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会再对纸片老婆着迷！
孟瓷眠心中下了决定，她手中拨打的电话也被接通。
带着电流的朦胧女音在耳边响起，她深吸一口气，深色眼眸中蕴着星火。
“喂，舟姐，醒醒，我四十分钟后到你家。”
“今晚我住你那里，有事情和你说。”
“嗯，好。”
简短几句交代，挂断电话后，女人不带一点迟疑离开小区。
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走路带风，高跟鞋坚定踩在地面上，走路间露出的白皙脚踝呈现一种骨骼美感。
夜晚灯光下，夏风将孟瓷眠的墨色长发往后吹，白瓷一样干净清冷的脸庞，又长又细的秀眉，长睫轻颤着，有点中式美人特有的韵味，在这一刻看着异样冷漠不近人情。
孟瓷眠的身影离开消失后，又是一阵风吹过的瞬息间，蝶灿出现在之前孟瓷眠狼狈的路灯边上，恍如被风吹到这里的蝴蝶。
她抱胸，抿着唇没有说话，银白长发披散在肩头，随风微微飘摇，宽大的皮衣外套松松垮垮，长及大腿，周身一片寂寥。
这画面讲真的，在旁边者眼中很惊悚，闹鬼一样。
乍一下子，原地出现个看着半死不活脸白的像是在cos艳尸似的大活人。
搁谁谁不吓一跳？
爆出来肯定特别影响小区房价的。
不过还好，现在深更半夜，没人出来溜达，不会有人被吓到。
而且，这个世界的科技产物目前也不会留下蝶灿的任何痕迹。
作为从低维世界偷渡到高维世界的生物，蝶灿在这个世界是自由的。
无论是管家机器人、相机，还是摄像头，都检测不到，也拍摄不出蝶灿身影。
本世界的居民可是用肉眼看到她，却不能将她用科技捕捉。
只因她比这个世界的居民死后精神体，也就是俗称的鬼，来的更……
低级。
蝶灿静静望着孟瓷眠离开的方向，眼眸平静，底下思绪很杂，令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蝶灿往上抬了抬手，看着不远处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歪头与之对视，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
“孟、瓷、眠、啊——”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世界。
*
另一边。
“蝶灿？”
“五年前你爱死爱活那个纸片老婆？她真从游戏里爬出来了？！”
“她是怎么突破次元壁的？！”
女人惊异的声音连连响起。
装修温馨的房间里，一身丝绸睡衣的棕长卷发女人眼眸瞪大，原本被人打搅清梦的睡意此刻烟消云散，她情绪太激动，说话都破了音。
“真是那个蝶灿吗，她这是怎么做到的？！”宋宁舟激动追问沙发上的人，眼眸湿漉漉的，白皙脸颊上一片绯红，瑰丽的像是火烧云霞。
虽然和她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有人突破次元壁的消息，对宋宁舟而言简直是个大的不能再大的惊喜！
“嗯…… 是那个，蝶灿。”
孟瓷眠声音闷闷的，她缓慢瞥了眼宋宁舟，木然摇头。
“谁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宋宁舟急切问：“那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也不知道。”
孟瓷眠答道，此时她已经将洗完澡了，那套狼狈见不得人的西装换下，抱腿半仰在沙发上，看起来呆呆的，有些魂不守舍，“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你那边没什么动静，反而蝶灿从游戏了爬出来了。”
“她从游戏里出来，就是为了宰我这个负心汉？”
说到后面，她语气有点不确定。
她蹙眉说：“这蝴蝶效应偏的有点太严重了吧。”
她害怕。
“就是要越严重越好啊！”宋宁舟拍手叫。
她眼眸亮的放光，来回踱步，肢体动作更是夸张的摆动，“如果生活一直都是如同一辆列车按部就班的往前，什么都没有变化，那我们这些年做的努力算什么。”
“…… 也是。”
孟瓷眠偏了偏脑袋，眼神游离，有点有苦不敢言。
她这么努力……
也不是为了这个啊。
少女心满满的粉白沙发上，孟瓷眠叹了一声气，揽了下要坠落肩头的细吊带，颓废的将头低了下去，像是失魂落魄的小狗。
“努力到最后，成功偏离预期十万八千里诶…… ”
女人声音委屈巴巴，她一身临时买的鹅黄色吊带睡衣，衬得她皮肤很白，一头柔顺墨发轻垂肩头，嫩的反而更像个学生妹妹。
现在世界的科技水平越来越发达了，这要是放前几年，心口来一刀在哪都算个重伤。
哪能像现在。
心口被捅了口子，直接喷上点生长因子喷雾就能好个八□□九。
——这大概算是女主来到剧情世界后，为了配合剧情展开，给全体世界进化出来的福利吧。
孟瓷眠垂眸眼了眼自己胸口已经好转的伤口，抬眸视线又转到宋宁舟这个世界女主身上。
这边宋宁舟已经近乎疯魔了。
人魔魔怔怔的念叨着，完全不听孟瓷眠的抱怨。
她在孟瓷眠眼前来回走动转圈圈，转的孟瓷眠眼睛都替她累得慌。
宋宁舟：“现在世界的科技还没有达到将全息人物的数据移植到机器人上，蝶灿大概率不再是一串数据体，而是和你一样觉醒，产生了独立意识。”
“她不仅产生了独立意识，甚至还完成了更进一步。”
“从游戏世界来到了这个世界！”
“从你的说法里，管家机器人还没有采取攻击…… ”
“问题又来了，她从游戏世界而来，最初的降生点在哪？她怎么躲过你家机器人监测的？更甚至说她怎么去你家的？你家小区那保安恶的跟□□似的，她这个非居住民居然能进你们小区的门？”宋宁舟思维越来越散，激动说，“我就说你那小区的保安屁用没有。”
“个个长得都跟狗似的，结果连个人都挡不住。”
“早就说你搬过来我这边住，还方便我蹭口饭吃。”
“……舟姐你想跑题了。”
孟瓷眠咸鱼躺，提醒道。
“哦，对。”
“重点是如果蝶灿她能从全息游戏世界，还是个闭服八百年的游戏世界爬出来，那证明我也能从这个世界爬回家啊！”
宋宁舟神情近乎神经质的总结。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蝶灿她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她现在又在哪？”
“我哪知道。”
宋宁舟：“这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这边闹这么多幺蛾子一点事情没有，你那边啥也没干，就出来贞子索命了——啊切！”
宋宁舟说到这个的时候，窗外树叶沙沙作响，忽然吹进来一阵寒风。
夹着灰尘扑面过去，让宋宁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也让穿着单薄的孟瓷眠打了个哆嗦。
孟瓷眠惊慌抬眸往窗口看了眼，风随即停下。
也不是停下，准确的说是拐了个弯，无形的风流绕过孟瓷眠，专对着宋宁舟吹。
像是在嫌弃宋宁舟比喻的太丑，生气报复一样。
妈、呀——！
孟瓷眠心头一跳，内心无声尖叫。
“阿切——！”宋宁舟揉了揉鼻子，给自己披了件衣服。
她转身将窗子关上，还不忘吐槽句天凉。
她思绪断了，于是抬头问，“刚刚我们盘到哪来着？”
眼前女人眼眸清澈，满是信赖。
但现在，满屋子的阴冷寒气属实比贞子索命来的更吓人。
孟瓷眠：“……”
心里更苦了。
“盘到为什么你这边没事。”孟瓷眠答道，“舟姐你要不…… 先盘盘咱们之前的那些。”
孟瓷眠颤巍巍：“把剧情盘盘，查漏补缺……”
——别盘蝶灿了。
她就在咱边上呢！
“奥，对耶！”
然后，孟瓷眠就看着宋宁舟继续魔怔念叨。
“最开始……剧情前两年……”
宋宁舟一盘起来就停不下嘴，很小的事情都要顺过一遍。
渐渐的，孟瓷眠感觉房间内那股阴冷气息散去了，心头这才松下。
终于走了。
孟瓷眠继续看着宋宁舟盘，盘到最后，她甚至去拿了纸笔，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一边小声喃喃，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
女人柔和的嗓音，还有纸币勾画的细微动静，在孟瓷眠耳边逐渐变得很慢，慢的她困倦。
她眼眸朦胧，凝起了层晶莹的雾，模糊眼前场景。
女人抬手，打了个哈切。
“系统任务…… 瞩目值…… 公司…… ”
“蝴蝶掉男主…… ”
不算太亮的暖黄灯光下，容颜温婉秀丽的女人完全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她手拿着笔，眼眸聚精会神，笔尖近乎发颤的将纸上凌乱线条整理成她看的懂得样子。
就凭宋宁舟现在这样子，谁能想象到她在外面，也是个风光无限的娱乐公司大老板？
还天天在热搜上挂着，热度完全不输公司旗下的小生小花们。
可能人都是这样的。
表面看着光鲜。
其实内里早已经疯癫。
一时间。
孟瓷眠看着宋宁舟沉默了。
屋子太暗，这种环境适合睡觉，书写却十分费眼。
孟瓷眠一言不发的拿遥控器又开了盏灯。
屋内刹那间，大亮。
刺的人眯了眯眼，醒神了些。
孟瓷眠在沙发上抱着白色抱枕，安静地垂眸仰靠着，静静等待着宋宁舟盘完。
温馨房间里氛围有些凝滞静默，只有女人蚊蚋一般的喃喃声。
孟瓷眠不知道和宋宁舟认识并交好这件事。
到底对她而言是好是坏了。
又或者说。
孟瓷眠现在有点不确认，当初自己和她达成的约定，究竟算好算坏。
孟瓷眠眼眸轻轻垂下，白皙藕节一般的手肘撑着头，粉唇轻轻抿着，人明显在走神。
其实按理说。
孟瓷眠这玩意儿从小就中二，是仗着自己漂亮家世好感觉世界都需要围着自己转的那一波人。
她对小白花和霸总的狗血强取豪夺故事精神过敏，也没有所谓的拯救精神。
她不可能跟世界女主那种怯懦没主见的人成为朋友的。
这一生也不应该会和宋宁舟有交集。
可谁让她觉醒意识了。
她还中二较真儿。
孟瓷眠她还记得，就在她刚觉醒那会。
她脑子刚一养好，从医院里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验证自己脑子里的小说是不是真的。
那会儿距离开学其实还有几天。
等一等开学验证也完全来得及。
可谁让孟瓷眠这娃娃心高气傲。
人够虎，她心太急等不了。
为了对信息，直接买机票干宋宁舟家里去了。
不远千里，就为验证一个：
自己这么秀，主角居然不是她？！
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流行有贫穷且吸血一家子累赘的灰姑娘？
于是，就这么着。
刚满十八岁的孟大小姐气势汹汹来到北方一个十八线小县城。
那叫一个中国速度。
可当她脚刚站在人家门口，小姑娘仰着小下巴，还没来得及摆出一脸高高在上的审视姿态准备睥睨主角。
门都没敲，锅碗瓢盆就劈啦啪啦从破门飞出来！
天女散花一样，还有男人女人和小孩的嗷嗷声惨痛！
给当时的小孟同学吓的浑身炸毛，直接化身尖叫鸡。
人还没硬呢。
身子先软了半边。
她颤巍巍躲门口后面，鹌鹑似的，感觉差一点就这么被送走。
那狗血小说里懦弱可怜的小白花女主孟瓷眠是没看到的。
整治原生家庭吸血虫的穿书女夜叉倒是在张牙舞爪拿着擀面杖。
棍棍到肉，虎虎生威！
面容稚嫩的女孩凶的要命。
一双伶俐眸子抬起和门后的孟瓷眠对视上，第一句就万分不客气。
“看什么看，没看见这群人贩子在拐卖，赶紧给我报警啊！”
“知、知道了，你别凶啊你！”她手忙脚乱，拿出手机帮她打了110。
屋里哀嚎不断，屋外看热闹的邻里指指点点。
刚穿书过来，没明白事儿的女孩催促。
“你能不能快点！别给这群人贩子跑了！”
“我在打了！”
小姑娘颤巍巍扒在门后，一边打着电话报警一边还不忘对着屋里呲牙咧嘴。
“宋宁舟你要敢再凶我，一会在派出所我绝对不捞你！”
——这是孟瓷眠和宋宁舟的第一次见面。
再往后的事情。
也就是那个样子了。
“我有系统，带我走。”
一身破旧的女孩拿出了自己的筹码。
正如就如爱和被爱都是有条件的一样。
大家既然能成为朋友，除了性格相合之外，总需要有其他条件给自己加码。
七年前，孟瓷眠一个人清冷冷的来到那个小县城。
她本意只是想嘲讽一下这个世界拉胯，选了那么个不带劲的女主。
最后的结果却是——
她带走了宋宁舟。
而那个刚传来以为自己碰上人贩子拐卖，给全家一顿乱揍的穿书女，在派出所经历了一番口头教育之后，就这么跟着孟瓷眠回家了。
要说孟瓷眠这些年，她事业能这么顺，节节高升，至少得有宋宁舟一半的功劳。
宋宁舟她穿书来的，自带高端系统，公司在技术发展方面从来没发愁过。
谁年少时候不想要功成名就？
孟瓷眠想独立出家族，有自己的事业天地。
宋宁舟则想摆脱剧情束缚，不想未来当明星天天被网暴，经历所谓的霸总护妻后当幸福的家庭主妇。
历经七年，两人一个有钱，另一个有系统buff夹持。
她们狼狈为奸混的风生水起，革命友谊堪称深厚。
简简单单就变成了人生赢家。
可大概人就是如此。
生活困难的时候，人满脑子都是怎么活。
当物质丰富了后，就开始讲情怀。
宋宁舟是想回家的，一直都想。
孟瓷眠在准备创业的时候，出于某种恶劣心理，她给宋宁舟画了张很大的饼。
女孩当时脸上挂着笑，眼眸坚定说，“我们把剧情搞乱，尽可能蝴蝶，未知比一成不变的剧情更值得我们期待。”
“舟姐，你信我，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家。”
那时候，脸上尚且残存稚气的女孩眼眸闪烁了下，随即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其实孟瓷眠当时只是随口一忽悠。
想要宋宁舟的技术入股罢了。
偏偏，这张饼，宋宁舟吃了五年。
甚至为此变得有些疯魔。
她如同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将自己所有的筹码全押在赌桌上。
赌的就是一腔信任不会被辜负。
她在孟瓷眠暴富走上人生巅峰上面出了不少力，只要是技术层面的东西，往死里薅系统的，只为给孟瓷眠的技术部增砖添瓦。
孟瓷眠吃惊宋宁舟的执念。
倒是在添乱上也如了宋宁舟所愿，没让人失望。
她将这个世界的剧情尽可能搅乱，出谋划策以各类骚操作应对宋宁舟的系统任务。
系统要人当明星要瞩目值是吧？
舟姐咱们直接成为资本不比这香！
要被霸道总裁虐身虐心怀娃车祸是吧？
霸总现在还没出他家分公司呢，算什么霸总？！
女配男二？
那更是通通蝴蝶的跟剧情八百年不沾边！
这个世界本就是一潭浑水，孟瓷眠这个没良心的只会火上浇油。
最终的结果，就是原本该是黑红小花的宋宁舟成了当今娱乐圈最年轻的资本。
等待被霸总给拯救的女孩完成了一场自我拯救。
剧情被毁的面目全非！
可宋宁舟这个女主这边生活没变化，孟瓷眠反而倒是遭报应了。
孟瓷眠摊平在沙发上，任由黑直长发垂落摇曳，“舟姐，你说凭什么啊，为什么你那里没事，我这就被纸片人追杀。”
“有我在你怕什么。”宋宁舟还在奋笔疾书，抽神对孟瓷眠的人生安全打保票，“这几年我积分攒了可多，姐凭实力让你属猫，有九条命能用！”
孟瓷眠：“……那我谢谢你哦。”
她翻个了身，闷头扎进抱枕，有点憨憨的声音从面料里透出来，“可能这是我玩弄纸片的报应……”
“别讲这些，打断我思路。”
宋宁舟打断她，继续近乎癫狂的复盘剧情，企图找出点能让她回家的蛛丝马迹。
“……好吧。”
孟瓷眠纤长的睫毛轻轻颤着，经历一晚上的大起大落，她真的疲倦困了。
纤细白皙的手腕看起来脆弱易折，搭在沙发边沿上，缓缓垂落。
意识朦胧迷糊间，孟瓷眠呓语。
“留下……不好么。”
明明……
在这个世界你什么都有。
权利，地位。
名望，崇拜。
舟舟。
你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这个世界都会围着你转。
“男配……女配现在……”
旁边。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宋宁舟似乎没听到孟瓷眠的睡前呓语。
温馨房间面积很大，略显空荡，白炽灯闪着无机质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
宋宁舟这才停下笔，重新将这些年又复盘了遍。
她秀美容颜上没有什么表情，安静将凌乱纸整理好。
做完这些，她的视线才移动到了沙发上早进入梦乡的孟瓷眠身上。
女人起身，关闭了客厅灯光，刹那间房屋内只剩下皎月银辉。
柔软薄毯盖在了孟瓷眠身上，被人细心掖好了边角。
宋宁舟轻吹眼眸，喃喃。
“留下哪里好了？”
【宿主，系统还是建议您不要再继续进行此类擦边实验，有时适当听从朋友建议，是有必要的……】
脑中的系统又在乱叫。
“烦。”
宋宁舟面无表情的掐断它的讲话权限。
窗外月光散碎，宋宁舟望着月亮，眼底一片虚妄。
宋宁舟坐在沙发边，手揉了揉孟瓷眠的头，冰凉柔顺的手感很好，让她稍稍静下心来。
“眠姐，这个世界，真的值得喜爱么？”
——她不喜欢。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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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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