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矅门第二次月考,终于在支教老师和教导主任全跑路的第三天拉开了帷幕。
这一次他们的座位是按照上次月考的成绩排的,只是,本该坐在一号位置的葛久,却缺考了。
同样缺考的,还有黄诗。
其实黄诗好几天以前就请了长假回家,葛久则是考前一天请的假。但蜀矅门实在缺人,加上锦双安一直奔波在外,广焕生最近也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头痛,所以直到月考当天,锦双安才知道这件事。
两个人缺考对这个小学校而言绝对是件大事。锦双安翻看了弟子入学时的籍贯登记,发现黄诗和葛久正好是一个村子里的,于是他在笔试开考后,稍微调整了一下起到监控作用的留影石,在确定了留影石可以360度无死角旋转放大后,便拍拍屁股去家访了。
他按系统给的地图,七拐八拐绕过了好几个山头,才找到了籍贯上的村庄。
这地方依山傍水,风景清秀,锦双安一落地,便看见远处的河滩上聚集着几个洗衣的妇女,正说着悄悄话。
村庄很小,没一会儿,锦双安这样一个高阶修士入村的事情就传遍了各家。
锦双安先去了黄诗家。
那是一件颇为破败的小院。院门已经年久失修,锦双安叩了叩门环,却没听到什么声音。
锈蚀的铁环敲在朽烂的木门上,来回几遍,锦双安才听见里面传来的脚步声。
很快,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惴惴不安的中年女人。
她佝偻着腰,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看见锦双安,也没敢抬头,只是低声道:“仙长……仙长有什么事吗?”
锦双安道:“黄诗是住在这里吗?我是她师尊。”
女人似是有些愕然,但她很快道:“仙长,我家阿诗不念了,她……我们没有钱……”
锦双安蹙眉道:“蜀矅门不收学费的。”
女人又低着头,继续木然地重复道:“她不上了……”
锦双安道:“让她自己来跟我说,她人呢?”
这时候院子里爆发出一个粗鲁的男声:
“——谁啊?!”
院中疾步走来一个劲瘦的高个男人,他眼睛瞪得很大,待到看见锦双安,气焰也没消下去一点:“你谁啊?!”
锦双安不卑不亢:“我是您女儿的师尊。”
“师尊?什么师尊,还整个这么文绉绉的词儿……”男人脸上似是嗤笑,而后他倚在门边,道:“我闺女,后天就嫁人啦,修什么仙,她一个小姑娘做梦就算了,怎么你这种仙长也信她能修成仙?”
听到这句话,锦双安马上明白他没必要再和这两人纠缠,于是他推开两人,径直进了院里。
这时候他才听到偏房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掌门……”
锦双安一脚踹开偏房木门,抱着黄诗就出来了,黄诗的父亲想要过来抢,但在高阶修士的威压下,他根本动弹不得,腿软到甚至直接跪下,这时候锦双安问:“你收了他们多少钱?”
那男人痛道:“什、什么?!”
“彩礼,你收了他们多少彩礼?”
“十两、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大概也就是一百灵石。
锦双安从纳戒里掏出一块玉佩扔在地上,道:“这块玉佩值五百两银子,你们拿走,从此以后不许再来蜀矅门找我的学生。”
他跨步出了院子。
黄诗现在情况很糟糕,于是锦双安很快找了个僻静地方,从纳戒里掏了些水和食物出来给她。
黄诗疯狂喝水,然后拿着馒头连着吃了两个,缓了好久,才终于能说话了。
她哽咽道:“师尊……”
这次她没叫“掌门”。
“好了,没事了。”锦双安叹道,“你遇到这种事,怎么也不跟大家说一声?你父母也真是的,你才多大啊,十三四岁你父母就逼你嫁人?什么东西。”
黄诗摇摇头,道:“婚约是早就定的,我是跑出来的。”她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发颤:“蜀矅门好几个人,好几个女孩子,我们都是跑出来的。”
锦双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拍了拍黄诗的肩膀,道:“既然跑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了。”
他站起来,四下环顾一圈,见周围有好几个村民都在偷偷看他们,便更加头痛,想要速战速决,快点找到葛久问问情况再回去。
于是他直接问黄诗道:“你大师兄呢?他的籍贯上没写具体地址。”
黄诗怔了怔,道:“他……他家在村最东头挨着河的位置……”
锦双安道:“好,你能走吗?能走的话就和我一起去……”
他话还没说完,黄诗便有些坚定地道:“我不去。”
但她很快又垂下头,道:“掌门,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锦双安蹙眉道,“留你在这里,万一你又被他们带走了怎么办?”
“他们打不过我,上次我是被下了药才被关起来的。”黄诗道,“我在这里等你们,掌门。”
锦双安有些莫名,但他走之前还是给黄诗周围设了个结界,并嘱咐了她几句不要乱走,这才离开。
他一路上总是能听见各种议论声,窸窸窣窣的,就像挥之不去的蛛网,于是锦双安加快了脚步,可等他到了葛久家门口,还没等他敲门,房顶上便陡然落下一盆冷水,直接把他浇的透心凉。
锦双安脾气直接被点爆了,他这回直接飞进院里,抓起泼水的男人的后衣领,怒道:“你有病啊?!”
男人也怒道:“我不泼你泼谁啊?!我还想说你是不是有病呢?我好好的儿媳妇让你买走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下锦双安明白了。
他轻车熟路,一脚把偏房的门踹烂,然后提着葛久的后衣领就往回飞。
葛久刚回家没多久,被关时间也不长,所以没什么要担心的。他被提着领子飞也没什么反应,闷头闷脑地跟着他到了黄诗那,落了地才叫了一声:“掌门。”
锦双安冷笑:“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今天在你们村名声算是烂透了,都跟我回去。”
他提着两只小鹌鹑的后衣领御剑飞了起来,但飞到一半就把黄诗丢到剑上坐着去了,只有葛久继续被提溜着。
他心情很差,回了蜀矅门,也没让他们考试,直接带他们进了空教室,他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道:“你们怎么不早说?!”
葛久低头道:“婚约我和师妹已经不认了,但是前几天,……黄叔来信,说董姨重病,死前想看看女儿,师妹就回去了,结果过了几天,我家里也来信,说董姨去世了,让我回来帮黄家守丧,我就……”
黄诗垂着头,道:“我,我也没想到我爹拿我娘的事情吓我……”
锦双安叹了口气。
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一圈,天色已经晚了,估计今天的笔试都已经考完了。
他道:“既然你们两个已经不认了,那这件事以后就不许再提,明天继续跟着他们考实践。至于家里的事,……我不是说让你们彻底跟家里断了关系,回去可以,但一定要和我们报备说是什么事情。——今天幸亏是我去找你们了,再晚几天还了得?真是的……”
他又说了两人几句,就放他们回去吃饭了。
等他了结这桩事,出门已经是黄昏日落。
锦双安蹲在山头吹了好久的风,却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道:“你今天把她救出来,明天还会有另外一个她。”
他转过头去,却发现是他的师姑,月麟。
锦双安道:“……那有什么所谓,我救一个就算了,我又不是救世主,还能把所有人都救了?”
月麟笑了。
她道:“原来你只救自己能看见的人。”
锦双安道:“什么?”
月麟道:“你既然和你师尊找那把剑,就是知道那个预言了吧?”
锦双安道:“你也知道那个预言?”
月麟道:“围着那把剑转的人,大多都知道,只有凰骏宗的一群傻子,这种时候还在想着当第一。”
她摊开手,道:“最后所有人尘归尘土归土,难道还去奈何桥分分谁是第一谁是第二吗?”
锦双安道:“预言一定会实现吗?”
月麟道:“预言只是预言,需要一些因素的推动,才能成为命运。”
锦双安道:“那你是想推动它吗?”
月麟道:“人类太烂了。”她摇着头,道:“我本以为你离开青苑宗,是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但现在看来,只不过比那些老头强一丁点儿罢了。”
她离开了。
锦双安本想追过去问她些别的,但他却连月麟的一片衣袖都没抓到。
他知道自己并非什么能当盖世英雄的料子,但还是因她的话而愣神。
因为即使是这时候,锦双安想得还是“救他的弟子”,以及“救他师尊”。
而月麟,想的是“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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