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眼皮狂跳，她扶着座椅来到驾驶舱，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层厚厚的乌云。
播报中说降雨是人为因素无需担心，精英区内含有少量天然植物，为了模拟自然环境，会定期降雨。
但雨天是对人类最危险的天气，环境温度已经跌到个位数，如果到零度以下，说不定会变成降雪了。
整座城市被大雪掩埋，那会更加糟糕。
飞行器穿越过精英区的屏障，逐渐降低飞行高度。
开始有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那声音听得人心惶惶。
如今，雨声不再是自然弹奏的音乐，而是人为制造的噪声。
大自然已无法哭泣。
预想之中的低温并没到来，屏幕显示精英区当前环境温度在30℃左右。
像是夏天的温度。
人造太阳在冬天偶尔会用力过猛，导致整座基地像着了凉一样发高烧。
650凝重地坐在驾驶舱里，全程监视飞行器的降落。
“全体队员，把防护服穿好。”她面无表情地下达指令。
看来，离整座基地发高烧的日子不远了。
飞行器平稳着陆，守卫队成员整装待发。
777刚从舱内钻出，就嘶了一声。
“欸？！这雨怎么是烫的？”
650冷冰冰道：“把防护服内的自动恒温模式打开。”
按照邀请函内的指示，守卫队会在远离城市中心的一处坐标降落，届时会有参天塔专人接应，直接将队员们带去酒店休息。
“777，你和大家在原地等候。我去查看周围地形。”
650撂下这句话后，独自沿小路走了几十步。
附近确实荒僻，只零星有几栋独立建筑坐落于此，表面的保护漆层斑驳不清，看上去毫无生气。
“滴滴——”
手环发出震动预警。
650立刻后退一步，停止动作。
手环不再响了，一切指数都在正常范围内波动。
是前方有哪块区域不对劲吗？
她又往前迈了一步。
“滴滴！”手环再次疯狂预警。
前面不对劲！
650正打算回头喊队员们过来，发现大家全都神色惊慌地朝这里跑来。
“队长！我们的手环在报警。”
浅红色的光幕从手环内弹出。
【检测到附近有污染程序，估算为B级污染空间，请立即处理！】
红色的小箭头在地图上闪烁，650晃了晃手腕，箭头跟着摆动，最后稳定指向前方一幢独栋别墅，不过大门落了锁。
650当机立断：“先去清理污染。”
777手里还捏着创世主的邀请函，有些犹豫：“可信上说要我们原地待命。”
“信上说几点来接我们吗？”
777摇头：“没说。”
“到时候由我来报告，全部由我负责。走。”650挥挥手臂。
652满脸不情愿，嘴里嘟囔着，出个差还不消停，磨磨蹭蹭始终不肯动作。
650没有耐心多等，回身道：“此次任务你们有权选择不参加，在原地待命，倘若有人问起，就说剩下的人跟我一起走了。”
得到650这句指令，652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队长再见！”
其他人只片刻犹豫就跟上了650的步伐。
在守卫所里，一切都以队长命令优先，这是第一堂培训课就学过的。
777看了眼朝别墅走去的队长，又回头看了眼652，咬咬牙，把信封甩给652，跟上队长的方向。
他一路慌张地小声嘟囔：“怎么办？我们放创世主鸽子会不会死啊。”
650瞪了他一眼：“放任污染程序扩散，我们只会死得更快。”
777闭紧嘴巴，两腿走得更卖力了，像是生怕被身后的死亡追上。
他紧紧跟在650身后，攥着背包带小声又快速地请示：“队长，我们是不是该向中心指挥台申请一下？毕竟是跨了区域的案件。”
650也在发愁，这次行动搞不好又要写繁琐冗长的报告了，B级别污染空间，至少要两支队伍才能处理。
她们这次是接受了创世主邀请后的秘密出行，城防区并不知道具体原因。
在没有详细报告的前提下，贸然找中心指挥台只会被问责。
该以什么理由申请呢？
777戳了戳650的手臂，嗫嚅道：“要不，就说是……发现了植物？”
植物？
650听着极其陌生的词，低下头来，看到一条深绿卷曲的藤蔓从土壤底下钻出，缓缓攀附到她的脚背上。
650心一惊，忙俯下身来查看。隔着防护手套，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藤蔓的末梢，绿色的柔韧枝条颤了颤，蜷缩成一圈，似乎在害怕。
真的是原生植物！
650当守卫这么久以来，结果大大小小无数起案件，也算是城防区见多识广的前辈了，可那么多起案件里，基本都是像雪兔任务那样，雷声大雨点小，等凑齐了队伍，一看，压根不是真的植物。
久而久之，她再向指挥台打报告需要借调人手，越来越困难了。
经验和知识让650确定，一株太过于正常的藤蔓能够出现在精英区的私人住宅，显然太不正常了。
她起身，打开了通讯器，表情变得严肃。
“守卫职责里说，凡发现未被记录的天然植物，必须立即向指挥台报告。”
“我想，这次的污染空间，还得需要植物方面的研究专家配合才行。”
650说这句话时，脑海中浮现的，是雪兔空间里，那个穿着纯白防护服，全身印满CTT研究所标识的研究员。
她少言寡语，看上去体能也不太强，但在植物方面却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听俞提起过那个名字，好像是叫……招云？
随后赶来的守卫纷纷站定在650四周，这些人郑重地用身体将脆弱的藤蔓保护起来。
“队长，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小队里没有一个对植物有处理经验的人。
650努力维持镇定，下达指令道：“在指挥台给出明确答复之前，原地待命。”
＊
俞灵意识里，她是扯着温序胳膊跌入程序空间的。
不知为何，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反而被他揽在怀中。
耳畔是猎猎风声，她的双手被紧紧攥在温序胸前，视线一片模糊。
唯一能够分辨的，就是，她和温序现在应该在天上，正在朝地面坠落。
“搞什么——”
俞灵连疑问都没来得及发出，强烈的失重感快把她从体内撕碎。
两人身上除了防护服没有任何缓冲，俞灵挣扎着要从温序手里挣脱，只要摸到手环，就能过开启防高处坠落模式。
“喂，别乱动。”头顶落下一道压抑的声音。
俞灵睁不开眼，声音被吹散在风里，但还是用尽全力向搞不清状况的温序说：“不想摔死的话就松开我的手，我要找手环。”
她抽开凭着本能在口袋里摸索，指尖似乎掠过一片起伏的温热，瞬间又被攥住。
“说了别动。”温序的声音不太愉快，仿佛压抑着什么。
砰——
想象中巨大的冲击没有到来，俞灵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给托住了。
风声逐渐消失，她睁开眼睛。
“砰——”
身体这才砸到地面上。
虽然不是粉身碎骨的疼，但平地摔一下也不轻。
俞灵龇牙咧嘴地怒视着温序，他反倒跟没事人一样。
这个小心眼的创世主在落地之前依照命令，松开了俞灵的手。
“你伺机报复。”俞灵咬牙切齿地控诉，从他身上爬起来。
温序耳朵有点红，蹭掉脸上的灰尘说：“如果你刚刚没有在我身上乱摸，我可以在空中停得更漂亮一点。”
“……”
这家伙不仅小心眼，还倒打一耙。
俞灵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还能在半空中停下的？要不是担心你连累我摔成肉泥，谁会去摸你口袋？”
“你承认了你的行为。”
温序的嗓音在俞灵身后响起，俞灵没理他，径直朝目标房子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有力地踏在地面上，跟她相隔着半米的距离。
似乎是看俞灵没反应，又悄悄缩短了几厘米。
等俞灵站在上锁的栅栏门前时，温序和她只隔着一只拳头的距离了。
空气很冷，温度骤降，即使有防护服的保护也无法很快适应，俞灵被冻得上下牙齿打架，她不自觉想要离热源更近一点。
身后人像个大暖炉，轻轻驱散四周的冷气。
明明从空间碎片里扯他手出来时，他的身体还冷得跟雪一样。
“你的衣服是有自动调节冷暖的系统吗？”她扫了温序毫无表情的脸一眼。
温序被这句话惹得有些绷不住笑，他抬起眉毛，用深邃的双眸看向俞灵：“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两双漆黑的眼睛在雾蒙蒙的空气中对视，宛若海浪的波动在形成。
俞灵迅速收回视线。
好吧，看来让暖炉制暖的开关不是由温序本人控制的。
俞灵心跳乱了一瞬，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迅速恢复状态，研究起栅栏上的锁。
是一把很老旧的门锁，内里靠金属条卡着，在如今的废土世界来看，又是一个毫无作用的老古董。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俞灵接连参与的几个任务，全都跟旧日相关联。
栅栏底下的泥土是潮湿状态，仿佛刚下过一场雨，空气内的水分也比平常高。
被污染程序占据的空间大多都有一个特点——让外来者从生理上感到不适。
可这里并不一样，若不是俞灵事先知道这里是被污染的，反倒有一种居住在此地要比外面好的错觉。
就连吹拂到脸上的风都无比温柔，像是被水润掉棱角的冰，虽然带着薄薄的冷意，但是并不锋利。
潮湿的泥土味、淡淡的草木味，以及焚烧后产生的淡淡烟火味，像极了只在书中见过的标准的冬天。
浅浅的蓝灰色铺展在天边，靠近地面的天空比远处更亮一些。
俞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衣服像是有了生命，源源不断地朝她的皮肤传递着温暖。
一切都那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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