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画，两人还是去了大操场。
塑胶跑道中间是大片的草坪，可惜现在正是寒冬，除了枯黄的草地，其他什么也没有。
“你们的操场挺空旷的，”唐绪像是第一次来这里，感叹道，“这个选址也太好了，旁边都没有什么建筑物，视觉效果会很显大。”
袁矜越昂起脑袋：“确实，要不要去司令台上坐坐？上面视野更开阔。”
“好。”
袁矜越走上司令台，稍稍停顿了几秒，然后带着唐绪走到了一边的观众席。
“运动会的时候我老跑到这边来，”袁矜越一边拿纸巾擦塑料椅一边向他介绍，“这几个位置最抢手，能看短跑还能看到跳高——这两个项目最好看了，人气也高。”
说着，她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坐下，拍拍身边刚擦过的空座，邀请唐绪：“走累了，来坐一会儿吧。”
唐绪瞳孔微缩，迟疑着没有上前。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如她所言，这里的位置是运动会的最佳观看席，离比赛场地最近。虽说学校有规定各班的座位分布，但实际情况是，比赛还没开始，学生们就都往这边涌了，每个人都想抢夺最靠前的位置。
听袁矜越刚才的语气，她对这里的位置很是熟悉，那么她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她指着的那张塑料椅，是裂开的。
裂缝在正中央，肉眼看不太出来，只有人坐上去的时候才会把缝隙撑大，站起来之后还会发现裤子卡在里面，再胖一点的人甚至会夹到肉。
曾经有个男生穿着薄薄的夏季校裤坐在这张椅子上，起来的时候卡住了裤子，硬拽之下裤子被扯破了，露出了紫色的内裤。这件事情在学校里被大家津津乐道，调侃他“紫腚能行”。
这里有这么多位置，可袁矜越偏偏选择坐在这，还邀请他坐那张坏了的椅子，她是真的忘了这回事，还是……在试探？
唐绪不敢想。
同样，他也不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出丑，更不想扯坏裤子被她看到里面的大红色秋裤。
刚刚看画时的气氛消散殆尽，唐绪摇头，委婉拒绝：“不用，刚吃完饭没多久，我想站着消化一下，不然长肉。”
这倒也不完全是借口，唐绪对自己的身材管理非常严格，平时不是在减脂就是在增肌，除了图书馆，他最常待的地方是健身房。
他知道袁矜越最讨厌男的肚子上有赘肉，虽说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但唐绪始终认为，良好的外形是男性自律的证明，他不想被误认为是一个懒惰不求上进的人。
袁矜越倒也没强迫，她只是若有所思地将“孟逸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到对方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才移开目光。
一场故地重游，两人各怀心思。
又逛了一会儿，袁矜越好像失去了兴趣，她意兴阑珊地伸了个懒腰，对“孟逸丰”道：“回去吧。”
唐绪如释重负。
他确实很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但今天的情况也实在让他措手不及，需要回家仔细捋一捋。
“我送你回去。”
上次送她回家被拒绝了，唐绪并不气馁，毕竟那会儿他们还不熟。但现在他们已经是可以单独出来散步的关系，应该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但袁矜越依然拒绝了。
“不用，高中的时候经常自己回家，这条路我很熟。你也回家吧，演唱会之前我会联系你的。”
虽然已经是半脱粉的状态，袁矜越还是决定带“孟逸丰”去看这场演唱会。
唐绪有些失望，但并不纠缠，他点点头：“好，那我回家了，你路上小心。”
……
袁矜越回到家，跟鲁山解释了一番言宝珠的事情，并保证明天一定带她来家里吃饭，这才勉强哄好老爹。
安抚完鲁大厨，她回到房间，给许久不联系的高中同桌李聪发了条消息。
袁矜越：【现在有空吗？帮我个忙。】
李聪秒回：【袁姐你说，小弟随时待命。】
袁矜越：【你帮我打听一下，我们一中之前有没有一个叫孟逸丰的男生。】
李聪：【OK稍等。】
跟他做了三年的同桌，袁矜越知道李聪交际范围极广，整个一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八卦。虽然两人经常被调侃是“大小姐和管家”，但他为人实在仗义，嘴也很严。
李聪几乎可以算是她唯一的男性朋友，之前郑帆出轨那事也是他告知的。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李聪发来消息：【袁姐你记错了吧，孟逸丰是二中的，而且长得很帅，据说是他们学校表白墙常客。成绩也挺好的，现在跟你在同一个学校，学医的。】
他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看样子是运动会的时候别人偷拍的。照片里的孟逸丰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靠在司令台的座椅上打盹，旁边站着几个穿运动服贴了号码牌的男生。
袁矜越皱眉：【能确定吗？】
李聪：【包的，我办事您放心。咋了？袁姐喜欢这款？我可以帮你搞个联系方式来。】
发完这条他又补充：【确实比郑帆强，男德标杆。听说高中三年都没谈过恋爱，也没听说有什么暗恋的女生，心里只有学习。大学好像也没谈过，每天都在打工。】
男德标杆？
袁矜越满意了，虽然她今天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她回复李聪：【暂时还不用，你先别说。总之今天谢谢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李聪：【跟我说这些。真要谢我的话给我寄点特产来呗，我在这都快饿瘦二十斤了。】
袁矜越：【还没放假？】
李聪：【放假了，我留在学校有事情，过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回。】
袁矜越：【行，地址发个来，我多给你寄一点。】
事不宜迟，收到李聪发的地址之后，袁矜越又出门了。
梁城倒是不缺美食特产，但能邮寄的不多。袁矜越把能拿的都拿了一点，最后竟然也寄了满满一个大包裹。
寄完东西，袁矜越拍拍手准备回家，这时收到了曼曼发来的语音消息。
“小姨你在哪里？司机叔叔在骂阿公。”
何青雄在骂鲁山。
袁矜越抿唇，脸色逐渐沉下来，她给曼曼拨打了语音电话。
“小姨！”曼曼接通后，急急忙忙地喊她，“快点，快点回来，司机叔叔骂得好凶。”
“曼曼不怕，小姨马上回来。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妈妈和阿娘在上班，爸爸刚刚把我接回家又出去了。”
曼曼年纪小，口齿思路却都很清晰。袁矜越冷静下来，安抚她：“没关系的，你先回房间待一会儿，小姨十分钟之后就回来。”
“好的，那你要快一点哦。”
挂了电话，袁矜越迅速打车回家。
只是到家后，她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上楼一看，家里空无一人。
曼曼推开门，手里抱着小猫翠翠，身边还跟着小金毛妹妹，看到是小姨回来了，她委屈地喊了一声：“小姨，你终于回来了。”
“阿公呢？”
“刚才走了，司机叔叔先走的，然后阿公跟我说他去买菜，也走了。”
袁矜越朝她招招手，把小姑娘搂到怀里，轻拍她的背，声音柔柔的：“司机叔叔是怎么骂阿公的？”
曼曼努力回忆，不熟练地复述那些词：“他说阿公是斑鸠，抢别人的位置，还是凤凰，很穷，让他带着女儿滚出去。”
袁矜越翻译了一下她的话，知道何青雄说的是“鸠占鹊巢”和“凤凰男”。
“那阿公有说什么吗？”
“没有，”曼曼摇头，“阿公一句话也没说，等司机叔叔走了他就去买菜了。”
说完，她抬头看袁矜越，眼神里充满忐忑与疑惑：“小姨，为什么司机叔叔总是说阿公的坏话？为什么阿公都不生气呢？”
是啊，为什么呢？袁矜越也不知道。
她勉强笑笑，摸摸曼曼的小脑袋：“没关系，我们不用管这个。”
“那阿公会走吗？阿公要是走了就没人给我做那么好吃的饭，也没人陪我和小猫小狗一起玩了。”
“不会的，永远不会。”
……
鲁山买完菜回家做饭，袁矜越一句话都没问他，吃饭的时候也神色如常。
吃完饭，袁矜越从书房里拿出车钥匙，对鲁山道：“我带曼曼去遛狗。”
曼曼赶紧拉着妹妹跟在小姨身后。
鲁山愣愣地目送女儿带着一人一狗出了门，直到门被打开又关上，都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碗筷。
袁矜越今天不想跟他吵架，或者确切地说，是不想单方面质问鲁山，却只能得到他充满歉疚的眼神。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每次都是这样收场——何青雄发完疯拍拍屁股就走，鲁山忍气吞声一言不发。
她不想又因为这种事情迁怒鲁山，更何况明天言宝珠还要来家里吃饭，袁矜越并不愿意大肆宣扬家里这些丑事。
“小姨你今天怎么不会开车了？你是不是不会开这种小车啊？”曼曼拉着妹妹，探身往前，“要不我打电话叫爸爸回来送我们去吧？”
她开得歪七扭八，曼曼有点害怕。
袁矜越深呼吸，收起情绪，笑着跟她保证：“小姨会开的，你放心好了。”
“好吧。”曼曼只好继续在后排坐好，并且给妹妹也系好安全带。
袁矜越努力平复内心，开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比平时多花了十分钟才到公园。
她停好车，带着曼曼和妹妹走到一张空着的长椅附近，嘱咐曼曼：“你就带着妹妹在这附近玩，不要跑太远，不能让小姨看不到你，知道吗？”
“知道！”
曼曼兴奋地和妹妹开始了你追我赶的小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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