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罗立的寝屋后,发现颜以难和都雨早就抄录好了账簿。
林郁打了个哈欠,疲惫地瘫软在那张床上,懒散地问:“颜少,完成得不错。”
在颜以难眼中,林郁好比是他言辞刻薄的老师,那张嘴就像淬了毒一样,哪里是他脆弱的地方,就往哪里钻。
他明明都尽力了,努力像个潮虫寻找阴暗的石头,过着不自由但相对轻松的生活。
可林郁偏把石头砸开,让他无处可躲,蜷缩暴晒在太阳底下。
颜以难知道,他就是缺少像林郁这样的老师,踩他一脚,把这个潮湿怯懦的心扔出去见光。
吸收的光多了,他会毫不吝啬夸赞,吸收的少了,他也不会泼冰水。
就像现在,林郁不经意的一句话,能在他心里掀起千尺浪,普普通通的“完成得不错”,让他前所未有的感到开心。
颜以难有些不好意思,窗户大开,阵阵阴风吹过,他瑟缩了一下,把那本账簿递给林郁。
开始汇报自己的研究成果:“这上面的账目,有五分之四是以小数额银子交易,相比于集体交易,更像是个人买卖。但对于平民来说,定价太昂贵,对于商人来说,数额太小。”
他为了展现更好的听感,加了一些平日极少用的肯定词:“所以我和都雨调查了他的生意,都是些古董器物买卖,这样看更不寻常。
被藏起来的账簿里,账目支出异常低价,收入反倒莫名翻出好几倍。还有一种可能是低价批量做旧古玩,可这一行买卖,最忌讳的就是作假。”
和林郁待久了,偶尔能看到他发呆的模样,这是他独有的省电模式,半边脸含一口空气,眼睛低低地盯在某处。
他声音毫无波澜,淡淡地说:“续魂草,让人上瘾的叶子。”
不能说出口的,违禁毒药。
颜以难拍案惊叹:“对啊,如果贩卖这种草,只要略施小计,让客人上瘾,他将会无限回购。等他戒断不了生理性/反应,无论提高到多少两银子,他都会把钱主动逃出来,求着陈家买。”
林郁觉得很有意思,言语间道出世间凉薄:“他不会打着陈家名号去卖。”
都雨被他的话吸引,第六感告诉她,林郁这个人很有趣,穿着老虎的皮吓唬人,还知道点常人不知道的事。
她好奇心重,丝毫不拖泥带水地问:“为什么?”
气氛刚被带动,戚九把手指抵在嘴唇前,“嘘”声示意保持安静,用手指着门外,口型在说:门外有人。
他们都停止手上动作,把目光移向门口,窗户依然袭来冷风。
伴随着冷风吹进的还有开门声,那是个熟悉的身影,风尘仆仆赶来,却异常有精神。
和某位赖在床上发懒的“大祭司”截然相反。
陈朝第一眼就在搜寻林郁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有他在,才放心把披着的衣服脱下。
陈朝痞里痞气挂着笑,兴冲冲推开戚九,到林郁面前邀功。
按理说,他五官坚毅,鼻梁尤其高挺,深邃的眼睛仿佛会笑,天生就有迷惑性和亲和力,不差男女老少喜欢。
年纪轻轻,能让族里一群老家伙不看皮囊听话,是个厉害的狠角儿。
自打遇见林郁,成日绕着他转,导致他提早开始计划,逃出那个城市。林郁用余光瞥他,冷声道:“站那说。”
陈朝听了没有生气,还得意地想,林郁允许他站在旁边了。戚九算什么,不就比他多了一头卷毛?如果林郁喜欢,他回去就改变发型。
“我懂我懂。”陈朝不要钱似的嬉皮笑脸,还自作聪明地想,一定是他怕过早和自己复合,会丢了面子。
都雨简洁快速地跟他讲述打探到的消息,戚九也把邢太太是女鬼的信息告诉他们。
他们吃惊地看着他俩,都雨有些不确定:“那个女鬼真没有伤害你们?”
林郁点点头:“她应该是刚吃了续魂草,没什么自主意识。”
他扭头看一肚子坏水的陈朝,知道他在等他开口发问:“陈永安那边有什么消息?”
陈朝故作高深地说:“我跟丢了。”
颜以难和都雨微微失望,陈永安是条相当重要的线索,甚至是女鬼的执念,从这儿断了,损失不小。
林郁无奈,自觉从床榻上坐起。不出意外,动作再慢一步,会被陈朝拉起来,听他吹嘘自己打探到的更重要消息。
果不其然,陈朝想迈出的腿站定,有些意犹未尽地讲道:“陈永安中途换车,走向是官道,应该是维系官场那档子事。那条路没什么车和人,怎么跟过去都太过于明显。于是我弃明投暗,跟了那辆原本的车,你们猜怎么着?”
所有人屏住呼吸,听得津津有味,听他道:“我跟到了他们城外的工厂,整个乡镇都在里面务工。我还知道,车上的那个管事的人,是陈永安的弟弟——陈永保。”
戚九蓦地开口:“你去的是不是兰镇?”
陈朝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颜以难在一旁激动得有话说不出,都雨摁住他的肩膀,替他说:“陈永安勾结的小三,当年就在兰镇做花魁。我们在陈永安书案的暗阁里,看见过兰小叶的资料。”
陈朝:“这事跟兰小叶逃不掉关系,可当下她到底在哪?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
他眼睛发亮,用手在脖子划了一下:“还是说,沾了这事之后,杀人灭口?”
林郁否决:“不会。如果跟她有关系,一定不会随便杀人灭口。她知道的事情越多,越能活下来。”
“倘若这桩见不得人的买卖东窗事发,他们一定会把兰小叶推出去抵罪。说不定还会割了她的舌头,随便发生平民暴乱杀了。乡野间很正常,轻易能用无故惨死压过去。一个人能利用的太多,直接杀了不划算。”
屋内鸦雀无声,他说的是实话,当下陷入诡异的僵局。
都雨:“女鬼也说过,是兰小叶害了他们家,也可能她在筹划怎么害陈永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郁把目光投向颜以难,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颜少,我们这次突破口还得靠你。”
颜以难自从上次被发难,偷录账本之后,百分百信任林郁的决策。他明白,林郁不会为难他。
他坚定地说:“好,交给我吧。”
陈朝诧异看着自己的小侄子,几个小时不见,怎么成长了这么多?
他勒着颜以难的脖子,有些欣慰:“怎么,你小子不害怕了?”
颜以难脸通红:“咳咳,小叔叔,放开我……”
呼吸到新鲜空气后,长舒一口气,有些难为情地低语:“我……觉得不能拖大家后腿。我想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陈朝竖起大拇指:“有志气。”
林郁拍拍手,用不大的声音说道:“等明天,我们还是兵分两路。”
对着颜以难说道:“你和都雨去调查陈永保,这个战线可能拉得比较长,你们自己决定怎么跟踪他调查。”
“明天晚上,我和戚九、陈朝,去那边的兰镇看看。”
都雨不解:“我们不去保护陈永安,或者去找兰小叶吗?女鬼的执念也是被小三害过的自己先生。”
林郁示意戚九开口,戚九微笑着解释:“系统不会强制干预人物走向,都是基于现实发展。一个自顾不暇的青楼花魁,绝不会有刺杀陈永安的可能。”
“况且邢新新的孩子已死,说明这些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过去式,只是她这一生的执念而已。”
林郁冷冷看着陈朝:“别装死,我记得,你们陈家子孙都得背整本族谱。颜以难不清楚可以理解,你怎么不知道陈永安的事?”
陈朝有些心虚,没底气地解释:“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
他越发不敢看林郁眼神,只好一股脑说出来:“这是陈氏旁系的事,我只知道事件恶劣,没想到情况这么差。我父亲和我讲过,我们陈家子孙稀薄的原因,归于这一代犯的错。”
戚九打断他说话,伸手请所有人出去:“主人要休息了,请回吧。”
陈朝抵着门框,不服气地问:“你怎么不出去?”
戚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我不睡觉,守护主人。”
林郁见不得纷乱的修罗场,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耳朵,顺手把另一个枕头砸向门口,中气十足:“滚!”
林郁说一句话像肾虚十年,这一句直接返虚还阳。
陈朝不敢吱声,他可是在追求林郁的关键时候,切不能胡闹,坏了第一印象。
他瞪了戚九一眼,威胁道:“你要是保护不了他,我就卸了你。”
戚九歪头,带了丝挑衅的意味:“随时欢迎。”
“吱呀”一声,木门隔开喧闹,迎来首个相对独立的安静环境。
林郁翻来覆去,受不了戚九直勾勾的眼神,开口道:“你在看什么?”
戚九:“你。”
林郁又瞥见他好看的唇峰,别扭地把脸朝下,闷闷地说:“别看了,过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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