔间上面来，她怔愣的片刻中，那水已经洒到她的手上，很烫，与之接触的皮肤顿时发红。
余瑞安一惊，打开锁就要推门出去。她不料，用力一推却完全没有办法撼动那门丝毫，原来是有人在外面顶住了门。
那块发红的皮肤隐隐作痛，上方热水还在不停向下流淌，整个隔间都被那热水的温度烘得温暖起来。
余瑞安咬牙，身体向后，蓄力后一脚狠狠向门踹去。
“嘭”“哐”，这是接连两声。
随后外面惊惧大声喊叫，那人声音刺耳，门确实是被她踹开了，余瑞安不敢耽搁，一健步迈出隔间去，她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只见两个人一齐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个椅子。
余瑞安再仔细一看，那尖叫的女生，脖子和脸都是通红的，校服更是浸湿一大片，想来那本应该倒在余瑞安身上的水，全部被她洒在自己身上。
“我还以为是门锁坏了，”余瑞安轻眯双眼，“我说同学，你在门外怎么不告诉我呢？”
地上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起来，受伤的那个女生中等个子，她此时正恼羞成怒，“你竟敢推我！”
余瑞安往后退去，看这陌生的容颜，有些迷惑，这次这张脸，几天中她可从来没见过，“同学，我是余瑞安。”
中等个子愣愣，“我当然知道。”
余瑞安“啧”一声，还真是冲她来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余瑞安摆手，“我踹的是门，还真没想到外面站着个你。如果你生气，我给你道歉就是了。”
中等个子咬牙，旁边的矮个子上前，狠狠推余瑞安一把，“就是她勾引齐北月。”
余瑞安顺势装作踉跄向后两步。
“我没有哦。”余瑞安认真。齐北月那样的外貌，在这学校算是数一数二，有几个爱而不得得粉丝也算正常。
“你说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你就在上面倒热水？”余瑞安皱眉。
“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你。”
真是欠踹。
余瑞安心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并不想理会这两个人，于是抬步向外走去。谁知那两个人不打算放过，一起上来拉扯，扯余瑞安头发又拉扯衣服，余瑞安好生烦闷，可一时完全难以抵挡两个人。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转学生吗？”有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你们两个怎么能欺负我们班的同学呢？”
这声音余瑞安简直不能太熟悉，是吴柏青。
余瑞安身旁两个女生几乎是立即停下手来。吴柏青掀起帘子走进来，吴柏青玩味看着余瑞安，目光自上而下又下到上地来回扫视余瑞安。
趁着空档，余瑞安梳理好头发，并且把校服也穿正。
“我说余瑞安，我们要不要做朋友？”
余瑞安一愣，不可置信看向说话的吴柏青，只恨不能上前仔细看看是不是本人。
“怎么不说话？”吴柏青询问，“我可是很认真的。”
余瑞安打量眼前三个人，吴柏青自不必说，那一脸的轻蔑，就差把“我不坏好意”写在脸上了。剩下的两个女生沉声，没有搭话的意思。看她们三个人的架势，似乎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余瑞安迷惑。
“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你不考虑考虑？可不是所有人可以和我们做朋友。”
“和你们做朋友有什么好处？”
“你会拥有更多朋友，学校里的人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余瑞安本能地觉得厌恶，“我不感兴趣。”
吴柏青脸上一僵，嘴角抽抽，很是不悦，“我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当众驳面子。”
余瑞安忍不住咂舌，“有了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
吴柏青上前到余瑞安面前，伸手拉扯她的头发，吴柏青动作用力，余瑞安吃痛，顿时眼泪不止。旁边两个女生见此，一起上来钳制住她。
场面完全失控。
她们三个人嘴中没有一句好话，动作粗鲁。
委屈、畏惧、愤怒，三种情绪在余瑞安的心中交织，却又很快被无力取代。余瑞安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抵抗，可对方有三个人。最终，她只能忍着。
在耳边刺耳咒骂中，她忽的恍惚起来，余瑞安在想，上一世，妹妹是否也经历了这些。
妹妹那双空洞的眸子，被多少次这样的打击夺去眼中亮光？
“余瑞安？”清亮男声传过来。
身边三个人同时停下动作，中等个子的女生低声，“是齐北月来了。”
三个人交换眼神，余瑞安已经开口，“我在，什么事？”
“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和我一起走吧。”
余瑞安扫过三个人的面庞，简单整理一下衣服，迈步出门去。
齐北月在门边等待，余瑞安一转头便看到那修长的身影，微风吹动他的衣摆，送来阵阵青柠香气。
齐北月转头看她，止不住怔怔，“没事吧。”
余瑞安垂眸，看见自己身上好大一块水渍，下意识去掩盖，“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完，她自己便怔住。
齐北月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纸巾递到余瑞安的手里。他转身向前走去，余瑞安则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出神。
刚才的场景似曾相识，上一世发生过类似的对话，对话中的主角是她和妹妹。
妹妹身上有很大一块烫伤，她便问，妹妹也说是不小心烫伤的。那段时间妹妹一直异常，后来她也知道了，妹妹身上的烫伤是被霸凌导致。那个时候她曾埋怨过，为什么被人欺负不能直接开口说出来。
现在轮到自己身上，余瑞安大概懂了一点，被人问起痕迹时，会下意识说是自己不小心，并不是想着帮霸凌者掩藏，只是她回过神来，那些话就已经说出口。
跟在齐北月身后，他们走上三楼去，齐北月脚步停下，那门上面有写着“办公室”的牌子，“你先在这等我吧，”
余瑞安点头，目送齐北月进入办公室。
片刻后，门被打开，齐北月捧着一大摞练习册出来。
“我能进去了吗？”
“老师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齐北月眼睛眨眨，长长的睫毛轻颤。
“啊？”
两人对视片刻，余瑞安反应过来，他在帮自己。
她忙上前，去捧那摞书的上半部分，“我帮你拿。”
齐北月下意识想多，好在余瑞安动作够快，捧了一半在手里。
“我是班长，有什么事记得找我。”
“嗯。”余瑞安点点头。
她觉得并肩而行有些暧昧，于是走在后面一点，偏头看他侧脸，男生一双桃花眼很好看，长长的睫毛好像树叶一般。
“咳咳，不要盯着我看……”余瑞安忽然瞥到发红的耳尖，顿时也慌张起来，连忙挪开眼。
两人沉默着向前，些许尴尬。
想了想，余瑞安还是开口：“谢谢你。”
“如果是刚才的事，不需要感谢，原本就是老师叫你。不要让人觉得我在撒谎。”
“嗯……我说的是换座位的事，很感谢你。”
“上次不是谢过了吗？”
“今天又想起来了，就想再谢你一次……应该没有规定说这样不行吧？”
“那倒可以。”慢悠悠的语调很是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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