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星有那么讨厌吗。
顾池音扪心自问过。
此人毋庸置疑生了副好样貌,否则初中那会儿,运动会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送水。
其实从小学到初中之后,顾池音也有了阶段性的成长。他开始接受江从星,试着和他共存。
初一报到,望着因为和自己一样个子太高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江从星。
面对不可抗的恶劣情况,要学着共存,顾池音这么想着。
初中时代对顾池音和江从星而言,可以说是他们人生的一次重大转变。
他们的父亲在他们上初中的那年合作经营了一家海运公司,于是,二人猝不及防地同步成了富二代。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把“梦想”变成“选择”。
比如小时候,大家谈及梦想,很多人会在“宇航员”和“科学家”之间纠结,很担心这时候做出了选择,长大了就无法更改。
后来大家长大了,发现世界很温柔,选不好就别选了。
诚然,这突然的富二代仿佛人生中的DRS,官方小外挂,顾池音和江从星忽然有得选,而且唾手可得。
于是初中的暑假,他们相遇在A市的卡丁车训练场。
彼时父亲拍着自己小小的后背,说:看,你还说自己要当赛车手,结果起得这么迟,从星都跑这么多圈了!
顾池音高估了自己,什么共存,他在卡丁车场看见江从星的瞬间,只想把车场门一锁放把火大家一起死。
继绿茶之后,顾池音又赐他一称号,学人精。
所以,江从星有那么讨厌吗,有。
然而顾池音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江从星一家子,上到江从星的外婆,下到他家的哈士奇,顾池音都很喜欢。除了江从星本人。
“替我跟外婆道谢。”顾池音抢下他手里的袋子,然后关门。
祸不及家人,道上规矩。
-
周四,围场。
所有车手在周四参加新闻发布会,这是围场内可容纳五百人的新闻中心。
F1,一级方程式,全世界最高等级的场地赛车比赛。
上午抵达围场的时候,Hunters车队的体能师递给顾池音一根谷物蛋白棒,叮嘱他这个上午除了水,不可以再吃任何东西。
F1的气氛永远是热烈的,今天全世界的体育栏目都聚焦在这里。可容纳四万五千人观赛的国际赛道,记者们恨不得把摄像头贴到车手眼睫毛那儿拍。
一根根镜头从围场保安之间伸进来,顾池音车队一行人刚进围场通道的时候,茱莉一把按住了他拆蛋白棒的手。
“进去再拆,这个没有赞助。”茱莉说。
顾池音点头,把蛋白棒揣进裤兜里。
采访台上和去年一样,主持人让两位中国籍车手挨着坐,虽然顾池音很烦他,但顾池音懂得大局为重,今年也带着虚假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在江从星旁边坐下。
一次有五位来自不同车队的车手接受采访,刚坐下,顾池音裤兜里那个蛋白棒就开始作祟。
他穿的是比较宽松的运动裤,好死不死,刚坐下,蛋白棒滑出来一大截。业务能力极强的顾池音立刻捂住,同时,发布会开始了。
采访台顶灯光全亮,顾池音一手捂兜,另一只手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
好的,现在只要装作无事发生地把它塞回去就好了。
“顾!早上好!”记者提问,“Hunters的领队在社交平台发文说,你们的赛车今年有突破性改良,但似乎大多数人,甚至一些车迷都猜到了你们的战术,对此你会担忧吗?”
“早上好。”顾池音维持着微笑,“对此……”
赛车手的反应能力迅捷到可以在红灯熄灭的0.2秒内起跑,顾池音的遥测数据更是达到过0.14秒。所以——区区一个蛋白棒,顾池音必不可能让它出现在镜头里。
于是瞬息之间,顾池音立刻调整坐姿把蛋白棒塞回去,“并不担心,我对我们的研发团队很有信心,马修斯说我们会是最快的,那我们就是。”
F1的发布会有时候也不会太严肃,于是记者接着问,“去年的积分榜,你比同胞车手江从星少一分,今年……”
记者:?
摄影师的取景框里,此时是这样一个画面。
有什么从顾池音的裤兜里滑了出来。
但没掉地上。
因为坐在他右边的江从星,上半身侧倾,接住了它并且握住。
顾池音微微偏头,放下话筒,用中文的口型对他说:还给我。
江从星是想还给他,然而刚要递过去……又被顾池音一个攥住,为了防止蛋白棒的商标出现在镜头里,顾池音一整个连蛋白棒和江从星的手都攥住。
记者迅速调整问题的走向,“……今年二位在冬歇期有没有私下进一步的交流呢?”
顾池音把蛋白棒抢出来揣回口袋,“没有。”
“你们来自同一个国家,有考虑在未来合作吗?”
顾池音:“没有。”
“刚刚是有什么掉出来了吗?”
顾池音:“没有。”
NO*3
作为全球最昂贵的赛事,每年光是转播版权就能卖出将近10亿美金,F1的转播画面里,每一帧都是巨款。
而顾池音——
当地较为有名的守财奴,必不可能让不是自己赞助的东西和自己同框出现。
终于采访结束,马不停蹄跑去围场车库,因为今天,是顾池音和威廉,与他们新赛季的新赛车进行第一次见面。
“小伙子们。”工程师拉开车库的大门,“向全世界最完美的空气动力艺术品打个招呼!”
防尘布被工程师以一个潇洒的姿势揭开。
敕啦——
漆黑的方程式赛车,定风翼的尖角折射出阳光,工程师说得没错,这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空气动力艺术品。
顿时所有不爽的情绪被一扫而空,顾池音难以控制地上扬嘴角,旁边威廉搂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难以自持地用德语喊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然后顾池音也搂回去,用中文跟他说:“是的,牛逼了兄弟!”
无障碍交流。
咔。
两位赛车手站在两台新黑武士车头合影。
-
周五,练习赛。
通常来说,F1的练习赛有三次,分为FP1(第一次自由练习,简称一练)、FP2、FP3,分别在周五上午、下午,以及周六上午。
FP1的主要作用是为了让车手熟悉赛道,而很多车手在FP1的时候才和自己的新赛车初次见面,一练也让他们互相熟悉。
同时,练习赛的遥测数据也非常重要,策略组和工程师们会通过练习赛的数据进一步调校赛车。
巴林国际赛道,全场5.41公里,12个弯道,顾池音在模拟器上开过无数次。
当然,少壮不努力,老大模拟器;一直不努力,一直模拟器。
赛车手,还是要下赛道的。
这台车是团队作品,Hunters车队新赛季升级的黑武士,抛开研发费用,光是制作成本就高达200万欧元。
与“方程式赛车”关联的所有名词都是昂贵的,比如顾池音身上这套防火赛服,它得烧个二十多秒钟才能烧到里面车手的皮肤。
顾池音已经准备齐全,静装待发。
他就这么安静地站在车库里,如同等待施令的战士。
漆黑的头盔,漆黑的赛服。方程式赛车的一切都在对抗和利用空气气流,包括此时顾池音脑袋上的头盔。
赛车手坐在赛车里的时候,头部刚好位于气流中间,这样头盔就会向后产生乱流,所以工程师和设计师在头盔背部做了一个整流罩。
然后有人过来摸了它一下。
顾池音回头,看见江从星。
“有灰。”江从星说。
“我会信?”顾池音把前挡推上去,“你第一天在围场上班啊?来我车库干嘛?Crown倒闭了?”
“……”江从星叹气,先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赛车手套掌心的一层灰尘,然后说,“我是来问问你要不要滑板车。”
顾池音啪嗒把头盔前挡盖上,“要。”
在F1围场,没有任何一个车手可以拒绝滑板车。
“谢了。”顾池音闷在头盔里说,企图不让他听见。
“小事。”江从星必不可能错过,放下了小滑板车。
围场,也就是包括赛道在内的封闭建筑场所,在F1期间封锁使用。它挺大的,但也没大到从车库到餐厅要开车,但要说它不算太大,也并不想徒步走过去。
所以滑板车是许多车手除开方程式赛车外,在围场里最喜欢的交通工具。
顾池音生等着江从星走远了,才一个箭步挪过去把滑板车拎到车库靠墙放好。
每天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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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发车准备就绪后,通话器里传来指挥台的声音,“顾,起跑。”
“Copy that。”
第一次练习赛的主要目的是收集新赛车在赛道上的数据,一练上的是红胎,红胎是三种轮胎里最软的。软胎的速度最快,但磨损也最快,在正赛上红胎基本只能跑十多圈就得进站换胎。
自由练习,大家都很平和,没有出现什么轮对轮的贴身互搏。
一练顾池音的圈速很不错,但胎暖后抓地力依然有问题。
工程师和机械师们开会,初步认为是前翼的下压力不足,需要进一步调校。这时候赛车手就可以去围场里玩了。
没有滑板车的威廉差点哭出声音,用英文朝着顾池音远去的背影喊道:“你不是最讨厌江从星了吗!?”
这种时候不应该立刻把滑板车丢出去表示不屑吗!
不多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威廉身侧响起,亚裔青年的身高和1米87的威廉不相上下,嗓音低沉,并带着微笑,说道:“没错,他最讨厌我,往前二十年,往后二十年,都是我。”
江从星:骄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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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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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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