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响声，余瑞安推开门走了进来。
齐北月抬起头，正与她对上眼，他不免扬起嘴角，然后挥下手以示位置。
孙菲也回过头，见到她则是笑着招呼，而后继续用略微嗔怪的语气，“班长，你刚才有没有听我说话？”
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
余瑞安走过来放下书包，齐北月将左手边两杯中的一杯奶茶推向她。
她扫了一眼，是她常喝的奶茶，不过里面加的小料她没吃过。
“谢谢。”余瑞安不与他多客气，接过奶茶，同时顺势坐在他的身边。
孙菲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满是艳羡，“班长，你对你同桌可真好。”
余瑞安纠正，“我们现在不是同桌。”
“噢，”孙菲弯起眼睛，“那前同桌。”
孙菲看了眼手表，“我们等到两点？如果她还不来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余瑞安：“不用等了，我们先开始。”
孙菲愣愣，瞥了眼齐北月，齐北月点点头，“开始吧。”
三个人把选题列好，开始讨论分析。
两点十分，玻璃门的风铃奏响，门被猛地推开合上，惹出的声响实在不小。
三个人一同看过去，看到了身着七彩衣服的苏梦楠。
余瑞安揉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梦楠扎了两个高马尾，马尾上绑着七彩的彩带。
孙菲低低地“哇”了一声。
苏梦楠走过来，直接坐在孙菲身边。
孙菲还在对苏梦楠的着装表示惊讶，忍不住赞叹，“看不出来啊，你还会穿成这样。”
苏梦楠不予理会。
余瑞安看到时间，“你晚了二十分钟。”
苏梦楠嗤笑，“我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瞥了眼桌上的纸，“我要当组长。”
孙菲求助似的看向对面两个人，谁知他们已经低下头各自忙活手里的资料，于是孙菲也赶紧低头看书。
气氛剑拔弩张，纵使孙菲早有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身处旋涡中心的难处。目光落在书本上，可是文字早已经模糊成一团，于是只能去研究中性笔的结构。
苏梦楠打量几个人，然后伸手扯开孙菲手里的笔。孙菲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没有来得及松开，于是手背留下一道笔迹。
苏梦楠向余瑞安伸手，在她记录灵感的纸上划出几道狰狞的黑线。苏梦楠的破坏欲很强，于是下笔也重，笔尖接触纸张声音刺耳，纸张几乎被刺破。
余瑞安抬头看她，神情默然。
苏梦楠正吐舌应对，却被余瑞安毫无波澜的表情弄得无趣，她把笔摔回给孙菲。
余瑞安没有再低头写字，一味盯着苏梦楠看。
如愿获得关注，苏梦楠再次说：“组长我来当。”
“不可能。”
“凭什么？”
“论成绩，你所有得分加起来都没有班长的一半高吧。”
苏梦楠哑言。
余瑞安继续说：“当然了，我们也未必只根据成绩看，但是你要给我一个你能胜任的理由。”
她继续，“吴柏青没在，你就别想着投票取胜了。”
苏梦楠砸了下桌面。
余瑞安没有停下，“如果你不想参与作业，你随时可以走，我们的小组上也会有你的名字，反正老师知道你的水平，也不会在意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尖刺一样狠狠扎向苏梦楠，她立即想要反驳，但却发现事实确实如此，没有任何案例可以支持她的反驳。
思绪一转，之后苏梦楠下意识地想要摔东西，她想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所有的行为待发，就像是箭在弦上一样，可就在即将发作的时候，她再次对上余瑞安的目光，余瑞安的眼眸那样沉静，能够看透一切一样清明。
或许是因为苏梦楠太过简单，太容易被看透。
苏梦楠哑了火，觉得被预判一切行为的自己是个可笑的存在，而且还是被余瑞安这样的人预判。
她也学着用余瑞安的眼神看他们，冷静地问：“那要用绝对公平的方式选组长。”
苏梦楠的反应令余瑞安微微差异，余瑞安本来已经做好扶桌子、抓奶茶的状态。
完全公平的方式？
余瑞安想了想，“当然有，绝对公平公正，没有注水的可能。”
孙菲松下口气，好奇问：“是什么？”
“上学期期末总分。”
齐北月先没绷住笑出声来。
苏梦楠咬牙切齿，“你可真棒啊。”
余瑞安问：“哪里不对？”
苏梦楠反驳：“哪里对了？”
余瑞安发出质问三连：
“量不量化？”
“公平公正没问题吧？”
“班长成绩怎么可能注水？”
余瑞安两手一摊，一副“你们看吧”的样子。
齐北月抿着嘴低笑，孙菲一个劲点头。
余瑞安翻了一张纸，换了一张白纸继续写，“班长也别推脱了，组长非你莫属。”
苏梦楠又说：“那我要在课上做最终汇报。”
齐北月眯起眼，“作业完成后，你们三个轮流讲给大家听，效果最好的去做最终汇报。”
周六下午确定方向及展示内容，临到分别的时候，齐北月给大家分了各自回去的制作任务。
周六晚上，各部分的内容完成，他们统一交给齐北月，由齐北月汇总成一份文件，再发出，之后则各自练习汇报。
周日上午十点，四个人再次在奶茶店集合，依次过了一遍汇报。出乎意料地，苏梦楠的表现不错，由于孙菲和余瑞安一致不太想上台汇报，于是最终汇报的任务落在苏梦楠身上。
忙碌的周末很快结束，上午大课间结束后第一节课就是汇报时间。
大课间结束前五分钟，各分组组长去抽签决定汇报顺序，齐北月手气不错，抽到“1”。
孙菲说：“第一个上去太亏了，大家都担心自己的汇报，没有人认真听。”
苏梦楠安静在座位上坐着，好似十分不在意。余瑞安往她那里看了一眼，注意到苏梦楠睫毛不停颤抖，俨然紧张得不行。
预备铃声响起的一瞬间，苏梦楠突然站起身，向她的方向冲过来，然后把一块吃了一半的面包按在余瑞安的课桌上。
余瑞安还没来得及反应，苏梦楠已经冲出教室，她还差点给进来的同学撞倒。
余瑞安满脸迷蒙，她低下头盯着剩下的半块肉松面包出神。
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准备上课，课代表打开电脑导入各组的作业，最终汇报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在陆续进行中……可是第一个上场的组，汇报人不明原因地冲出教室，暂时杳无音讯。
她出神许久，终于发现，手里的这块面包过期一个月了。
苏梦楠多半是拉肚子去。
没办法，就在课代表喊他们组汇报的时候，余瑞安从座位上站起身。
最近她的风评确实不好，下面就开始议论纷纷。
虽然苏梦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苏梦楠“威名”在外，可没人敢议论。
见是余瑞安上台，齐北月先是回头看了眼苏梦楠的座位，他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余瑞安身上。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齐北月轻轻扬起嘴角。
余瑞安长长呼出一口气，学着齐北月的处理方式，她没有表现出慌乱或是不悦，只是平静地看着下面。
老师用尺子敲击讲台，呵斥“安静”，只是老师喊了许多次，作用都不大，根本控不住。
余瑞安看着他们，忽然笑笑，她打开手中的麦克风，“看来《乌合之众》说的真的不错。”
紧接着，她沉默。
前排有人安静下来，室内的躁动似乎小了许多。
“群体力量是神奇的，能让群体集体素质退化。他人群组讨论成果得不到尊重，忽略老师的话……”
她以玩笑的语气继续：“下一步应该就会公然辱骂站在讲台上的我。”
老师敲击桌子，大声喊安静，议论声音渐渐熄灭，只是议论的行为还没有停止，教室的几个角落都有三两个人交头接耳，他们在偷偷说着什么。
余瑞安则紧紧盯着说话的人，一个人闭嘴则继续盯下一个人，直到教室中没人说话。
这时候，苏梦楠回到教室里，看到这样安静到几乎沉寂的场面，有些许不可置信。
余瑞安向老师示意，“老师，我开始汇报了。”
他们组的作业逻辑明晰，内容引人入胜，ppt动画漂亮，图片精美。
再加上余瑞安汇报时候吐字清晰，语调抑扬顿挫，谈吐间很是从容。
所以汇报期间，场下同学们常阵阵惊呼，每次鼓掌或是惊呼，余瑞安会停下，给同学们空出时间。
汇报结束，老师先为他们鼓掌，又夸赞他们：“第一组准备的很不错。”
等到所有汇报结束，他们组的成绩是第一，可以领到老师准备的奖励。
一到课间，铃声刚响起，老师下课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孙菲站起身，直向余瑞安的身边冲过来，扑到余瑞安的身上。
孙菲激动得说个不停，震得余瑞安耳朵发胀。
齐北月去老师那里领来礼品，四个人每个人一个笔记本，他去把本子分给苏梦楠。
苏梦楠接过，然后转头看向余瑞安和孙菲。
孙菲留意到目光，抬手向苏梦楠比个大拇指。
苏梦楠抿抿嘴，立即转回头去。
孙菲说：“她怎么回事啊。”
余瑞安拿起面包，指尖点在生产日期上。
孙菲：“啊？”
齐北月到她们面前，送来本子，“苏梦楠让我带话，和你们说‘对不起’。”
孙菲甚是急切，“人有三急嘛，当然可以理解。”
她正是激动的时候，孙菲停了停，又直冲向苏梦楠。苏梦楠回头，孙菲被她目光震慑，立即停下脚，转头回余瑞安身边。
之后变化是一定有的，虽然余瑞安风评一如之前，甚至还加上了几条：做作，狐媚……
不过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倒是变化不少。
余瑞安觉得大概是因为苏梦楠的缘故，苏梦楠到底是个暴脾气，冷嘲热讽的次数没有减少，但小组任务的站队总是有点烟雾弹的感觉。
毕竟这是尊阴晴不定的大佛，她什么时候、为什么事情发疯谁都不知道，所以一时间大家不敢明目张胆欺负余瑞安。
大约也有新的事情转移注意，余瑞安的事件一下子没了之前的热度。
但校园里同学对她有意无意的排斥依旧存在，甚至连齐北月也被包括进去，余瑞安为此依旧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可是她心里过意不去，但是齐北月完全没有这么想。
为了避免余瑞安路上被人拦住欺负，齐北月自荐保驾护航，也不管余瑞安反对，总之放学的时候他跟在余瑞安身后。
这天，他们在校门口碰见范泽阳，范泽阳看见两个人，“哟，你们这关系真是奇妙啊。”
两个人外貌本就出挑，一起走更是惹眼，范泽阳的身边的人向他们吹口哨。
余瑞安偏头看他，“这感觉怎么样？”
齐北月悠闲向那群人打招呼，他笑着答话：“挺自在的啊。”
余瑞安瞪他，加快步伐，齐北月赶紧跟上，见她神情恹恹。
齐北月说：“我没有为你放弃什么，你没必要难过。”
“可总归是我牵连你。”
齐北月顿顿，悠扬道：“你要知道你值得被喜欢。”
余瑞安脚步停顿，心中似有什么充盈进来。
她转头看齐北月，见少年脸上神情真挚，傍晚的霞光落在他身上，化成眸光点点。
他眸中的点光落在她的身上，又满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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