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周边因天降之火而连带燃烧起的火焰被熄灭，阵阵白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药材被焚烧后的药香，以及泥土树木燃烧时的焦味。
天空的炸裂声响还在继续，时不时有几团火砸下来，“砰”的一声落下。
山体都随之颤动着。
很快有白烟起，燃烧的焦土气息弥漫而来。
山中水灵齐齐出动，将火焰燃烧之处用水熄灭。
药田中，那被烧焦得看不出人样的黑色“东西”砸出一个大坑，周身燃烧的火焰自行熄灭，原本覆盖在其身上的黑色灼烧焦状物缓缓褪去，露出他原本模样。
孟沉簌眯了下眼，往前靠近时自然弯腰俯视下，去看清楚那究竟是何物。
或者说，是何人。
褪去覆盖在身上的黑色焦状物后，里边的人恢复成人模样，露出一张清秀冷峻的面容。
眉如利剑，五官精致好似上天精工雕琢出一般。
他身上那些被火灼烧后留下的伤痕在他周身浮动的灵力作用下缓缓消失。却也不过片刻，灵力消散去，只余下一副完好的躯体。
孟沉簌看清楚那张脸时，眉头不自觉往上挑了下，眼中有一丝讶异浮现。最初因药田被砸毁的愤怒也消散了好些。
是……他。
她探了探他的气息，很微弱。但确实还活着。
孟沉簌眯起眼眸，双手不由环抱在身前，漆黑幽暗的眼底有一丝狡黠笑意闪过。却又转瞬即逝，眨眼之后就瞧不见。
青色藤蔓自旁竹屋之顶延伸而来：“主人，您的话已告知山中精怪，胡雪姑娘正带着桃夭过来这边。”
“给她们在这里安排下住处吧。”
“是。”
青色藤蔓正要离开，却瞧见孟沉簌抬手，掌心凝聚出一股黑色灵力，将躺在药田中那个人腾空抬了起来。
她转身，似是要将人带回竹屋。
青色藤蔓讶异，又不解：“主人，这是？”
孟沉簌道：“他砸坏了我的药田，总要付出些代价。”
“此人掉下来时被烧焦成那般模样，此时竟还活着？”
“不错。还活着。”
孟沉簌将人带回北边最小的一处竹屋，原本被天降之火席卷后掉下来的竹竿被她用灵力一一放回屋顶，看起来与之前无异。
她站在床边，右手掌心往下至他心口，黑色灵力从掌心涌出，落在他胸口，流入他心脉之中。
他原本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些血色，呼吸也较之前更为有力了些。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却又很快停住。
孟沉簌往门口瞥了眼，不见有人迈进来，也不在门前。想来是在院中等候。
她为床上的男人疗伤后，收力转身，出房间行至院中。
院中有一身着白衣的女子，发乌而肤白，媚态天成，十分美艳见孟沉簌出来，她立刻往前迈步，而后行礼：“沉簌大人。”
孟沉簌道：“胡雪姑娘不必多礼。”
“你今日在桃花林护住桃夭，协助水灵们将林中精怪撤出来，我该去谢你才是，你怎还来这里了？”
胡雪抿了下唇，双手略带几分紧张之意交握在身前。她眨了下眼：“沉簌大人，我来此，并非是想要您的感谢，而是想知道我之前与您说的事，您是否能……”
孟沉簌淡淡打断她的话：“胡雪姑娘，你心上人已死去，想必早已入轮回转世，我实在是救不了他。”
“……”
“何况……”孟沉簌望着她，眼神沉沉：“人妖殊途，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胡雪嘴角扯过一丝苦笑，低声嘟囔着：“人妖殊途……真的……殊途吗？”
她握紧身前衣裳，神情忽激动起来。
她扑通跪在孟沉簌身前，眼泪模糊了眼，模样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沉簌大人，小妖知道您其实是冥界的人，您要是能帮我查到他的转世，小妖一定感激不尽，愿意为您当牛做马报答您！”
“……”
望着胡雪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孟沉簌忍不住轻叹一声。
她弯腰伸手将人扶起来，嗓音柔和了些：“胡雪姑娘，人已去，便忘了吧。即使你真找到了他的转世又如何？你依旧是妖，他仍然是人，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
“你能活上千年，而人之长寿者，也无非百岁出头，你数千年容颜不衰，而他很快就会老去。到时候他死去，难道你又要去找他的另外一个转世？”
“……”
胡雪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哭泣的动作也因此顿住，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
孟沉簌抬手用衣袖将她的眼泪抹去：“先回去休息吧，你可以慢慢考虑。”
“……”胡雪抿了抿唇，而后朝孟沉簌行了个礼：“是。”
胡雪离去时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和方才出现在这里时全然不同。
孟沉簌稍蹙起眉头，无奈着摇了摇头。
待确定胡雪已然离开后，孟沉簌红唇轻启：“青蔓。”
“在。”青色藤蔓自屋顶而来，延伸至孟沉簌身侧停下：“主人，有何吩咐？”
孟沉簌问：“山脚下的那群道士还在吗？”
青蔓答：“虽不比之前那般多，但每日都有人值守，应是在等胡雪姑娘下山。”
山脚往上十里处，有迷障。迷障之中有迷-烟，扰乱视线，会让人出现幻觉，亦会令人在里绕行，最后绕出去。
所以，寻常人不可随意上山。
也上不来。
孟沉簌眯了下眼，神色瞬时凝重起来。
等胡雪下山是假的，想要刨她的内丹才是真的。
胡雪是罕见的纯白之狐，于雪山之巅、吸收天地精华修炼幻化成的人形，她手上从未沾染鲜血，至善纯良，因而她的内丹对于修炼之人而言是绝佳之物。
若是吃下使其与自身融合，修为必定暴涨，一日便可突破瓶颈、得到数百年修为。
当初胡雪便是被那些人追杀后逃到这里来，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要为自家的弟子讨回公道，可实际上，他们口中那位品行端正、温文尔雅的小徒弟，正是被他们亲手所杀。
理由是：勾结狐妖，被蛊惑心神，天道不容。
胡雪逃到碧落山时，那个小道士已死去有半年。见胡雪可怜，孟沉簌曾托人偷偷查过那个小道士死后的情况。
他已入轮回，转世之人本就难寻，何况已过去那么久。
实在是找不到。
冥界之中，有资格和能力知晓前世与转世之人，且知晓如何去寻的，唯有阎王。
不然人人、妖魔都要寻在意之人的转世，冥界还不知道会被搅动成什么样子。
孟沉簌叹了口气，又道：“看着胡雪，别让她下山。”
“是。”
青蔓随即离去。
孟沉簌抬头看了眼已恢复平静的夜色，月亮一如往昔、一成不变的挂在夜幕之上，散发着微凉却皎洁的光。
她眼眸微微颤了下，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翌日。
清晨缕缕微光自天倾泻而来，不动声色的将整座碧落山覆盖。
山中躲了一夜的精怪自洞中出来，开始整理昨夜被天火损毁之处。
精怪们修为虽不高，却也齐心协力，得到分配任务后，哼哧哼哧的就去干活儿了。
碧落山山顶北侧竹屋中。
晨间暖阳自窗而入，安静洒落在床上所躺之人身上。
床上面容冷峻的男子经一夜沉睡后，体力与意识都恢复了些，似是感觉到被阳光照耀过后的暖意，又好似是被噩梦惊扰，他眉头皱起些，眼皮动了动，放于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好些，像是在挣扎。
他双腿忍不住跟着惊抖动，而后猛然一刹那，他睁开了眼。像是受到惊吓般，他直直坐起身来。
他脸色有些慌乱，紧张又不安的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视线环顾而去，发觉自己在一个简陋小竹屋内。屋子里除去一张简陋的床，就只有一副桌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视线再往前去，不远处，是一个翘着二郎腿、拿着算盘的女人。
女人面带微笑注视着他：“你醒了。”
他瞬时警惕起来，身体下意识做出防御姿势，蹙眉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这里是碧落山。”女人悠悠出声：“我是你的债主，孟沉簌。”
孟沉簌抖了抖手中算盘，而后快速拨动算珠：“你掉下来的时候砸坏了我四块药田，弄坏了我即将收成的药草，以及晒在旁边的三盘干药材，按碧落山的交易之物来换算，你总共欠我三百八十五万聚星珠。”
她笑吟吟看着他：“你准备怎么还？”
“……”
他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个有价值的物件。
孟沉簌打着算盘，又道：“没有钱，那就在这里给我干活儿。按你所欠的聚星珠来算，你需要为我工作九千九百九十三年。”
“……”
听这年限从她口中吐出，他嘴角忍不住抖动了两下，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两个大字：
奸商。
孟沉簌站起身来，将身边的扫帚拿起丢给他：“现在，你该去扫地了。”
“……”
他被迫接住扫帚，眼神诧异，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眨了下眼，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没离开的孟沉簌，拿着扫帚的手不由紧了紧。
心中一番纠结后，他问她：“我是谁？”
孟沉簌挑了下眉：“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给我干活儿。”
“……”
“不过你要是想要一个名字，我可以给你一个。”孟沉簌笑望着他：“玄慕。”
“玄天的玄，倾慕的慕。”
“如何？”
他眨了眨眼，心中没有任何挣扎便接受了这个名字。好似他本来就叫这个。
他看着孟沉簌，点头：“不错。”
孟沉簌笑吟吟注视着他：“现在，玄慕，去扫地。”
“……哦。”
玄慕：不知为何，好像有种被人忽悠了的感觉……-_-#
孟沉簌：没有哦，怎么会呢～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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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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