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记忆，走马灯一样一件件闪过季钦安脑海。
那些不敢去想的，不愿再碰的，竟如此这般刻骨铭心。
季钦安想冲上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
但他看到了俞辞漠然的眼神。
他不认识我了。
季钦安想。
这个认知将季钦安牢牢定在了座位上，他发现自己除悲伤外，反而更多一种侥幸。
如果不记得，那就从头来过。
“咦？谁死了”阿Q不解道。
季钦安死死盯着俞辞，目不转睛：“告诉我！”
“唔，如果在原世界死亡，但还在别人脑海中留有印象的，就有可能因为别人的濒死而产生在W世界。”
“不过只是玩家通关的NPC而已，不会跟玩家有啥别的交集。”
跟了季钦安五年，阿Q已经非常了解季钦安了。他一看季钦安表情就知道他不对劲。
于是很有眼力见的飞快在数据库查询着“俞辞”的相关消息。
“目标信息数0。”搜索结果显示。
0？
阿Q的硬件处理不过来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凡事在W出现的都有因果关系，就连路边的小草都会显示“xx年xx月xx日几点几分发芽，草龄多大”连同它的祖宗十八代是哪根草都清楚。
怎么会没有信息呢！？
阿Q不信邪又查了好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难不成是bug？
是了，阿Q想起来十年前系统也出过一次bug差点让整个W瘫痪。后来不知怎的突然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不过那都是他后来听说的，毕竟按照人类年龄计算，它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所以你是因为我才出现的吗？
“就算是npc，那也是个生命......”季钦安想。
“俞辞同学成绩非常好，大家有不会的也可以多问问他。多交流自然就熟了。”刘玲说道：“俞辞，你长得这么高，做前面不太好，选个后排的位置坐吧。”
“老师！我缺个同桌。”
如同初一那年，季钦安毫不犹豫举了手。
————
“我要是真转到你们班，也要离你十万八千里远。”
“你做梦！”
————
刘玲看向俞辞询问他的意见。
俞辞没有说话，提着书包走了过去。
“幸会。”俞辞伸出手。
“我叫季钦安，以后就请学霸多多帮助啦。”季钦安回握，他眷恋的看着俞辞，笑着说。
但俞辞并没有多给他一丁点眼神，转头就坐下干自己的事情了。
指尖触碰的感觉停留在手上，还有一点点的余温。
无所谓，季钦安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伤心。
我能让冰山融化一次，就能让他融化第二次。
你越不理我我越兴奋。
不知道什么属性大爆发的季钦安觉得自己这些年因被迫躺平而一潭死水的心又活了过来。
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志在必得的感觉了！
“钦安，你的暑假作业。”他的前桌顾兴义把一打卷子放到他桌上。
陆陆续续也有同学过来送作业......
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关怀，季钦安把自己的暑假作业分给了不同的人，美名其曰“减负”。人多力量大嘛不是。
这些年，为了拿该死的愿力值，季钦安已经养成能动口绝不动手的习惯了。
这些本来已经习以为常的事，这时候不知怎的，他不是很想承认这些作业是他的。
“嗯哼。”季钦安摸摸了鼻子，尴尬的将作业飞速扔进抽屉里。
幸好俞辞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
季钦安回想着自己从前专门定制的“作战计划”，正愁从什么地方开始实施比较好。
“季钦安。”俞辞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季钦安带着点期待。
“除了作业，你其他事也都让别人帮你做吗？”
季钦安想也不想的否定了：“......没有啊，只是暑假作业老师都不看也不讲，写了也没意思。”
“......”俞辞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识没识破他的谎言，过了好一会才说：“你知道摆烂太久，上天是会回收天赋的吗？”
“你没发现你越来越记不清原世界的事了？”
你怎么会知道？！
季钦安警戒起来，因为他很早就发现了。
记忆模糊，情绪缺失......有时候他醒来，甚至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但是只要他努努力，最后都能想起来他想想的事情。
那些他已经忘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清楚的明白这是在W世界待久了的弊端，这些年，他的从小到大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在W里出现了，更别说他的妹妹和父母。
他的父母和妹妹在这里很幸福，无债无病。
他也曾有过一瞬间闪过“这么下去也挺好的”念头，虽然很快被他自己pass掉了。
终究不是真的。现生中的人，还在等他。
但是现在，俞辞出现了。
季钦安好怕俞辞也是W为了留下他而特意放出来的，如果俞辞开口让他留下，他会疯掉的。
.
“记得什么？”季钦安装傻充愣。
如果是W搞的鬼，为了留下他就利用他对俞辞的感情而造出个“冒牌货”，他会毫不留情的亲手断送它们这个念头。
你们怎么敢利用他的！
“你听好了，因为你任务进展过慢，以至于我被系统分派过来协助你。”俞辞凭空变出一沓信纸，放到季钦安桌上，“把你那拙劣的演技收一收，别想骗我。”
每学期开学季钦安都要重新收一次这玩意，他都能自己画一个一模一样的了，保证做到一个纹路也不差。他看一眼就知道，这是真的。
“离下场考试，还有二十个小时。希望你把握好每一次机会。”俞辞语重心长地说。
“别在这逗留，回到你该在的地方。”
季钦安觉得很荒唐，苦笑了一下，将信纸收起来：“好啊，你说你是来协助我的，又怎么协助呢？帮我写信吗？”
他觉得W不会这么好心，派人来协助他。
搞得跟它很想让玩家离开这里一样。
俞辞没有说话。
“如果你帮不了我什么的话，就别再大言不惭的审判我了。”
季钦安没好气的说，他看着这个冒牌货就来气。
若不是身份限制......
俞辞闭上眼睛。
五年前，他正化身清道夫，处理北部世界系统bug时，便听到系统播报——“玩家季钦安信息已确认，正在输入中”。
季钦安？！
他放下一切火急火燎赶回，却发现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万幸的是，季钦安是分配给了阿Q，但阿Q的组长却是野荆棘的下级，他无法直接插手。
管理者之间互不干扰是系统成立以来成文的规定，没人越得了界。
他只能暗地里再三叮嘱，千万不要给季钦安使绊子，让他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但事与愿违，季钦安还是被留下了。
更何况野荆棘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毒。
再这么下去，季钦安会死的。
俞辞非常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如果当时自己表现得没那么在意，或许季钦安就不会被野荆棘盯上，成为对付他的工具。
十年前的那场失败的封神......
“放他走，你想要的权限我给你。”
审判大厅，俞辞徒手掐死受野荆棘指使爬到他身上的黑蛇，将尸体扔到长桌上。
大理石长桌，第一次沾了血气。
“真是难得。”黑衣女子遗憾地说，随手将黑蛇尸骨扔到地上。
这时候，从桌板底下钻出一只更大的金色蟒蛇，它吐着信子，将黑蛇尸体整个吞了下去。
“你能为他放弃中控权限，说明他的价值远不值此。”野荆棘欣慰的摸了摸金蟒的头。
“虽然你利用中控将自己的信息全部除去，但没关系，我可以通过他，来了解你。”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做系统的神。”
野荆棘凑到俞辞耳边悄声说道。
“可是你却食言了。”野荆棘突然恶狠狠地掐住俞辞的脖子，痛心地望着他。
但她又好像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蓦然放开手，很担忧般望着他的脖子。
“所以，我不会再相信你。”野荆棘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但又像艺术家怕毁坏了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一样，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脸前。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让留住你。”
“——彻底的永远留在这里！”
俞辞侧过脸，淡淡地说：“做不到。”
“呵呵......”
“这些年，你的心就不在W。你那么优秀，那么完美。我们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我甚至还帮你......”
野荆棘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可我凭什么要帮一个一心想离开的外人！”
“一个人奋斗的滋味不好受吧？”野荆棘笑的很灿烂，“所以我叫他来陪你了。”
俞辞猛的一甩斗篷，将袖中剑发射了出去。
但野荆棘怡然不动，也毫发无伤，只是强风吹散了她的面纱。
面纱之下，是一张用针线大力缝合而成的嘴，“卅”字形的刻在那张惨白的脸上。
“我早该杀了你！”电光火石间，俞辞已经用配剑刺穿了她的肩膀。而那条金蟒也不知什么时候咬上了俞辞执剑的手臂。
但一点血也没流。
“审判厅禁止使用武力。这还是你亲手写下的规定。”野荆棘生生用手将配剑拔出，优雅地带上新面纱，又变成那位风情万千炽热如火的野荆棘了。
“我劝你不要插手他的事，万一到时候一不小心误伤了你，我可是会心疼的。”
“当然，明天的审判法庭也千万不要撕破脸皮。不然这次，你就要一个人面对三个人的围剿。”
“我不会再帮你。”
野荆棘提起裙摆悠闲的朝门口走去。
离开前，她说：“我或许是改变不了你的心，但我可以让他在这里醉生梦死！”
“只要他变成了星屑，你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你不敢也舍不得离开。”
——————
季钦安见俞辞一直不说话，心里更加坚定了“这个就是系统搞出来对付他的残次品”的想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心里更加火大。
“把信给我。”就在季钦安想要翻脸离开的前一秒，俞辞说道。
季钦安掏出将信，“啪”的一声扔到他桌上。
——我倒要看你能搞什么名堂。
俞辞强迫自己忽视季钦安恶劣的态度，接过信纸，拿起笔飞速写着。
他的字很好看，比标准的花体还要好看的多。
季钦安没有打扰他，看着飞舞的字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辞很快写完了，他认真的用火漆将信封好。
等火漆凝固，拿出一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玻璃刀“呲”的一声划开。
“信件审核成功，目前愿力值76.3943，目标愿力值100。继续加油哦！”
季钦安突然听到久违的成功播报，他惊呆了。
“你......”
季钦安欲言又止。
你怎么可能真的是来帮我的？！
到底是谁，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季钦安神情复杂的看着俞辞，大脑宕机般转不动了。
————
“你果然了解他。”
W本格房间，资本家由衷地夸赞道。
“只要他亲自下场，十年前那场没完成的仪式，就能再次呈现。”野荆棘露出疯狂而迷恋的神情。
资本家随手扯下自己一根头发，烧了起来。
白长发在火焰中迅速枯萎，化为细灰四散，但有一小节白发竟没有被火焰损伤到分毫。
“明知是陷阱也还是往里跳，你说他留了什么后手？”资本家仔细盯着那截白发问说。
“以身入局，飞蛾扑火。”野荆棘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无所谓。”
“我只要他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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