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思源山庄某处庭院,管家秦卿在范衡院落附近忙碌,等待迎接范衡公子所说的贵客。
“辛苦……”范衡进门后猝不及防被屋里馥郁的花香熏得倒退两步,只见桌子上,窗户旁,都摆上了成簇的栀子花,一个妇人在衣柜前忙碌。
“周嫂,怎么是你来收拾?”范衡惊奇道。
周嫂是思源山庄顾厨师的妻子,平时主要负责山庄食材的采办和零碎的针线活,很少做这些铺床叠被的活计。
“其他杂役干活太糙,怕怠慢了牧姑娘,还是我亲自来干妥当些。”顾大嫂头也不回地擦拭着衣柜。
“牧姑娘?”牧溪跟在范衡身后进门,狐疑地扫视着整个房间的构造,屏风上绣有头戴牡丹的仕女,极尽温婉,可见造价不菲,屏风后面桃粉色的床帐,连被子都是百蝶穿花式样,一股浓烈的栀子花香在整个房间弥漫,这怎么看都是姑娘住的闺房,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住的。可范衡明明说过这是给他准备的房间……
范衡看见房间的设计也是一脸懵圈,他明明跟秦卿交代的是很重要的贵客就是牧溪啊,等等!秦卿不会误会牧溪是个女人的名字吧,他昨天晚上好像确实忘了告诉秦卿牧溪是个男子……
“秦管家!”范衡朝门外高声喊道,没一会儿,秦卿便端着一方锦盒出现在范衡身前,却注意到范衡身旁的面色古怪的牧溪。
“牧……公子?”秦卿端着锦盒呆若木鸡,这下误会大了,昨晚范衡深夜找他帮忙,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一个叫牧溪的贵客临时居住,说到牧溪这个名字的时候,范衡眼中的温柔缱绻简直要溢出来,他还以为自家公子终于情窦初开,找了个意中人回来,当下就开始畅想对方是个多么温柔如水的女子,能让平时冷静克制的二公子做出金屋藏娇的疯狂举动,没想到……
秦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时怎么就不问问牧溪是男是女,身为思源山庄大管家,居然做出这么离谱的待客方式。
“牧公子?”周嫂这时也回头惊讶地看向牧溪,嗯,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马上掩耳盗铃般挡在衣橱前。
范衡大步走向衣橱,打开一看,果然是清一色的女装,而且都是当下洛阳最时兴的款式,范衡关上衣橱警惕地看向秦卿手中的锦盒,秦卿尴尬一笑,自觉将锦盒打开,里边都是香粉,口脂和簪花。范衡刚想跟牧溪解释这就是个误会,门外传来一阵略显稚嫩的女声。
“二公子,我来看望未来夫人喽!”只见一位身形圆润的双髻少女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当归红糖生姜汤,娘说牧姑娘身子不好,这是我亲自煮的给牧姑娘补身子。”
“缘巧……放着吧。”范衡被女孩一口一个牧姑娘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连顾缘巧都知道了,怕不是大半个思源山庄的人都误会他今天带回来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牧溪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心狠手辣的玄鸮堂杀手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身娇体弱的牧姑娘,搞得他不咳嗽两声应应景都对不起秦管家他们这一顿殷勤招待了。
顾缘巧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男客人,可传说中的牧姑娘却怎么也不见踪影,她还好奇地往房间里边瞟了一眼,嗯……还是没人。
“在下牧溪,多谢诸位费心了,卧榻之地,万般皆可,不过我这种人难免会玷污这些脂粉裙钗,还是收起这些好物吧。”牧溪自觉忽略了房间中婉转秀丽的陈设,一脸波澜不惊地朝秦卿他们行礼道谢。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房间比起玄鸮堂的水牢可舒服的多。范衡要是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难看的话,属实是不痛不痒。
范衡也就坡下驴交待秦卿,牧溪的房间需要重新布置,在房间安排妥当之前,牧溪就先跟自己住在一起,这时范衡忽然发现他居然能这么快跟牧溪共处一室,秦卿,干得漂亮!
可秦卿的下一句话立马让范衡活泛的心跌进谷底,“二公子大可放心,今晚之前,牧公子绝对可以住进来,不必委屈你们挤在一起。”秦卿信誓旦旦打着包票,赌上他几十年的管家声誉,绝对不会让牧公子感受到丝毫的怠慢。
范衡看着秦卿急匆匆离开的身影,恨不得亲自把他揪回来,这事可以不用这么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牧溪有些不安地握着椅子的扶手。秦卿走后没多久范衡将他带到正厅,接着只是自顾自的泡茶,富贵子弟他了解一些,可带着受伤的手臂忙前忙后自己泡茶,还不要别人帮忙的还是头一次见。还有,作为名震江湖思源山庄的二公子,范衡的庭院基本冷清到了门可罗雀的境界,只有院子海棠树上的麻雀在发出零星的啁啾,而范衡对于这种事情看上去早就习以为常。
“是我自己喜欢清静,”范衡熟练地沏了杯茶递给牧溪,“而且,玄鸮堂有些任务的执行,还是不要让人看到为好。”
思源山庄和玄鸮堂的关系,平日牧溪从范源对庄主的在意程度差不多可以猜的到,看上去分道扬镳各行其是,实际上在纷纭的江湖浪潮中却保持着诡异一致的步调。得罪思源山庄就等于得罪玄鸮堂,这在江湖上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范衡掺手玄鸮堂的事情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他在玄鸮堂内部扮演什么角色。由于可能会涉及玄鸮堂内部机密,牧溪也不敢多问,只好开始试探着问范衡想怎么处置自己。
范衡没接牧溪的话茬,反而跟牧溪介绍起了思源山庄其他院落,包括庄主范源,大公子范鸿,大小姐范桐的居所,后山温泉,西院厨房和家丁们的房屋诸如此类。
“除了父亲的院子不要随便进去之外,别的地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大哥刚去了扬州,你去了也见不到他。另外,山庄还有二十四位家丁,从立春到大寒,都是高手,脾气虽然各有迥异,但都是好人,回头你慢慢就认识了”
“属下会小心行事,绝不越雷池半步。”牧溪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他在思源山庄就待一个月而已,还是不要擅自去其他地方走动为好。
“你肩背上的心花怒放镖很棘手,晚上我会再帮你换药,”范衡试了试杯子里茶水的温度,重新将杯子递给牧溪继续说道,“范鸿据说快回来了,他要是故意为难你的话,别跟他客气,至于那个秦管家……”
接下来的时间,牧溪见识到了范衡有多话痨,一杯茶就能让这个二公子滔滔不绝说上半个时辰,而且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
“公子……”牧溪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敢问公子已经原谅了在下昨晚的无礼了吗?”
范衡一拍大腿,“必须处罚,跟我来。”就没看见求刑罚求的这么积极的!
范衡带着牧溪来到自己的书房,随手拿起一支毛笔,用笔杆轻轻击打着书架上的书脊。
“让你见识一下我为你准备的最歹毒的刑罚,”笔杆敲击书脊发出规律的响声,在整个书房回荡,“我要剥夺你这一个月说不的权利,要是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次拒绝的词语……”
范衡轻浮地用笔杆挑起牧溪的下颌:“我就罚你每日为我梳头绾发。”
“啊?”
牧溪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范衡公子莫不是对歹毒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啊什么啊,这可是丫鬟干的事情,让你这样的绝顶高手干丫鬟工作还不够屈辱吗?”
“只要公子喜欢,想贴身伺候公子起居的女人怕都要抢着进这个庭院了。”
牧溪望着范衡垂在颈侧的发带有些出神,又是熟悉的木槿味道,不知道有几个女人也曾经这么近距离打量过他。
“那就再过分点好了,”范衡思索了一阵放下毛笔转身走向角落方桌上的箜篌,轻拨一阵琴弦,“还要罚你坐在我身旁听琴,事先说好,我琴技可不怎么样。”
秋水,虽然错了几个音调,牧溪还是听出了范衡所弹的琴曲,弹琴手法稍微生疏了点,可旋律悠扬曲风高雅,自有一番韵味,绝对不算难听。
“公子谦虚了。”牧溪道,至少他绝对弹不出这种曲子。
“想学?”范衡抚弄着琴弦,“喜欢的话我教你,不难。”
忽然,门外树枝上的麻雀们像是受惊一样扑啦啦飞起,落在西厢房的房檐上,范衡远远看到了不属于他庭院的冬青叶缓缓飘落。
“是二叔,他在父亲那里。”范衡走过去捡起了冬青叶道,飞叶摘花,是范源让他去父亲庭院的特殊暗号,想必是浣柳派和巫山派那边有新的进展,于是范衡便拉着牧溪去了范思的院落。
范衡跟牧溪进客厅时,范源和范思二人正在下棋,看到范衡带着牧溪来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便默契地同时示意范衡和牧溪入座。
“柳五郎的生死确认,浣柳派“逆生”的来源,我来安排。”范思率先开口,“浣柳派虽然是小帮,但逆生不容小觑,此事只可徐徐图之,万一打草惊蛇,背后的势力难保不会狗急跳墙,让这种东西在江湖上泛滥起来。”
“巫山派今天刚送来的。”范源面色凝重交给范衡一张字条。
“委托撤回!”范衡不可思议地念出字条内容,“开什么玩笑,他把玄鸮堂当什么了!菜市场吗?”这可是刺杀委托,柳五郎的脑袋可能都被砍下来了。行事如此反复无常,上一世巫山派被血洗看来是纯属自取灭亡。
“我已经传下话去,”范源道,“以后玄鸮堂不会再接手巫山派的生意,至于这次,下午我亲自去会会巫信礼,看着这事该怎么收场。”
“也许是巫山派的人察觉出什么,”范思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浣柳派两件杀器,心花怒放镖和**散,众多武林人士虽然不齿,可说到底只是造型稀奇古怪的暗器和强力点的媚药,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要是他们真有逆生,那就不一样了。”
范衡也轻嗯一声表示赞同,逆生这药物简直是为亡命之徒量身定制的,彻底抹除人对痛觉的感知,同时无限放大人在闻到血腥味时产生的愉悦感。越是残酷的杀戮场,逆生对人武学潜能的激发程度越是登峰造极。只可惜,只要服用了逆生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服用一百天之后浑身奇痒难忍,因为痛觉消失和对血腥味的敏感,他们会在将自己挠的体无完肤之后,用尽一切手段将自己地血液一点一点放干,死状凄惨。
范思问牧溪那天晚上有几个这样的人,牧溪略一思索,回答说:“至少七个,只是我遇到的。”牧溪永远也忘不了他把刀刺进浣柳派守卫胸膛时他们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饥渴了十几天忽然看到猎物的猛兽一样。逆生,果然是对他人生命最大的忤逆和亵渎。
“幸亏是牧溪,”范源忿忿道,“别人的话早死了。”玄鸮堂高手不少,可论起手段技巧,也就阿一,牧溪,流霜和兀鹫这四个夜枭头目能拿得出手。要是因为巫山派这份随时撤回的委托,搭上夜枭首领的性命,那这笔生意简直就是血本无归。
“喂,”范源敲了敲范衡靠着的椅背,“从进门开始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范衡正在努力回想上一世关于浣柳派失踪和巫山派被血洗的有关线索。最后能想起来的只是几句诡异零碎的讲话传言,巫山派死于沧海首领化作的厉鬼作祟,这也难怪,毕竟当年沧海被彻底毁灭前,巫山派掌门亲自取了沧海首领的首级。至于浣柳派,则直接以沧海分部旧址为老巢建立的新帮派,沧海首领要是化为厉鬼,自然也不会饶过他。可厉鬼作祟这种事,上一世范衡就不以为然,肯定有人假托厉鬼之名,趁那时候江湖纷乱之际解决了两个帮派,只可惜上一世范衡那时候刚成为玄鸮堂首领,忙于重启玄鸮堂事务和寻找杀害范源的凶手,至于其他,就无暇顾及了。不过这传言至少证明巫山派和浣柳派确实跟沧海或者逆生有纠葛,是卸磨杀驴还是殃及池鱼倒是另说。
沧海,这个已经被剿杀的连渣都不剩的组织,哪怕是上一世,充其量就是厉鬼作祟的传言,根本没有要复活的意思,就连逆生也如昙花一现般忽然消失,难道上一世二叔的死,会跟这种虚无缥缈的组织有关?
“逆生……”范衡将半边身子斜靠在椅子扶手上,“这可是当年沧海的宝贝,自从沧海被朝廷和江湖势力联合剿灭后,就彻底在世间销声匿迹,如今跟沧海脱不了关系的逆生再次出现,要是传扬开来,势必要挑起纷争。”上一世就是因为一具死于逆生的尸体堂而皇之出现在临安最繁华的街道上,引起了江湖各各门派之间相互猜疑和明争暗斗。如今看来,逆生的真正出现的时机还要更早。
“至少浣柳派现在还想将这件事瞒下去。”范源道,“估计他们也知道,以江湖人士对沧海的仇恨,要是发现他们居然暗藏沧海遗物,绝对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或许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范思接话道,“一个能够让他们趁乱攫取最大利益的时机,不管浣柳派的逆生出自何人手笔,那人绝对是唯恐江湖不乱的疯子,我会派人去调查浣柳派和巫山派,争取在他们干出更疯狂的事情之前就灭了他们。”
“要我出手吗?”范衡跃跃欲试,反正巫山派和浣柳派还有不到一年的活头,他倒是不介意提前送他们一程,免得逆生在武林泛滥,让原来的江湖侠客居然沦为被毒药裹挟的行尸走肉。
范思摇头回绝了范衡,至少现在不需要这个杀神出手,要是能够找出浣柳派私藏逆生的切实证据,江湖上有的是人想让浣柳派死。范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让冬至和大寒分别去浣柳派和巫山派去打探消息,思源山庄从立春到大寒二十四位家丁。冬至和大寒调查能力是最强的,等他们查清楚再决定怎么处理这俩门派。
“我下午约巫信礼在明月楼见面,除了撤销任务,还有巫山派的那块同天符,我的手下在城外寺庙盯了一晚上也没有发现有人过去,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范源道,“衡儿,未时老地方,你也一起看看巫信礼到底要搞什么名堂。”范衡点头表示明白,看范源这个架势,是要跟父亲单独聊聊,他也识趣地拉着牧溪离开。
回到范衡的庭院,管家秦卿还在差使着杂役往牧溪的房间搬东西,看到范衡回来,还信心满满打着保票:“二公子放心,已经快要收拾好了,下午就能住!”
范衡又气又无奈地转过身去不再看这个精明能干的秦管家,将一锭碎银放在石桌上,甩下句请大家喝酒便带着牧溪回到书房。
“沧海……”牧溪看着在书架上翻找的范衡问道,“到底是怎么个来历?我只知道这个教派在二十年前就被朝廷和武林联合剿杀,它到底干了什么事情,怎么现在的江湖对他都讳莫如深呢?”沧海,他在当底层杀手的时候只是听到零星的传言,近乎妖魔化的传说,之前有人为了博人眼球,宣扬自己是沧海的传人,结果当天晚上,光是玄鸮堂,就受到上百份的刺杀任务,目标全是这个人,可见人们对沧海的深恶痛绝。
范衡停下翻找书本的动作,随手拿了手边的一本琴谱放在桌上,这件事怨不得牧溪不知道,已经消失那么久的组织,没必要考究它的来历。于是,范衡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牧溪。
五十多年前,先帝曾以厚禄为利,亲自在江湖上聘请了诸多能人异士,建立了名为沧海的组织,一是为了时刻掌握江湖的动向,避免武林的恩怨纷争让官府威严都形同虚设,二则是为了监视朝堂群臣,如有必要,对于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可以先斩后奏。
在沧海首领的努力下,这个组织仅用了三年便得到了先帝的信任,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庙堂,只要看见沧海的人,不管是谁都要小心的陪着笑脸,没人敢得罪这些圣意的代行者。
那时候的人们,对沧海怕极恨极,却又无比憧憬着加入这个高高在上的群体,为此,他们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一切,来换取一份沧海的邀请函,正因如此,沧海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当先帝察觉的时候,沧海已经由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变成盘踞在金钱与权力之上的巨蟒了。
“先帝是不会允许这种庞然大物横行人间的。”对于沧海,牧溪知之甚少,今天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解释,仅仅几十年时间,一个叱诧风云的组织就变成了烟尘般飘渺的东西了。
“帝王震怒,必然血流千里,从沧海首领到组织端茶送水的奴才,一个不留。” 范衡怅然地笑了笑,“朝廷上杀了多少我不清楚,但是光是江湖势力联合剿杀的沧海余孽,刺杀名单就摞得老高,二叔在那时候可出过不少力。”
牧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这事是真的,那砍掉的人头可是会将汴河都堵塞的,玄鸮堂的第一刺客组织之名,恐怕就是在那时候传出来的。
“怪不得江湖上的人这么忌讳沧海,一旦这种东西死灰复燃,第一个清算的就是曾经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整个武林。”牧溪恍然,可忽然转念一想,沧海的遗物逆生重现江湖,这对曾经参与屠杀沧海余孽的武林人士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先看看巫信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范衡随意翻着琴谱,“忽然紧急通知玄鸮堂撤销任务,想必巫山派那边也听到了什么风声。”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牧溪桌前的笔架上,连续几日奔波的疲累好像忽然又回到了牧溪身上,从浣柳派的柳五郎到沧海的逆生,都是他不可掌控的迷局。牧溪看向范衡,只见范衡从容不迫的对照琴谱试着弹出上面的曲子,寥寥几个音节,牧溪就认出了范衡所弹的曲子,高山流水。得益于范衡的琴音,牧溪略显焦躁的心情暂时平复下来,既然无法掌控,便顺其为之,这次任务结果无论无何对他而言都已经结束了,肩上的伤口又在疼痛,牧溪暗中碰了碰,还好没有渗血,琴声音律骤变,再次转为秋水,牧溪目光落在范衡拨弄琴弦的手指上。
没有女子能拒绝思源山庄范衡的求爱。
牧溪忽然想起了不知是谁说过的这句话,牧溪看着范衡苍白细瘦的手腕发起了呆,没有……吗?
“牧溪?”范衡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牧溪脸色难看,他肩上的心花怒放镖中的时间太长,创口也会比寻常的大,疼痛几乎无法避免,于是就想起身看看牧溪的伤势。
牧溪抬眼正好撞进范衡的视线,漂亮的琥珀色,像藏在金沙河底的碎金,直视的话绝对会连魂魄都被吸走的。
“属下失态了。”
牧溪看到范衡像自己走来,逃也般躲避着范衡困惑的目光,见范衡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左肩看,便明白了范衡是在担心他的伤势,急忙强调自己现在没事,范衡才转身继续坐回琴台旁。
没一会儿,范衡起身,时候不早了,也该去明月楼见见巫信礼了。
“走,我请你去明月楼看我吃酒。”
“为什么是看你吃酒?”牧溪疑惑。
“伤员只准吃菜喝汤,禁酒。”范衡在海棠树下笑得灿烂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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