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沪川倒春寒时与凛冬无异,这天清晨已是雨后,老弄堂的红砖黑瓦和蓝窗檐,颜色被水汽模糊成一片,挤挤挨挨难分彼此。
柳以童推开窗,嗅到空气仍是湿乎乎的黏。
拎了背包戴了鸭舌帽出门,柳以童刚走过一段巷子,就被拐角的叫声拦下——
“哎,小妹妹!来测个信息素!”
她见几名挂着工牌的阿姨支了蓝布小桌,正在进行宣传。
旁立的支架海报上,“信息素,高匹配,幸福人生永对味”的口号言简意赅——
近年来社会离婚率居高不下,社科部门调研后,将“信息素高匹配度”亦纳入“优婚优育”的科普,试图减少情侣冲动结婚后,因信息素不匹配无法满足生理需求导致离婚的现象。
结婚这事距少女遥遥无期,柳以童准备推辞,不待开口,手中却被阿姨塞了本宣讲册子。
她随手一翻,见该页正科普现世abo人口比例约为2:17:1,s级ao的比率更是万中无一。
柳以童垂眸,神色冷淡,正欲将册子还回桌上,就听见阿姨们热情的张罗:
“来,小妹,坐!登记好你这一例,我们早上的任务就完成了!”
“终于可以回屋了,天太冷,我手都要冻僵了!”
“……”
柳以童没说话,暗叹一口气,还是妥协坐在了椅子上。
少女的高马尾被拨至一旁,后颈敏感的腺体被碘伏棉签冰得一颤,她听见阿姨们在自己背后讨论:
“针扎会疼一下,很快就过去咯!……不过,这小妹腺体长得好啊,饱满!……哎那谁,给我递一下试纸。”
“喏。……小妹是什么结果?alpha!alpha好啊!……我前阵子参加女儿家长会,高二月考排行榜前列的,一大半都是ao!这种少数人群就是比一般人聪明,有天赋!”
“谁说不是呢?我儿公司里工资高的,也大多数是ao,s级的那都是老板高管级别的!……把分析仪传一下。”
嘀。
血液分析仪传出读表结束的提示音。
“什么等级?”一个阿姨问。
几名阿姨凑在一起,似乎对读数结果略有疑惑,柳以童不催,耐心等着,片刻听得有阿姨提议再测一次。
“嘀”声再度传出,阿姨们齐齐倒吸一口气,不信也得信:
“真是s级?!真让我们撞见个中基因彩票的?”
“我们在附近登记一周了也没遇上一个s级吧!”
阿姨们喜笑颜开,一边递白棉签为少女止血,一边与有荣焉兴奋起来:
“降低离婚率得靠小妹咯!s级信息素的向下兼容度那可没得说,无论她伴侣是什么人,生理需求这方面都不用担心了!”
“我有个远房亲戚就是sa,看上了个beta,本来人对信息素不敏感,硬被sa信息素标记出了感觉!现在人俩感情可好了!”
“哎哎小妹,你有对象没?打算结婚没?”
阿姨们视线瞬间八卦,齐刷刷投诸在柳以童脸上。
迎上她们的视线,少女神情依旧镇定冷淡,止好血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随口说:“我才19岁。”
“那太小了,不急不急。”又有阿姨好奇,“不过这个岁数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小妹有没有心上人呀?”
“……”柳以童呼吸一屏,微妙的反应被阿姨们捕捉。
“果然有!哎哟,sa有了心上人,那就妥妥等着恋爱结婚吧!”
“提前祝贺你了小姑娘!你们绝对会幸福的!”
相比于阿姨们的兴致高涨,当事人的反应堪称寡淡,柳以童只轻轻哼笑一声,这笑并非出于喜悦或羞涩,更像是一种自嘲——
柳以童确实有一个暗恋的人。
但她并不欲与她恋爱结婚。
她与她的关系,只会停留在此:
她的心神单方面被对方牵动,而对方,甚至无需得知有一个她这样的人存在。
仅此而已。这便是暗恋。
而阿姨们视若珍宝的sa特性,于她而言也视如敝屣。
无数人趋之若鹜甚至打针吃药企图滋养sa体质无果,而柳以童初次分化测出这个结果时,却并无欢喜,只是去医院咨询了腺体切割手术。
医师秉持医德告诫她,健康的alpha强行割掉完好腺体,并不会变成普通alpha或beta,只会沦为残疾,就像运动员非要锯掉腿,厨师非要切掉舌头。
当时,柳以童短暂思考,甚至决定接受残疾的结果,询问何时能进行手术。
最后还是医师以未成年需要监护人同意为由,将她逐出诊室。
彼时一如当下,柳以童辞别喧嚣,鸭舌帽檐的阴影压着一对下三白眼。
颀长身形投下的独影,于少女阔步远去后在地面拖长,显出孤冷的厌世感。
少女穿行过弄堂的窄巷,视线被逼仄的墙面挤压,所见的实物皆被拢进昏暗的色彩里。
漆黑、拥挤。
直至走出长巷,眼前豁然一亮。
金碧,开阔。
对面的CBD车水马龙,玻璃大厦被彻城的阳光照亮,眼前的一切都被镀上光明的滤镜。
柳以童收回视线,匆匆往前走,直到上桥,忽而脚底一顿。
沪心河缓缓流过,将沪川城切割成两片,逼仄弄堂与高楼大厦分立。
老旧时光与新潮时代,被同时定格在这座繁复的城市。
她站在河心。
身后是她的过去,眼前是她的未来。
手机一震,柳以童掏出解锁,见是舒然给她发来消息:
【阮姐这次回沪川,又会住我家埃尔顿酒店!】
【我已经让我爸预留了她隔壁的房,今晚我就要和女神隔墙贴贴!】
阮珉雪贵为三金影后,近些年越发神秘。
在无数老艺术家皆为名利折腰接烂剧跑综艺的现状,阮珉雪独善其身,对剧本愈发挑剔,接戏少而精,且在狗仔遍地的娱乐圈里,依旧能做到藏踪匿迹。
哪怕网络上有心人想编纂点影后的花边新闻,连捕风捉影的物料都很难找到。
而舒然是沪川本地商业地产大亨的千金,作为阮珉雪的粉丝,追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无论是资金和手段,亦或人脉和消息源。
因为同在阮珉雪的粉丝群里,柳以童才有机遇跨阶级结识这么位富家大小姐。
也因为结识了舒然,柳以童才有机会提前得知阮珉雪暂未官宣的消息。
【虽然阮姐还有一个小时才来,我已经提前在大堂待命了!】
舒然的消息又跳出来。
【柳以童!你来不来?别人进不来,我能带你进来!】
阮珉雪的行程是绝对机密,哪怕泄露,以埃尔顿酒店国际级别的安保系统,粉丝也无法在附近聚集。
一般人确实进不去,但舒然想带进去的人,可以进去。
要去吗?
一闪念的疑问闯入柳以童的大脑,少女抬头,熟练地在满城热闹中,锁定目标大楼——
沪川地标之一的入云写字楼,楼体巨型LED屏正在播放奢牌的口红概念广告:
一袭白裙的阮珉雪屈坐在羽毛堆砌的台正中,女人侧枕着膝盖,迷离慵懒的眼神投向镜头,轻而易举就攫取所有看客的视线。
纵然这广告短片已然在这寸土寸金的巨屏上循环多日,只要有人抬头,就还是会被阮珉雪的红唇蛊惑,被她垂在足侧的纤长素手引导视线,直到看清她赤脚上涂着的红色指甲油。
白色的皮肤,白色的裙子,白色的羽毛。
红色的唇瓣与足尖。
令看客像被摄魂毒蛇吐着信子诱骗,未经挣扎,就落入陷阱,想以同样红色的唇,亲近足尖点点伊甸园的苹果。
柳以童收拢欲念,并收回视线,没有犹豫,单指在键盘上敲出“不”字。
还不待她发出去,那边舒然又加码:
【作为阮姐的粉头,也作为沪圈的名媛,我可以为你引荐阮姐哦!】
【柳以童,凭你的样貌,阮姐绝对会对你有印象的!】
柳以童的手指顿了一秒,还是将“不用,有事”发送出去。
而后,她将手机塞回口袋,抬手压低了鸭舌帽,帽檐投下的阴影笼住了她被舒然评价为“惹眼”的脸。
柳以童深知自己与舒然的区别,不光是家世或性格上的,更是对阮珉雪的态度。
舒然崇拜阮珉雪。
舒然能坦坦荡荡站在阮珉雪面前,与别的粉丝一样,期待雀跃着与阮珉雪对视。
可柳以童不是崇拜,而是暗恋。
她永远没法坦荡站在阮珉雪面前。
哪怕只是在预想中得到阮珉雪的一瞥,她都会仓皇地移开视线。
虽说拒绝了舒然的邀请,但前往偶像剧场的路上,柳以童还是绕了段远路,经过埃尔顿酒店。
她在街对面遥遥望了眼。
三栋联合的建筑结构使得埃尔顿酒店气势磅礴如坐镇于沪心河畔的巨人,锃亮的玻璃盛着蓝天白云,似巨人的眉眼。
入口两侧的门童身着笔挺制服,恭敬迎接十几名衣着时尚的年轻女性入内,她们的身影融进大堂金碧辉煌的光芒里,高贵和谐。
视力极佳的柳以童辨认出,那些女生手腕上皆戴着金镶玉手链。
阮珉雪曾在一部民国剧中戴过水月纹的金镶玉手链,之后,同款直接被富婆粉丝们定制成了各家金店的爆款。
她们戴的,也是水月纹。
她们是为阮珉雪而来,且拥有进入埃尔顿酒店的资格。
大概也和舒然一样,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
大小姐们在堂中笑着交流,个别的甚至兴奋得直跺脚。
她们都默契地没带小礼物,只各自手持薄薄的信封。
圈内充斥着虚荣和虚伪,有些明星表面接受了粉丝的礼物,贵重的会转手卖掉,便宜的则随意丢弃。
阮珉雪则从出道就公开声明,不接受任何粉丝的礼物,哪怕有新粉不明所以当面递送,她也会温柔地笑着,感谢并回绝。
大概粉随正主,阮珉雪的粉丝大多理智,知道阮姐忙碌,信件又多,本人大概率没时间逐一拆读。
只要得知阮珉雪买了套房子专门用来存放收到的信,并雇人定期维护来自影迷的心意,粉丝们就已知足。
毕竟能亲眼见到阮珉雪,能在递信的瞬间与阮珉雪间接接触,就已经满足了粉丝的情绪价值。
假若能在递信的瞬间,因为自己打扮得漂亮,引来阮珉雪多一秒的注视,甚至是她主动开口搭话,那就相当于“中头奖”,发到网上,会得到上千楼羡慕嫉妒的评论。
柳以童淡然收回视线,她不奢望被阮珉雪注视或搭话,有钱有闲的追星族才买得到这种彩票,她连能远远看一眼阮珉雪,都已经是中头奖了。
比如今天,柳以童就没中奖,因为她还得去剧场,赴解约前的最后一场公演。
她得上班,她连等到阮珉雪来酒店,连远远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
今天的公演主题是毕业,柳以童作为“毕业”选手,难得有了c位。
她们往好了说是“待出道的练习生”,往差了说就是“地下偶像”,以廉价的工资为看客提供歌舞表演,有时甚至要自费演出服。
比如柳以童今天这套jk制服,就是自己带去的。
她这套风格偏酷飒,长裙过腿肚,整体形象看起来利落凶悍,加了饰品上台前,被队友中二地评价为“死神的女儿”。
或许因极低的工资,这行流动性很强,台上偶像来了又走,台下粉丝们都已习惯。
所以柳以童鞠躬宣布正式退团时,台下粉丝只是长叹,但双方都很平静,在场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表演结束,柳以童拆下饰品卸了妆,褪去华丽装饰后只着jks的她看着就像是普通高中生,令旁观的队友唏嘘不已,无奈笑着祝福她,“小朋友要好好长大”。
柳以童回以浅笑,也没换下这套裙子,干脆穿着队友的祝福回家。
回程柳以童特地经过埃尔顿酒店对面看了眼,喧嚣已散,大堂内空了,偶有车横在入口前,门童上前,将或白发或金发的贵人们迎进门。
柳以童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就走了。
她只是在想,白天那些戴着金镶玉的大小姐们,有没有人“中头奖”。
柳以童走进前往出租屋的长巷时,手机又震动,她查看,见是阮珉雪的粉丝群里有人在发阮姐的酒店路透。
一身艳丽红裙的女人如行走的火,烫得目睹照片的每个人都眼热。
直到火热爬到后脑,沿神经燃下去,在心口烧出一个位置,将眼前的影像珍藏进去。
群内“啊啊啊”的尖叫吵得人眼睛疼。
柳以童默默将照片保存进相册,而后手机息屏,眼前却还残留着那抹惊世的红。
她顶着上头偏黄的路灯往深处走,以为那抹红残留出幻像,竟投射在长巷尽头。
可走前几步,见窄巷尽头的红色动了动,柳以童才确定,现实的巷子里确实倒着个人。
越走近,她越能判断清,前方是个蜷缩在地的红裙女子。
喝醉迷路睡大街的情况在沪川比比皆是,柳以童不想招惹麻烦,没有捡人的兴趣,只准备过去探一眼,确定过对方呼吸是否顺畅,再决定报警时要不要顺便叫救护车。
可距离那红裙女子越近,柳以童越品出不对劲。
毕竟也算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她认出,对方身上那身真丝塔夫绸极为昂贵,通常用作贵族晚礼服,蹦迪泡吧这种免不了剐蹭的场合,一般不会有人穿这种面料。
一个恍惚的闪念,让柳以童鬼使神差解锁手机,点进相册,打开那张刚存的照片。
照片上阮珉雪所着的礼服,亦是真丝塔夫绸的光滑面料。
像后颈骨被锤了一下,柳以童脊椎发麻。
她收起手机,反而冷静,屏息快步上前,止步于那女人身边。
扑鼻而来的馥郁玫瑰香掺着淡奶油的甜,诱人的香气弥漫在女人四周,掠夺旁人的呼吸,让柳以童一瞬难以控制,只本能贪婪地多嗅几口。
后颈向来老实的腺体突然躁动一瞬,让柳以童心痒。
她咬牙压制好冲动,蹲身,也不敢乱碰,只礼貌隔着距离轻呼:
“女士?你还好吗?女士?”
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伏地的女人瑟缩一下,似是意识清醒,抬头看了她一眼。
看清女人的脸,柳以童心跳错拍。
美艳的红铺展在昏暗小巷的污地上,像淤泥里开了朵正盛的玫瑰。
是阮珉雪。
柳以童不自知地颤抖:
她大抵是献祭了一生的好运,才中了眼前无人敢妄想的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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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产老板小狗攻 x 清冷首富主人受[姐狗文学(物理)]
唐今思事业破产,夜里醉酒浇愁,在巷中跌跌撞撞,抬眼忽见皎洁月光下,站着死对头楚清琅光鲜的倩影。
二人在商界互争首富多年,一直老死不相往来。
“这女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唐今思恍惚猜想,而后晕了过去。
等唐今思醒来,竟发现自己卧在死对头枕边。
正当她震惊时,楚清琅坐起身,睡衣滑落懒懒露出香肩,对她娇俏抿唇:
“忘了昨晚发生的事吗?是你黏我求我带你回家的。”
唐今思当即抗议死对头的造谣,开口却是脆生生的一声:
“汪?”
*
唐今思变成小狗了。
变成一只毛绒玩具似的小博美,还被死对头捡回了家。
除去主人是旧时死对头外,靠撒娇卖萌就能衣食无忧的日子,还算快活。
直到一日楚清琅在家谈生意,唐今思旁听,积极按爪某支潜力股,众人分析后发觉个中玄机,大为震惊。
于是,楚清琅家的小狗,逐渐声名远扬——
会看股市、会挑基金,会在一堆求资人里选中最有潜力的那一个。
先是商界出头,而后民间闻名,唐今思作为网红小狗迅速爆红,吸引粉丝无数。
楚清琅将小狗赚的钱,存进单独的帐户。
后来,小狗最爱做的事,便成了枕着楚清琅的大腿,盖着巨额存款的折子,睡姿嚣张。
*
唐今思发现,曾经讨厌的死对头,其实有点可爱?
在外冷淡,回家却独自脆弱,偶尔偷哭的表情惹人生怜。
在外喝冰美式装酷姐,回家却暗地狂吃甜点,满足地笑起来时,嘴角有甜甜的小梨涡。
一夜,正当唐今思纠结,自己对死对头究竟产生了怎样的想法时,她听到楚清琅啜泣的梦呓:
“唐今思,你去哪里了?
我有点……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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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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