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在他们所在的瞭望台后上方的城楼上，一个梳着总角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从里面跑了出来大声呼喊着。
“小幺快跑，不要管爷爷！去敲警钟！快！”
老闫头被吊在半空中左右晃荡，头晕、目眩、恶心......身上缠着的锁链让他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已经散架了。孙女的声音让他突然一震，心系孩子安危的恐惧将他瞬间吞噬。老闫头拼命的挣扎想做点什么，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声嘶力竭地叫喊孩子“快——逃——！”
锦衣没功夫在这欣赏这两位的祖孙情深，她的目的很明确。一是要打开寨门让湘川他们进来，二是要找到正确进入天渡寨的方法。最后就是要阻止守寨的人向寨子里的人示警，就比如现在这个小女孩听了爷爷的话后把腿就跑，想要去放狼烟并敲响警钟......
锦衣从地上随手捡了两个石子冲着小孩儿“嗖！”地射了过去，“啪！啪！”两声，一颗石子射中了女孩的腿窝，另一颗石子击中了她女孩的麻穴。
小孩“扑通”一个狗啃地，摔得不轻。
“哇——救命啊...爷爷救我哇...呜呜呜...疼...”
老闫头听到孙女的哭声心都要疯了，他冲着锦衣破口大骂道：“呸！你这妖女不得好死，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小孩算什么？”
锦衣反手又把锁链紧了紧，拿出九尾纹玉瑗给老闫头看：“老头你瞧好了，这是象征国君亲临的玉瑗。我是奉命来查案子的，没时间在这里和你瞎耽误功夫。你现在马上把石桥和入进入寨子的闸门告诉我，只要你配合，我保证不动她一根汗毛。不然的话，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一个妖女是怎么招呼小孩子的。”
“你个王八蛋——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们吧！妖女你动手啊！”老人家扯着嗓子叫嚣，并且在空中挣扎的厉害。还好锁链结实，要不普通的绳子肯定禁不住这种闹挺法，多半就得掉下去了。
锦衣见他不肯配合，于是就想法子再吓唬吓唬他。可还没等锦衣有所动作，就见她突然伏在凹凸有序的几字形女墙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方才锦衣为了保命，强行使出了绝学“一念观尘”中可以短时间骤提功力的一招——“昙花一现”。
以锦衣的武学修为，现在还没到能练成这么高深招式的时候。所以锦衣平日都只是熟记这套招式的心法口诀，却不曾练习过。这次的冒然使用，令她行岔了气，锦衣现在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哈哈哈，遭报应了吧。你这个丧良心的妖女，恶事做尽自有老天爷收你！痛快！痛快！”
锦衣无法理会老闫头的咒骂，内力在她体内毫无规律的横冲直撞，每一寸经脉都像是针刺刀割一样疼痛难忍。一晃神的功夫，吊着老头的锁链从她手中滑落，眼看着老闫头就要摔成肉饼了。
锦衣顾不得自己，她抄起一根麻绳，忍住剧痛再次强行游走内力，挥手一甩。
只见麻绳像条正在捕食的响尾蛇一样，嗖的一下死死缠住飞虎爪铁链的尾巴。锦衣用力一扽，老头就如同一条从海里钓上来的大鱼一样，被锦衣“钓”回了瞭望台内。
接触到踏实地面的老人家全身颤抖，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喘不上气来。锦衣啪啪锤了他几下，才让他慢慢缓了过来。吊着的时候全身是胆不觉怎样，反倒是被救上来后，开始心有余悸的后怕。
锦衣那边发生的一切都被湘川看在眼里，他急得直跺脚，可奈何自己过不去这天堑，只能是干着急。
就在这时，老头的孙女哭唧唧的开口了：“姐姐你别折磨我爷爷了，我知道闸门怎么开，求你放了我爷爷吧......”
“不可以，小幺不可以说.......唔.......”老闫头的腹部中了一拳，吃痛的他无法说出话来。锦衣怕老头坏事，于是干脆就解下他的腰间束着的粗麻汗巾塞进他嘴里，然后又用绳子把他手脚绑好。
做完这一切，锦衣飞虎爪向上面的城楼一送，铁爪紧紧咬住城楼的桅杆，锦衣由此借力登上了城楼。
锦衣对小幺说：“小幺妹妹，姐姐要用带你从这里飞下去，你怕不怕？”
小幺怯生生的说：“怕.....”
锦衣苦笑了一声，于是道：“怕就把眼睛闭上，姐姐带你呼的一下就过来了。”说完她就用手捂住小幺的眼睛，抱着她回到了瞭望台。
“好啦，你先告诉姐姐要怎么升起石桥呢？”
“把这个大磨盘一样的东西转三圈。”
锦衣照做，石桥果然升了上来。湘川见此连忙从对面飞奔过来，来到寨门前。
“那寨门要怎么打开呢？”
“一个人上来的话不用开寨门，那边有个索道，要索道旁边的把手，转三圈就可以让索道动起来了。”
锦衣见小幺说到这的时候，眼睛总是向上撇，手里的小动作也是不断，于是她断定小幺一定在说谎，她如果真照办了，必定会出发什么不得了的机关。其实锦衣还挺佩服小幺的胆识，小小年纪在面对她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的淫威时，竟然还敢于斗智斗勇一番，想来日后必成大器。不她现在可没有体力和心思再耗下去了。
“小幺妹妹不要对姐姐说谎哦。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肯说实话的话，我就立即把你爷爷扔出去。”
“不要！我说我说，是转七圈，不是三圈。这次绝对是真的！”
锦衣眯着眼睛，十分严肃而慎重的审视着小幺。最终确认她没有撒谎后，就招呼湘川去坐索道。
当湘川上来的时候却见锦衣竟然昏倒在血泊之中，而小幺此时手里就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小幺愤怒喊道：“你们这些坏人！通通都该死！”随后小幺就回头跑到爷爷身边，想用匕首割开捆住爷爷的绳子。
湘川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住小幺的衣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匕首。湘川也不说话，捡起剩下的绳子就把小幺和爷爷绑在了一起。
湘川回过头再去检查锦衣的伤势，伤的是后颈的位置，但好在是皮肉伤并不要紧，只不过看着吓人而已。湘川又探了探锦衣的脉象，发现锦衣之所以昏迷是因为内力逆行而导致的。他轻轻扶起锦衣，用自己的内力帮她从走火入魔中救出来。
过了许久，锦衣的身体终于逐渐恢复正常，她无力瘫软在湘川怀中缓缓睁开眼睛。锦衣想对湘川说些什么，但她实在太虚弱了，半张着的唇在剧烈颤抖，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你刚刚把力气都用尽了，现在得马上补充体力才行。我去看看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你不要乱动。”
锦衣闭上眼睛，勉强地点了点头。湘川脱下自己的月色绣龙纹的外衫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锦衣坐过去，然后他施展轻功一跃而起，登上了城楼。湘川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碗野菜汤，和几个有些发霉的黑菜团。
湘川一脸踌躇而又愧疚的说：“我只找到了这些东西，你......”
锦衣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示意湘川无妨。湘川扶着锦衣靠在自己肩上，然后一点一点给她喂吃的。吃的东西确实难以下咽，尤其是发霉的味道令人窒息。但是无法，锦衣必须要靠着这些恢复体力，就是再难吃的东西也得硬吃下去，没得选。锦衣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开始，到了南炎只会遇到更艰难的事情，眼前这些根本都不算什么。她这么一暗示自己，进食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锦衣才感觉自己缓了过来。一股暖流通过四肢百骸，手脚也不像方才那样冰凉了。她试着自己从湘川身上起来，湘川见状连忙扶住她的头帮她倚靠在城墙边上。锦衣望着湛蓝的天空，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怅然。
她突然笑了，自嘲着说：“今天要多谢殿下了，要不是有您在，我恐怕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湘川见锦衣真的没事了，于是就放下心来，也靠着墙边挨着锦衣坐下：“你确实要好好谢我，本王刚刚都要被你那不要命的做派吓死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都没这么怕过，本王恐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幕了。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么能拼命，莫不是从御史府出来的吧？”
锦衣闭目摇了摇头：“我倒是想进御史府来着，可惜当年刚进第一轮就落选。”
锦衣说的这个是真的，当初她瞒着家里参加御史府的公开集训。虽然她在集训当中表现的十分出色，但还是被御史丞给除了名。她现在所用的一切审讯手段，就都是在那次集训里学到的。后来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父亲还第一次打了她，差点没把她打死。但这都是后话了，锦衣发觉湘川许久没有动静，于是就睁开眼睛看向他。一转头却见湘川正凝神看着自己，目光温柔且认真。他的眼神中早已没有先前让人不适的随意、挑逗和暧昧，取而代之的是对锦衣的欣赏和敬重。
锦衣被他看得面颊发烫，她避开了湘川的目光，故作轻松的说：“怎么？殿下是不相信吗？”
“没有不相信，只是看到锦衣姑娘的脸上有血迹，小王担心姑娘这样若是见到别人，怕是会不太方便。”
湘川这么一提醒，锦衣突然察觉到冷风吹过，自己脸上那种湿凉的不适之感。她拿出手绢胡乱擦着，但因为看不见，所以是越擦越花。
“你介意我帮你吗？”
“不，不介意，劳烦湘王殿下了。”
湘川接过锦衣的手帕，沾了点清水，小心而仔细地擦拭。锦衣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就见湘川的眼睛明亮有神，好似水中明月令人沉迷。世人皆传南炎的湘王面如冠玉容貌秀丽，性情温和，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锦衣今日细看，确实不假。心突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锦衣急忙眼睫下垂避开了视线，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湘王殿下。”锦衣鬼使神差的叫了他一声。
“嗯？”
“我觉得您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哦？是么？那敢问锦衣姑娘是喜欢小王哪个样子呢？”
锦衣仔细想了想道：“我只觉得您现在这个样子最自在，看起来没那么累人。殿下是怎么做到能在不同的人面前摆不同样子的呢？您都不会混乱吗？”
锦衣的问题让湘川顿住了，他明白锦衣的意思。很少有人明白他的风流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或者说不是他所喜欢的风流，而是他顺着某些人意愿不得不做的样子而已。他有野心，但碍于时局只能被迫附庸风雅。他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就连他自己都快被这些风花雪月麻痹得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了。可谁曾想这个没相处过几次的小女官，竟然能一眼就把自己看破了。
他的故事复杂得很，并且他不愿与锦衣交浅言深，于是含糊着说：“我一向在喜欢的人面前做自己喜欢的样子，在讨厌的人面前就是自己讨厌的样子，都是些人情世故而已。你还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尤其在后宫这个泥潭里，最磨炼人的心性了。”
湘川擦干净锦衣的脸颊，而后又顺手打理好她的发髻，起身说道：“好啦，我们也该动身进寨了。这门外就如此凶险了，还不知里面又是怎样的光景。”
锦衣起身扶着墙走了两步，但还是比较吃力，怕是难以远行。她懊恼地瞅着虚弱的自己，一脸为难。
湘川背着手思索了一会说：“我有办法了，你等着。”于是转身又回到了城楼里。
过了许久，就见他身上背着一个改良过的藤椅，半跪在地上要锦衣坐上来。
龙湘川贵为一国亲王，竟能为她这个素昧平生、毫无交情的小小女官做到如此，反倒是让锦衣有些不自在了。
“多，多谢殿下。这个，这个是我从他们祖孙俩身上找到了天渡寨地图，接下来就麻烦殿下带路了”
锦衣在后面拘谨的坐着，而湘王却是眸灿若星带着笑意地说：“戴锦衣，看在本王帮你这么多的份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哦，那好吧。”
听着锦衣瓮声瓮气有些难为情的答复，湘王发自内心的笑了。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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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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