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坂冶把昏迷不醒的太宰治捞了上来,半跪在码头边,低低地咳了几声。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两人现在都该躺进医院里去,然而实际情况是,他们两人都还在外面挥霍自己这条命。
赤坂冶积蓄了一会力气,才重新拎着太宰治起身。
他先去仓库角落里将自己的枪提走,然后才扛着太宰治离开了码头区域。他走路带风,如果不是身上包扎过的伤口又开始淌血、给深色里衣染上了几分暗色,单看他行动时的姿态和表情,根本不像是身上有伤的人。他很快拐进了一家酒吧。
酒吧里放着强鼓点快节奏的音乐,老板拎着张报纸,翘着腿坐在吧台后面。
后门被人一把推开,吓得这人高马大的男人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反射条件就要抄枪。
待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后,他表情才缓和过来。
“是你啊。”酒吧老板松口气,把嘴里叼着的烟取下来,在烟灰缸里摁灭。他稀罕地瞅了两眼赤坂冶怀里的人,调侃道,“哟,转性了啊。你这是从哪劫了个小白脸过来?”
赤坂冶懒得搭理他。
然而难得逮着个调侃他的机会,酒吧老板不依不饶:“你小子长这么漂亮,你弟看了不得疯?”
赤坂冶:“……”
酒吧老板:“回头他俩……”
“滚。”赤坂冶说。
“哎,好嘞。”老板立马闭了嘴。
赤坂冶借了两套衣服,又打劫了他几瓶酒,拎着药箱,带太宰治去了楼上的房间。
他试图给脸色难看得快跟死人一样的太宰治处理伤口,但对着自己亲手绞出来的那道伤口竟有点束手无策。
赤坂冶有点头疼,因为他动手的时候,根本就是下的死手。比起胡乱开枪的太宰治,他这一刀捅得还是挺正中要害的。如果不是这位干部先生求生意志够强,他大概半路就已经歇下,比赤坂幸一还能早一步出国。
这个程度的伤不是个人能处理的,需要更专业的设备。
想要他活的话,他得带太宰治去找医生。
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黑发青年,有那么一瞬间,赤坂冶都想着‘算了吧,死了就死了’。但犹豫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又快又轻的一声金属摩擦声闪过,利刃重新进了刀鞘。
赤坂冶拉好窗帘锁好门,把刀往桌上一扔,和他带来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然后脱掉外衣,走进了浴室。
水声很快响了起来。
几分钟后,太宰治突兀醒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知无觉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毕竟他现在的处境也没多安全。
他平躺在床上,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意识到身上的伤已经被初步处理过了。屋里打着暖气,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有门廊那里开着一盏小灯,除此之外就是响着水声的浴室。
屋里还有一个人。
他撑着床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屋内,又摸了下衣摆。
……他丢掉的枪居然被捡回来了。
太宰治有一瞬间有点想笑。
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勤俭持家的吗?
太宰治将弹夹卸下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毫无意外。
不过没事,问题不大。
浴室里的人在洗澡,太宰治就在外面自来熟地搜刮他的东西。他开了那瓶烈酒,喝了小半杯,翻开药箱吞了几片药,然后又撬了桌上的黑色箱子,对着里面的武器好一阵唏嘘。
这型号的枪在黑市上也不多见,价值不菲。
体术出色,脑子灵活,善用冷兵器,精通热武器,枪法精湛,还会远程狙击。
这家伙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
太宰治美滋滋地顺走了他的武器,还不忘将赤坂冶的刀藏到床底下,确保视线范围内没有赤坂冶能立刻找到的利器,才拎着酒杯,大摇大摆地踹开了浴室的门。
哐啷——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是淋浴间里的人啪得一下摁上了花洒的开关。
在人洗澡的时候闯进来是个什么性质?反正赤坂冶是没想到。
以至于太宰治踢开淋浴间的门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抽出浴巾围了围,就不得不在太宰治的厉喝中停止动作,默不作声转了过来。
黑发干部的脸色是双重意义上的不好看。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赤坂冶,拿枪口指着他,冷声道:“手举起来。往外走一点,然后跪下。”
赤坂冶的表情也有点微妙。
他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打着卷贴在他颈侧。浴室里升腾着的雾气还没散去,水珠贴在他肌肤上,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滑,擦过腰腹狰狞的伤口,然后被腰间挂着的浴巾吸收。他没穿鞋,赤脚踩在一片水里,地上的积水正往出水口里涌。
“愣着做什么?”太宰治不耐烦了,“快点。”
赤坂冶只能依言站到淋浴间门口,然后迟疑着弯下了膝盖——太宰治终于不用仰视他了,手也不用再抬那么高了。
他谨慎地后退了两步,时刻警惕着——这个距离虽然给了赤坂冶躲避的空间、让他可能一枪打在淋浴间的玻璃上,但也同样避免了赤坂冶突然暴起夺枪的可能性,给了太宰治在赤坂冶动作之前开枪的时间——然后才开始吐槽:
“伤还没好就洗澡?不想活了?”
赤坂冶:“…………”
他近期身上所有的伤都是眼前这个人留下的。此情此景,在拿枪指着他的情况下,太宰治居然还能问出这句话来,真是不可思议。
赤坂冶艰难地憋了一会,才在太宰治有些危险的神色下憋出一句:“我不喜欢海水黏糊糊的感觉。”
“为什么救我?”太宰治问,“要对我示好的话,现在未免太晚了点吧?”
这个问题很关键,是胜是败就在此一举了。
赤坂冶低头,诚恳认错:“抱歉,我意识到我做错了。你发现那个消息后,没有直接采取行动,而是上门来找我,说明你并没有想要利用他。”
“……”
太宰治一瞬觉得可笑:他在说什么啊?得到一个有价值的情报后,绝大多数时候,将其广而告之才是一种浪费。有些东西握在手上才能更好的威胁和利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赤坂冶只是一个小组织的中层,又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呢?
太宰治冷下脸,抬手把酒往他脸上一泼。
“你个蠢货。”他骂道。
赤坂冶顺从地偏头,酒液滴答滴答地顺着他的下颚线滴落,冰块也砸到他身上。寒意从皮肤上滚落,刺激得他身体些微一颤。
被人泼了一脸酒,这个暴起杀人只需要三秒钟的人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表情依然很平静。
他似乎不小心被呛到了,忍不住咳了两下,肌肉略微绷紧,胸膛颤动起来。随后他眨了眨眼,挂在睫毛上的浅色酒液被抖落,不知落在哪里消失不见。
太宰治歪头打量着他,眼里是审视的意味。
他其实觉得眼前这人像是只大号的毛绒玩偶熊,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就连垂在脸侧的头发都带着可爱的卷度,不做发型的话,也许干燥的时候摸上去也是柔软的。他现在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他也确实是刚从海里上来不错,甚至是为了救他跳下去的。
“你是gay?”太宰治冷不丁问道。
“……”
赤坂冶像尊雕塑,纹丝不动。
太宰治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好奇,又问:“你一般在上在下?”
“……”赤坂冶继续不吱声。
“说话呀,你是哑巴吗?”太宰治开始不满,“这都不告诉我?”
“……”赤坂冶决定将沉默贯彻到底。
他其实又有点开始后悔了:这位干部到底是个什么主?怎么会这么难伺候。
这对话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他感觉自己人看似还在这跪着,实则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太宰治也终于受不了他的沉默寡言了。
他用一种‘这事好商量’的语气说:“我们做一次,然后这事翻篇。”
“……”赤坂冶终于绷不住了。
比起具体怎么个翻篇法,他更想质疑的是:“你受了伤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太宰治一脸无赖样:“就不能延后吗?我这浑身的伤可都是你害的。”
赤坂冶又被他干沉默了。太宰治眼睁睁看着他露出无奈混杂着无语的表情,张口欲言,片刻后又把话吞了回去。
太宰治忍不住乐了一下。
不知为何,看这人被逼出这么一副表情,竟然还挺有意思的。
见他笑起来,赤坂冶真是没脾气了。
他叹口气,起身迎上去。
黑洞洞的枪口一直跟随着他移动,但赤坂冶就跟没看见一样,把人打横抱起塞到了床上。
他没提自己身上那俩枪子都是谁打的,那些还没好全的刑讯伤又是谁留下的,只是握住他的手腕,用温柔且不容置疑的力道掰开他的手指,将他手里一直握着的枪放到了床头。
“所以你是答应了?”太宰治故意这么问。
赤坂冶没说是还是不是,他的回应是给了太宰治一手刀。
“睡吧。”他说,“醒来带你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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