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林郁难得睡了个好觉。
发热后的难受症状,逐渐好转。手臂的伤口,在戚九的严格照料下,痊愈得很快。
他揉了揉一头杂碎的头发,克制残余的睡意,在刺眼的强光下,眼睛眯开一条缝。
戚九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和洗漱用品,等他下床。
看到戚九这么细心温柔,他有时候感叹,等戚九退休后,一定很适合当护工,让他见识见识医院病床的病人有多“凶残”。
要问他怎么知道的,别问,问就是经历过。林郁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心酸往事。
他从小不爱说话,被逼到社会上打工之后,才学会巧言令色。就靠这一双瘦弱手臂,在医院干又恶心,薪资又低的活儿。
他不想再被精神病大叔抱着自己手啃。不想被小孩玩黄色排泄物的手,一巴掌拍脸上。
还有一位阿姨,犯起病来,到处喷射口水。
他当时绝望地想,如果自己是个机器人,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直到后来进了学校,才是他噩梦的开始,但最起码不用犯恶心了。
林郁抬眼看到戚九冲着他傻笑,逮住机会询问林郁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
这一脸不值钱的模样,唉,算了。他也不差戚九充电的钱,等他退休后,让他照顾自己也不是不行。
林郁手指关节有规律地敲着木桌,心情随之平缓,把心事放空,这也是他有效解压方式之一。
算得没错的话,颜以难和都雨那边该有结果了。
果不其然,刚想到他们,两人就默契地来了,但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颜以难几乎快情绪崩溃:“林郁,我们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到。”
林郁没做反应:“哦?陈永保什么都没干?”
都雨也一脸愁云:“做了,但都是平平无奇的家常事。”
林郁两只手搭在一块,安静躺在正中的檀香木椅上,抬头看他们:“要的就是家常事。”
他面色好了很多,不再是病态的死人脸,稍微有了人气儿,只不过依旧懒懒散散,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
戚九又当作翻译解释:“按理来说,陈永安除了续魂草的生意以外,几乎没时间处理灰色地带的‘小事’,那必定交给弟弟陈永保。这么爱财的陈永保大部分时间落于家常事,你们觉得合理吗?”
颜以难和都雨灰蒙蒙的眼睛突然发亮,他们对视一眼,一字一句交待:“这几天陈永保没什么特殊的行为,跟以前一样收租,看账。唯一特殊的也就是昨天,给邢新新送了一个盒子。然后每天在陈家吃完午饭后走。”
都雨接着说:“我们猜测那个盒子,里面应当是邢新新服用的续魂草。这也解释了一个后院弃妇怎么会有购买续魂草的渠道。”
“那个吃饭的屋子,我们也检查过了,是一间废弃的书房。”
林郁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不觉得在废弃书房吃饭,很诡异吗?”
颜以难斩钉截铁地说:“很诡异啊,所以我们偷偷跟着他,看到他出了陈府,还偷偷在一家酒馆吃了饭。我们试了试,服务还不错。”
林郁难以理解地皱起眉,继续反问道:“你们不觉得那间书房有问题?”
颜以难摇摇头:“不觉得。”
都雨也诚恳地说:“那间书房很破旧,不像藏了什么。”
林郁放弃抵抗,单手背在身后:“走吧,我们去看看。兰小叶说不定还活着。”
颜以难和都雨面面相觑,不太相信里面能藏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俩确实来回检查了很多遍,才能有底气说什么东西都没有。
可惜他们忘了戚九是个机器人,坟山内部最强外援。
几人偷偷潜入书房,林郁指挥戚九用红外线扫描多余空间。
果不其然,戚九显示屏显示:“有一处地道,活动空间是地上的两倍。”
林郁对着他俩摊开手:“是不是很惊讶?”
颜以难不服气:“这是科技作弊!”
林郁扬眉表示不可以吗,接着跟戚九来到地道入口。
他的食指骨节敲了敲书架旁的一块大理石砖,听到内部中空,十分清脆的声音。戚九毫不费力掀开整块砖石,沉甸甸的立在书架旁。
入目便是修砌精致的通道,黑暗中没有光,他们警觉地用手电筒来回扫视周围。
几个人嘈杂的脚步声,闷声回荡在地道里面,衬托内部空间格外安静。铺设的砖瓦缝隙,藏有藓类植物,让地下空间更加湿滑,难以前行。
潮湿的气味扑鼻,铁锈和臭味混杂一块,仿佛里面用锁链,关押着没有自理能力的野兽。
走过狭窄的通道,便是刚才戚九提到的,上面空间两倍大的“地牢”。
叫它“地牢”名副其实。
他们愣了半晌,手电筒微弱的光齐落在中心,那里还真锁着一个红衣女人,比她手臂还粗的铁链压坠她的手腕,白皙的皮肤能清晰看到伤疤,甚至还有最新受伤结痂的痕迹。
兴许许久没人替她修理面容,一头发黄的枯发缠成一团乱,虱子爬动结卵,隐约能闻出那股恶臭味从她身上传来。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难以接受,她的手指甲长得吓人,但也扭曲成难以想象的弧度,浸满迟暮的黄色,几截断落在地面上,几只手指因为搔痒近乎掀甲而起。
手背能看到大大小小青紫的陈旧冻伤,时节正值盛夏,伤口散发糜烂的臭味。
她已经不成人样,不知道被虐待了多久,经历多少惨无人道的折磨。
林郁确信,这就是兰小叶,她现在沉沉睡去,平稳细微的呼吸声,证明她信任现在的环境。起码现在,其他人不会出现在这儿。
顷刻,兰小叶睫毛微微颤抖,她应该是感受到光的威胁,害怕关押她的人重新回来。
她身体先是不由自主地抖动,双腿打颤,牵动着锁链发出声响,但她一言不发,能看出虐待她的人又多恶趣味,让她以为自己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挨打。
林郁打了个响指,尽量压低声音,处于轻柔的音色:“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兰小叶紧闭的双眼才敢慢慢睁开,看到他们的那一刻,眼泪如雨,断了弦似的落下大颗泪珠,嘴里含糊不清求助:“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救救我……救一救……”
她哽咽着声音,怎么着也说不清楚,越说越急,用最后的力气拽着锁链,可惜太重,只能听到铁块摩擦的声响。自己反倒被粗重的锁链推倒,前后摇晃。最后崩溃到号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声音发出自一个久不见天日的瘦弱女人身上,胸腔被声响震得呼吸不畅,凄厉且让人心碎。
林郁缓缓蹲下,温暖的手掌抚在她脸上,阴暗的地牢,最稀缺的就是人气儿。
她也在抽噎声中得到唯一一丝安慰,低垂着眼眸,情绪慢慢平缓。再怎么样,她以前依旧是有名有姓的花魁,几年前的礼仪教养也都没忘,只是她太过害怕,太过恐惧被抛弃。
林郁慢慢开导她,满是底气地向她保证:“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马上就能救你出去。陈家已经日薄西山,绝对没有翻身的可能。我们追查这个案子,才能找到你。但是这次我们来得太匆忙,怎么打开铁链也是个问题。兰姑娘,你能等我们下次来吗?”
兰小叶眼睛中有了神采,在铁链的加持下,还能靠近林郁一寸,发出粗哑的声音:“真的?你们是来查案的?我配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救救我,我,我要出去……他们,他们打我……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她口中楠楠不断说着毫无顺序的话,林郁能听懂,所有人都能听懂她的痛苦。
但现在不是救出去的最佳时机,只能委屈她暂且留在这儿。
林郁用提前准备好浸满温水的手帕,替她擦拭脸颊,让她卸下痛苦:“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保证。”
兰小叶眼睛中流露出悲哀,声音苍老低哑,说出这句话像使出全身力气一样绝望:“陈永保也这么说过,还不是抛弃了我。”
林郁不急不缓:“兰姑娘能不能讲讲你们之间的事情?这对我们来说很有帮助。”
兰小叶闭上眼睛,说出一个请求:“能不能把光灭了?我的身体和灵魂一样,都见不得光。”
地牢里,陷入寂静,从女人一声薄弱的叹息开始,整段故事有了始末。
兰小叶曾是兰镇最美的姑娘,但这个镇子贫穷落后,毫无出路。女人最后的结局都是结婚生子,或是卖到外力,靠不法手段挣钱卖力。
她年轻气盛,瞧不上镇里腌臜窝囊的男人,铁了心出去闯。还真让她混成一带花魁,很多人慕名而来,能否一夜温存,还需要她的提名。
可她偏偏在一堆风流才俊中,看上了穷酸书生气的陈永保。见面两次,就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甚至想过为了他逃出青楼,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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