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苹果汁的味道散在空气里，被这的潮热带上腐烂的味道。
江娅在一时间脱力后又猛然发力抬起那张藏在阴影里的脸。
“你……”她确确实实和一双泪眼相对，变得欲言又止。
胸口的闷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手臂上也还残留着发麻发热的感觉。
她的拇指按在江渡脸上，按出两个小窝，里面摇摇欲坠盛住了停不下的泪水。
“你哭什么……？”她舔了舔嘴唇，心跳得很快。
江渡的脸被掰着，被迫扬起来看向女孩的眼睛。
白炽灯泡偶尔会噼啪闪烁一下，那份光被女孩挡住，他的脸留在了女孩落下的阴影里。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江渡没有搭话，和江娅对视了一下后立马挪开视线，甚而挣扎着想要扭开脸但是被执拗地制止了。
江娅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她的拇指摆动着抹了下江渡的脸颊，蹭去一些泪花。可很快的，那块被她蹭干净的地方又会被泪水打湿。
江渡垂着眼睛，眼皮因过度的悲伤……或是羞耻不住颤抖，睫毛被牵连着像是雨打芭蕉般扑闪着，自然下垂的弧度上挂着珍珠一样的水珠。
接着这串泪水是如垂下的珠帘般落到下巴处。
……
江娅顺着这串珠子看向江渡的下巴，那一块她牙咬的痕迹居然没有消失，留下结痂掉了后新生的肉粉色，在这张脸上显得突兀。
手掌变得湿漉漉的，还有些泪水顺着掌心的弧度向下，滑过手腕，掉到了她的手肘……痒痒的。
哪来那么多眼泪。。
江娅说别哭了！抹着人家脸的力道大了点，按到江渡颧骨上反把自己硌到。
她语气听起来有些恼。可与之相对的，在脸被当面团揉的江渡看不到的地方，她嘴角挂上了一些不可闻的弧度。
见江渡依旧不说话只顾着抽泣，她似是放弃，又像是总算网开一面。不再咄咄逼人，反而一改语气问道：
“你这是……因为那件事？”
江渡身子颤抖了一下，像是干涸了许久的大地上下了一场大雨，久旱逢甘霖的植株抖着身子吮吸这份馈赠。
这让江娅的笑容更上一层。
“你很在意？”她追问。
江渡在片刻的犹豫后点了点头。
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但是江娅却再也不觉得烦人。她脸上带上了往常的笑容，有着蒙蔽人判断的甜美可爱。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在意吗？”
这句话带上些欺骗性的无奈语气。
她蹲下身子尽量和江渡平齐，可身高差距在那里，就算江渡现在完全瘫坐着，甚而弓着身子也高了江娅一点点。
没了扶住他脸的手，江渡彻底垂下头，惨白的手攥住自己的头发，一只手顺着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江娅看着他在颤栗，像是个知心的倾听者，带领着江渡开口诉出他心里所想。
她很享受这份引领，不管是在感情中还是只是在床笫之事上。她享受着这份主动，主动带着他人陷入她的漩涡。
……
接着，在置身事外地冷眼看着被漩涡卷入的人。
——“自从那天起，我睡不上一天好觉……我不知道怎么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你是我的……”
“从第一天起……？”
“是的，我……对不起你丫丫……明明你……从小到大都是我最爱护着的……妹妹。”
江渡哽咽抽泣，说出的话都有些听不太清，语气里悔恨愧疚交织，有些压抑，有点难以启齿。
他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自然，可现在这“妹妹”二字，却像是块烧红的铁块烫得他咽不下去也难以吐出。
江娅捂住自己的嘴巴，红色的指甲油像是罂粟，祸人。她用这双手将脆弱至此的，哥哥拥入怀中，让他卧在自己的膝上，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脊背，叹道：
“原来，你这么在意啊……”
原来，你不是无所谓啊。
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也掩盖住了那张藏在泪水下的神情。
……
江娅的心情一下子大好，她甚而大发慈悲给出她虚假的少有温柔，哄着江渡止住了哭泣。
现在，她依旧坐在床上，江渡却坐在了自己的桌前，垂着脑袋搁在桌上的手肘里。
——缓过神来的他好像有些难堪于自己的崩溃。
江娅有问，那你现在怎么看待我们？江渡回着说她仍是他最亲爱的妹妹。
这句话江娅本来是有些怀疑的，但是看到江渡这样又不知道从何谈起这份怀疑。最后，她也许是选择了淡淡接受这份“兄妹”的关系。
其实要让江渡不这么痛苦也很简单，她把罪过揽一点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分担就行——毕竟是她先去勾引。可江娅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热，真的很热。
风扇的风几乎感觉不到了。江娅不断抖着自己领口的布料扇风，冷眼看着江渡在情绪的翻涌后冷静地思考的样子。
江渡转过身，身下的椅子吱呀呀叫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没有后话。江娅正襟危坐，不太适应这般透着可怜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游走。
放在床上的手机在这时响了，显示有人来电。
江娅环着胸瞥了一眼，上面的备注不是真名，是＜宝贝＞二字后面还带着几颗小红心。
“喂？”她立马接起电话，开口语尾上扬，像条猫尾巴。
江渡眉毛不受控制跳动一下。他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能看着江娅一下子雀跃的神情和听着她甜腻的嗓音。
“哎呀～我没去哪里，很快就回去了～”江娅视若无人地开始和那头不知道是谁撒娇，“真是的～～我给你买蛋糕赔罪好不好嘛～不！另一家的……好啦好啦，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江娅在说了声拜拜后挂断了电话，接着从关于这里一切的氛围中抽身，和江渡说：“我要走了，走之前我想买几块蛋糕。”
说完她先一步起身要下楼，江渡猛地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地上的书还没捡起来，零零落落要被这天气热化。江渡一个不注意，踩在这些可怜的纸张上。
江娅回头看去，没有看到江渡脸上一闪而过的冷厉，而只看到了他的错愕——错愕自己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拉住了她。
“怎么了？”江娅歪了歪头。
“……”
江渡没有说话，攥着江娅的力度稍稍加了些但是很快又松懈下来。
他有些红肿的眼睛显得他更加可怜兮兮，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粘在脸上，脸颊一滴水珠分不清是未尽的泪还是汗水。
“……”
“没什么的，下去挑蛋糕吧，就算……哥哥请你的。”
*
回家时桌上的菜已经准备好了，徐玲坐在餐桌旁面朝门处，让江娅回来恍惚有种妻子被家庭煮夫捉奸的错乱感。
“你妈回来了。”
“啊？”
“在房间里。”
“啊……”
江娅回应了两个不同语调的单字。
“傻了你……“
接着，徐玲就看到江娅脸上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不及她细想，林唯从房间走了出来打断了二人刚起头的对话。
江娅见她看上去比视频通话里好太多，脸上红润未减，总算带上正常的笑容。
“丫丫，你去找哥哥了？”林唯问道。
江娅点了点头，有点平静。徐玲再一次把视线从林唯身上投到她的身上，左眉毛抽了两下，但是没有选择再一次开口。
林唯把呆呆愣愣的江娅拉走，带她展示自己带回来的好东西。
“买了这么多？”
房间里总算敞开了窗帘，有了阳光、开了灯，江娅被领着看了摆在桌上成一排的叫不出名的小神像，还有铃铃铛铛坠了林唯两手的珠串。
“给你的。”
林唯从手腕上取了一个珠串下来，拉过江娅的手顺着她的手指挂着一点点捋上去。赫红色的木珠和黑色的编绳很搭很好看。
江娅手腕上已经带了一个玉镯一个银镯子，再加上一串但也不显累赘。
首饰碰撞清脆，林唯眉眼柔和，两只手捏着江娅的左手，一寸寸按在她的手指骨节上，再摩挲她柔软的手背，捏一捏她手心两块肉。
“好看，真好看。”她突然感叹，“从小没让你做过什么粗活，哎呀，看把你养的，漂亮。”
林唯抬起眼，脸上没有化妆，眼角在微笑时也挤出来了细纹。身上少了长年的外套，江娅发现她居然已经有些驼背了。
林唯的手心也很软，母女的手很像，软软的、柔柔的，不同的是林唯的一如既往的冰冷。
江娅眼神流传，她脸上似有不适这份冰冷的感觉，却又像是恍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已经快要60的茫然。
“哥哥现在还好吗？”
江娅的表情恢复了正常。
回国后母女俩的话题好像总和江渡有关。江娅轻嗯一声。
“他……”江娅组织了下语言，“现在好像在做烘焙师，住就住在上班店楼上还挺方便的。”
她嘻嘻一笑，说自己还带回来了哥哥做的蛋糕，要让林唯一起去吃。
“那你有和哥哥说让他来家住吗，什么时候来都行。”话题还是拐到这上面。
“嗯……说了，但是搬家也不是说搬就搬呀，哥哥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适合自己。”
江娅尽量说得委婉、详细，掩盖话后面实则的空洞。
她这话骗过了林唯，林唯连说几个好，好……捏着江娅的手力度一点点松掉，侧过身子再是慢慢走到床上坐下。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窗外阳光很好，可是光线落到屋内也带来了交错的阴影，现在反而更显得有些暗了。
江娅收回手，自己攥握住自己，撇过头看了下屋角大大的花圈。她左手臂上的淤青好疼啊，但是林唯没有发现。
“我还会去找哥哥的。”她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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