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赫是在一阵推搡中清醒的,她瞪着眼盯着眼前的乌黑的眼罩,面前站着人形,互不认识。但手上栓得紧紧牢牢的银链子无疑在向她招手。
底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挂在这里?
“普瑞小姐呢?”酥赫荼靡,惊讶却没多少意外。
对方下意识摇摇头,才醒悟酥赫被蒙着眼睛看不见,是个哑巴,只负责将一碗米往酥赫嘴里送。
酥赫干就着迅速食用,她鼻子嗅了圈四周,手脚腰脖一样不少地捆在卧柱。
哑巴女仆离开,滴答答的水渍声落在受潮的墙角,一丝声音没有,一丝光亮不见,连残存的氧气都像压榨后的排泄物,如同受滴水之刑,酥赫连自己究竟是否有伤都不甚清楚。
时间没有概念地流逝,再次传出声响已不止哑女一人,约莫三人吧,却不是来送饭的。其中个男人说:“这是藏了什么?干什么用的,”
哑女嗯嗯啊啊,意思是否定,不知道不要问不要管。
另一女人分析:“头被捂着,是犯人吗?”
哑女急了,只会摆手。
“得,先拖走吧,”男人抱怨:“我本来也不是做着块儿料,切,真想不通伯爵留那个疯子干什么。”
“哪个伯爵?”酥赫此时忽然开口。
男人挠了挠头:“什么玩意儿?谁问的,你问的?她问的?你问我?”
酥赫垂着头,男人噼里啪啦撸着腰间的皮带:“哪个伯爵?连自己的得罪谁都不知道?诶,你要不想想...”
酥赫的下巴被一双粗糙的手勾了一下子,酥赫有些后悔和这么个废话鬼废话。男人不老实地怼着脸搓了又搓,酥赫被迫拧开嘴,没有獠牙,男人哟呵一声,道果然是个人类。
他那张长满络腮胡的脸淫邪地凑近,明显没安好心,这种事在血族身上并不常见,就像正常人不可能和没毛的猩猩猴子在一起,但有些边缘者践欲而生。
酥赫感受胸前令人作呕的触犯,有一丝感伤,随之的感性烟飞堙灭,她把最后一丝不堪支撑的底线折断,口中传出带有魅惑兴致的轻喘。
男性狰狞恶臭的下物隔着衣服剐蹭衣衫,哑女想要阻止,却被另一个女人用刀抵住了脖颈。
“好痛,我的手好痛...”
酥赫垂下头,扣在面前的眼罩慢慢脱落。
那双盈着水润的眸子淌落下的泪吧嗒滴在男人的胸膛,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男人在阴暗的囚房内,看到身下的女人眼中赤红宛若玛瑙的柔光,如同在教堂里身着盛服的祷告的贵族姑娘,浇下浓香的血,切下淳厚的肉,
金碧辉煌的壁布,玉白漂亮的手掀开珠帘,那个上世纪汉可耳时代的鼎盛时期,大长老威廉姆·汉可尔会配冠华带坐拥在众生朝拜间,他怀中抱着美人,可以肆意咬断血管,享用最纯洁的汁液。
当威廉姆·汉可尔抬起那举足轻重的脖子时,那双漂亮的眼在对他说:“我的手好痛啊....”
交错间,男人已经不由自主地解开了捆绑住酥赫双手的绳索,他从混沌的记忆中醒来,眼中染上妒火,并狠狠撕下酥赫的衣摆。
酥赫的手软软攀附在男人胸后,她一点点拢紧让身下的男人不那么容易拉下裤衫,恢复光明的起初她有些迷茫,在握住剑柄时看到某个人的身影后,随即整张脸固化了,傻傻地维持了面颊泛红的状态显得可笑。
但她并不影响下手的动作,一剑拽出,在男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使出浑身解数断了他的根,一声怒吼,酥赫再次挥剑想要割开腿上的绳索。
一条银链天起惊雷,打响了酥赫的剑,那道链痕与几年前在罗塔纳草场的链条重合,本要朝上的剑锋朝下,剑柄铮铮落下,酥赫的的腿汩汩冒出一壶血水。
稣赫忍痛一声不吭,定定盯着萝拉那难掩大仇得报的兴奋表情。
“你个贱人!你个贱人!”
男人怒发冲冠,伸手扇了酥赫一个嘴巴,他瞥了萝拉一眼,捡起捆绳就抽向酥赫的皮肉,似乎是想把下身的疼痛全转移回去。
随着一声声抽动,酥赫趴在地上似乎再也抬不起头。男人不信邪地拿皮靴踩了脚酥赫的手指,见她痛的蜷缩起腰,就再次落鞭而下,打到她不敢动,打到她死。
萝拉一帧帧看完,见男人不继续打了,不等他转身就用银链锁喉。在男人身形倒下,她经过时骂了句蠢货,走到酥赫的前,用脚踢开了酥赫的身子。
脚下的肉.体似乎真的咽气,萝拉从袋中掏出另一把银匕首,抽出刀柄,在摸到酥赫还有微微跳动的心脏后,重重插了进去。
那一刻,酥赫紧闭的双眼陡然瞪大,在一阵痉挛过后,关节有蜷起之象。萝拉抽回匕首,让本就绚烂的油画再添一笔。
门一开一合。萝拉盖上斗篷,掩住身形逃出了汉可尔。
正午日头划向中天,绿茂攀墙而生,瑰玫紫薇嘟开嘴,吐出幽幽滑滑的暗香,那一缕味嗅如丝,有荆棘之势卷住猎物,收紧、再收紧...
“前路由内而外潜伏,与外援就备,”麦兰达拢动长披,一旁有笔录员记写:“远程军先攻起火,主力军按兵不动,待那群鬼出来,主力军再强攻,前路外援见机行事。”
“他们出来了...”
——
瑛从会试所走出,勒阿斯特站在他身侧,眉从始就皱着。
“哼,纯血的力量是永恒的,”瑛轻浮着面,心情很好:“还有种血族不知道的力量,能与之媲美。”他看勒阿斯特:“你不好奇?”
勒阿斯特环胸:“和我有关系?”
“嗯。”
“你说吧。”
瑛垂眸修理着铜剑:“难得拉普这个废物出兵一次,还被我们坑了,乘犹瑟这老家伙不设防,我不得设法潜入比亚茨的地盘,好好盘盘有什么辛密啊?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勒阿斯特合着嘴,用舌肚子一右右顺着齿状划肉。
瑛说:“我找到了拉普的母亲,尤妮,她被犹瑟囚禁在棺材板下面,像失语症一样,我打赌她知道什么,不然犹瑟藏她什么,就对她略施小刑,你猜怎么着,拉普居然是尤妮和杰森的孩子。”
瑛在说这段话时,一错不错观察着勒阿斯特的反应,因为杰森是玥的父亲,而杰森还是克维萨部族的种:
“哈哈哈,太荒谬了!难怪犹瑟对克萨斯痛恨至极,而他的女儿却在和当时的一个有夫之妇偷情,也难怪,杰森会无缘无故,被扎死在墙架。”
勒阿斯特被这句话触及,眼睛呼闪了下:“犹瑟杀了我父亲?”
“对,”瑛嘲笑:“不仅如此,拉普还是你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我还知道更多,犹瑟因为女儿对杰森念念不忘,连带着对你都起了歹心...”
勒阿斯特的舌头终于被自己的尖牙划出血,她舔了舔唇,防止血气不那么外漏。
瑛耸了耸鼻子:“你能活到现在,可不是犹瑟他心慈手软,他早已对你下了诅咒,而也正是因为那个诅咒,让你发疯杀了艾瑞·汉可尔。你才沦落至此。”
他给出最后一个结论,静静看向沉默的女人。
勒阿斯特转身,眼中略有充血,她扯下瑛塞在胸前的手帕,咧开嘴划拉吐了一嘴夹血的口水。其气味古怪刺鼻,吐出口痰:“颓。”
在瑛不解的注目中,勒阿斯特慢条斯理地那手帕干净的部分擦吐出来舌头的伤口,粘在上面的口水向下垂滴落,拉出一串银丝。
“回去了。”
流浪汉一样,那女鬼摇摇晃晃地就往太阳下钻着发疯。
瑛皱眉,想管管事儿,
可他身边持刀的人不肯。
勒阿斯特没走多远,微微感受着身上的灼热,似乎能听到火焰烧焚的咯吱咯吱声,眼前的路都有了重影,三三两两她走路都不自觉打圈,但她总感觉还在正轨上,耳边淅淅索索传来刀光剑影的嘈杂动静。
嗯......这样的时间大概有多久了呢?
身上很重,但脚上轻飘飘的。一具歪风刮来,她懒懒散散叨了句诶呀,低头一看,手怎么不见啦,她用力些摇了摇头,再看一眼,手真的不见了,就剩个空唠唠的皮黏在上面。
回首,就见一帮白花花的衣服,为首的男人一派肃杀气息,这面孔熟悉,但勒阿斯特还来不及再确认,对方就袭击回来,一把银刃要往她心脏擒,
勒阿斯特弯身躲过,眯起眼睛一看,这不是之前那个四个小祭司中的一个吗,叫...霍?
她不自主把对面那人的名字念出来,
霍克闻言下手更狠,
勒阿斯特找到点儿脑子,反击一抽,泼妇地抽了对面个耳光。
霍克的脸下一秒就肿了老高,他瞪大瞳孔,不敢置信对面的招式竟如此直率,勒阿斯特慢吞吞捡起被砍断的手,血淋淋的伤口处,她尝试把断臂往伤口上接,粗鲁地碾磨着横截面,很懊恼地,她在想为什么就接不上呢?
这幅场景对霍克来说是有一定震慑,他听过普瑞·克维萨的疯,可没想到疯到这个程度,简直就像修道院里面该被乳白绷带裹住的囚徒。
他再次将屠刀挥向,勒阿斯特的身躯像随风飘晃的丝线,身形不定,只能偶尔被伤到一结。霍克的眼越来越红,他感觉自己在被戏耍,而对手还在痴言痴语:
“你说我是不是个蠢货啊...”
“血猎派你来对付我一个,派多少人对付瑛呢?”
“或许我现在应该跑到犹瑟那里求他大发慈悲饶我一命。”
“诅咒...你也知道,比起清醒地死和糊涂地活,我还是觉得发疯更容易点。”
勒阿斯特似乎终于总结出了意义,下手突然狠辣:
“大家都狂妄自大!——我不想和你打了。”
随着话音落下,霍克绝望地张开嘴,勒阿斯特钳着他自己持刀的手,正对他自己的心脏,如同导师把着学生的手,教他如何写下自己的名字。
“住手!!”萝拉狰狞地怒吼,她姗姗来迟,眼睁睁见着伙伴惨死那个恶魔的刀下。
勒阿斯特并不意外看到萝拉,却顺着她来的方向,眼皮一跳:“你从哪儿来的?”
萝拉不打算硬碰硬,她自动忽略了对方的问题,兀自说:“我们过来,只是为了和你谈合作!”
勒特阿斯不为所动。
“助你们克维萨彻底除掉比亚茨,做稳主教的位置!而要求是十年的和平条约!”
“放什么狗屁,”
勒阿斯特垂头冷笑一声,骂得音量很低,以至于萝拉没有听清。
“瑛·克维萨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包括整个汉可尔,全部潜伏着我们的人,你们没有选择。”
勒阿斯特歪头,直接无视她的威胁:“索要你刚从汉可尔那儿来?”
萝拉干裂的嘴唇泛青,明明冬日未至,她说话却控制不住地唇边打战:“是...”
勒阿斯特闻言走近一步。
萝拉却忍住没有后退,她信任己方的条件对方没有理由回绝。
“那里现在怎么样?”
“...什么?”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蠢呢。”
“......”
萝拉的脸也青了,她想反驳,又在认真思考对面什么意思,眸光流转,语气揣测:“你说的,不会是你们圈养的那个祭司吧?”
勒阿斯特目光如炬:“你们把她杀了?”
她的语气是那么笃定,
萝拉浮现出被识破后的尴尬,
勒阿斯特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你杀的?”
萝拉为了长势,就凉嗖嗖地哼笑:“你们不会以为她真的是什么祭祀族的祭司吧,她只是我们派来的一名细作,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勒阿斯特的头发却像触了电一样根根发丝炸开,她的胸脯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着喘息,一只手用另一只断手狠狠抽了萝拉的嘴巴:
“你毁了我的作品!!!!”
萝拉被打蒙,一时反应不及也不还手。
——
麦兰达再见萝拉时,就见勒阿斯特拽着萝拉的头发在地上拖行。两人目光交汇时,麦兰达猜不准对方在想什么,于是看了眼被作俘虏的瑛。
瑛受到这微妙的询问,咧开嘴苦笑:“我怎么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
麦兰达最终试图以理服众:“普瑞小姐,我们已经和伯爵达成合作,你这,可以放下了。”他示意在她手下神志不清、满目疮痍的萝拉。
瑛注意到了勒阿斯特丢失的手臂,目光晦暗,把头撇向一边。勒阿斯特松开了手,傻傻发了会儿呆,然后突发情绪暴怒地踩爆了萝拉的头。
麦兰达等一行人见状都忌惮地持出银刃。
瑛补了句:“肯定是你们这位朋友做了什么。”
麦兰达理出头绪,勒阿斯特除了猛跺脚地践踏脚下的尸骸,确实没有做出别的伤人举动,他选择等待,如若这位普瑞小姐还欲抵抗,他会直接杀了她。如若妥协,麦兰达也仅仅只会容许她多活一会儿。
勒阿斯特的头发乱七八糟,她背对着众人,口中嘤咛传声。
时间太久了,久到瑛也察觉出不对劲,于是他短暂挣脱束缚他的白猎,顶着麦兰达审视的视线,拍着对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
一张女人哭泣的脸,混着泪水血水和鼻涕。眼睛肿得像睁不开了。脆弱地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普瑞?”
呜呜哭泣。
瑛脚下失重地踉跄。
他不敢肯定的预想终于应验了,那个诅咒,眼前的利刃小姐已然无用,像终于负荷过度报废了的消耗品。
废了...
麦兰达沉默看着同样如同失智般开始狂笑不止的瑛,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
血族乱了,对于克维萨被俘、汉克尔被偷、罗塔纳被骗,这几件事来说,收益最高者似乎成了唯一未被遭殃的比亚茨。
犹瑟不出所望,已经在拉拢着各方,准备举杆称王的路上了,大长老无力回天,受辱地同意了其有资格与己同起同坐。又一个加冕日定在三日后,地点为罗塔纳古堡,现在最搬得上台面看得过眼的气派地方。
与此同时,汉可尔这本身只剩躯壳的部族没了庇护,以三长老为首,各族长为将,已经开庭内讧。
三长老迟迟不现身,拒绝与族人商议,被认作拖延时间有名无实的布谷鸟。
此时密室。
中央的十字架上,倒挂着不着一丝寸缕的人形。三长老蹲在地上,一张逐渐苍老的手掌拂过尸身的骨肉,一点点蔓延爬上那处干涸血迹的伤口。
她抽出刀,隔开自己的手肚,将自己的血灌入倒吊人的嘴里,惨白的秋光顺着万花镜印在略微浮肿的皮肤上,成就一幅瑰丽的画。
在血液流尽时,尸体猛然开始抽搐,三长老精疲力竭地跪坐在地上,单薄的披风讲她瘦削的身形描绘出,但她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利用机关将十字架摆回正位。然后在那具尸体睁开眼睛的瞬间,将一旁伏案旁一排的匕首一根根插入了那看上去已经快破掉的浮身。
万华镜下的画涌出绚丽的花,三长老做完手中的一下再次跪下,她双手合十闭目虔诚,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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