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阵图边缘的一侧,他身旁跟着撑伞人,从托盘中捧出一柄刀刃。他以至高礼节双膝跪下行大拜礼,手持刀尖部分向上托起,将安全的刀柄对向柯卡芙。
柯卡芙接过。转角一群侍卫赶出一排白衣女人。管家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颇为绅士道:“小姐,您现在可以开始挑选了,凭心,凭愿,然后将刀尖指向,让她成为您第一位初拥血仆。”
白女人们面面相觑,惧怕在足够的权利面前,也能片刻烟消云散,她们伸长脖子,低敛眉眼,眼珠滞溜地转个不停,像极了被长期豢养的汗鹅,急需要勇敢二字的帮助,而浇灌勇敢的,又是对“血仆”二字的渴望。
安娜站在人群最前,高矮不一的白衣中,她似乎格外自信,笔直腰板,当柯卡芙站在她面前时,她甚至难以抑制地激动得乱了气息。
可当柯卡芙手中的刀指向自己身侧那个人群里最小的女孩时,安娜瞪大双眼,一头扑向了刀尖,双手抓出寸寸血痕,慌不择路下,她出口阻挠:“小主人请选我!”
安娜面朝柯卡芙哭泣:“我敬爱小姐已久,会对小姐绝对忠诚!恳求您将这个机会施舍给我...”
一旁的管家皱眉,语气不善:“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的奴隶?”
柯卡芙此时难受地收回刀刃,阳光刺痛的不适以及鼻尖的人血气味都令她烦躁不已,又不得不忍耐,柯卡芙冷声呵斥:“你太失礼了。”
安娜顶着身后的压力,可怜地将双手趴地跪行拜礼:“白仆安娜,桑耳仆长的侄女,曾有幸见过小姐年少顽颜,恳求留在您身边伺候。”说完小心翼翼抬头仰视,尽是崇慕。
管家与柯卡芙对视交错刹那。
管家问:“你是桑耳的侄女?”
“是!安娜自幼就跟在姑母身边。”
安娜更高昂地仰头,却不甘绷紧着干裂的唇。
闻言管家对柯卡芙递过眼色。柯卡芙不耐烦地将刀尖重新指向安娜,她其实也不甚在意初拥的对象到底是谁,只是听母亲曾无心一句:幼好养心。
管家又道:“小姐....割脖,十字印,等她血流一半,将祭师之前教过您的咒印合血在流血处,仪式便成。”
柯卡芙冷眼嗯声。
安娜听后瑟缩,脑海不断回忆着不久前遇到那吸血鬼对白仆的摧残,边想边赴死般伸出双臂。
惨叫声再次响彻在众人耳畔,压抑中带有哽咽,余人却不再只有恐惧,白仆或震惊其胆大癫狂,或不甘其竟真抓住了机会,于此同时却节哀忽略不了另一道不公埋怨:她竟真是奴院长的侄女,仆人不配冠有姓氏,其关系本不必刻意隐瞒,但桑耳和安娜却从未表露。管家甚至不用忧虑其真伪可信,这些高位者有那个自信,他的下属们不必开口就会殷勤好一切。
当刻下最后一笔咒印,太阳已经正立当头。安娜两眼一白,体力不支地倒下。
管家命人将其拖走,同时退却了所有略微骚乱的白仆。
柯卡芙足下踉跄,脸色同样煞白。管家眼疾手快扶住她一侧小臂,撑伞人将大半伞分给了柯卡芙,远处落座的罗塔纳夫人刚刚落座,又忍不住站起身,而此时,一人借着人群穿梭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身后侧。
罗塔纳夫人也是想回头询问公爵,才看到了她,对方一身玫色衣裳,棕栗发髻。她鬓眉,也不问其迟来原故,神情古怪:“勒阿斯特,去将柯卡芙带回来。”
勒阿斯特轻轻答应,顶着烈日站在金面大地,她缓步前行,地面没有印出影子的头颅手脚,衣摆与鞋中空空荡荡,乍一看渗人的很。
血鬼没有影子,一般血鬼也受不了日照。
柯卡芙掀开眼皮就见勒阿斯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倔强地躲开了勒阿斯特伸来的手。她躲在管家站两人都嫌拥挤的伞下,自顾往冕座走去。
勒阿斯特神色不变,只在半米远的距离后随行。
她们踏进阴凉下,罗塔纳夫人就迎面走来,将柯卡芙搂在怀中软声安慰。罗塔纳公爵此时离座,拂过女儿的面颊夸奖:“做的不错,”但随即转变口吻:“也别忘像勒阿斯特好好习术,争取发扬了亲脉的面貌。”
柯卡芙脸色几乎臭到实质,她无比想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何对外如此另眼相待。罗塔纳夫人知其中缘由,握住女儿攥紧住的拳头,有意无意看向一旁的当事人刺挠:“可笑,注定罗塔纳未来的继任者,需要效仿一个下人?”
说罢罗塔纳夫人拽着柯卡芙擦着罗塔纳公爵的肩离开,罗塔纳公爵看着面前不声不响的勒阿斯特假正气地哼声,追向妻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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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布置一应俱全,修饰古典。
勒阿斯特解开锁,就见酥赫呆呆盘坐在地上:“怎么,你也要发烂发臭了吗,”
她故意加重也字,酥赫盖住手上的划伤,温吞到:“衣服。”
勒阿斯特扫了她一眼:“可以。”
酥赫被捉去了净室,浴桶满水后,被投了进去。
她将脑袋连同头发全部埋入水中,破水后扭头就见勒阿斯特背对她在脱衣,白蜡的腿,曲线绵延至臀、至腰、至肩,抵到双肩,冷艳的酮体比方才那些白女人都要完美。
无人不喜美丽的事物,酥赫这个不坚定的人也因外貌而对她敌意一瞬飘忽,看那两扇蝴蝶骨微微折叠,她提前收回视线。
低头就见自己如同鸡爪搬的手:软弱、无力,
……恼怒更甚。
勒阿斯特脱完衣服顺手就将帘子最后一丝缝合拉上了,净室内的光源只剩下从深红帘子后浮出的余辉,紧接着,酥赫就感到浴桶里一只脚下了水,下意识就缩远了些。
勒阿斯特大刺刺舒展着腰肢,上身没骨头地瘫软在围杆:“过来。”
酥赫哪怕不情愿也靠近些。只听对方吩咐:
“给我按按,”
酥赫的手就轻轻搭在了勒阿斯特的大臂,眼见对方当场阖起眼。
“多么棒的孩子,你天生就那么乖觉...”
皮肤如所见般细腻如革履,酥赫的手顺到了勒阿斯特的小臂。
“多么可怜的孩子,你注定要干苦工长大。”
勒阿斯特伸展开了腿,慵懒的音缓缓谈吐,酥赫回避着目光按捏着她的小腿,因为姿势,而摸到一片略鼓的肌肉。
“多么幸运的孩子,你到现在还活着。”
“......”
“听过这首小谣吗?”
酥赫摇头。
“不会啊...这曲儿,”勒阿斯特舒服地长叹一口气,说话也断断续续:“在这个古堡,已经传唱好几年了。”
酥赫微微怔忪,又点了点头。
“而我也在这儿也好多好多年了...”
她的双目隐约有迷离之态:“知道这曲子谁作的么?”
酥赫继续摇头。
“蠢货,是我。”勒阿斯特的一侧眉雀跃似扬起,
酥赫目露讽刺:“您太出色了。”
“你的夸赞就像蝇虫一样让人觉得冒犯,”勒阿斯特说着:“你没有羞耻心么,”言罢再次阖上眼。
酥赫恍若未闻。
逐渐,桶里水开始发凉,酥赫手里还捏着更冰冷的肌肤,不免幽怨,她忍了又忍终于打了个喷嚏。
勒阿斯特被她怪动静惊醒了,鬓眉怪罪:“怎么不叫我?”
酥赫欲言又止。勒阿斯特已经起身离开了水池,用绒布擦拭起身子,酥赫哆哆嗦嗦也扒着沿壁起来。勒阿斯特将用过的毛巾甩到她身上,酥赫接住。两人换好衣物后回到了房间。
现在估测是下午两三点,太阳最毒烈的时间。勒阿斯特刚洗漱完就回房休憩去了。
酥赫则趴在一旁的地毯上,这是她现在的窝。
直至夜幕降临,绯红成了边界,分割着黎明的黄与深海的黑。傍晚,真正意位的一天开始了。
罗塔纳古堡的城门灯火簇轮蹄,马夫噫吁拉着宝车走近,管家这时握着一柄真正的漆黑木杖在大堂内欢迎宾客。古堡被歌舞飞扬,小提琴的悠悦旋律时隔许远也能听见。硕大的舞厅内,红丝绒的装饰格外受喜爱。四大家族中,比亚茨的现任掌权人最先到来,罗塔纳举着酒杯向他打起招呼。
“犹瑟你个老家伙多久没见了,都晋升长老了。”罗塔纳公爵往比亚茨胸口来了一拳。
比亚茨敏捷地接住他的拳头,“身手不差?”说完二人笑作一块,犹瑟·比亚茨比罗塔纳大了将近六十,但他面上并不显老,二人年岁瞧着一般大,他往后招来一高个小子,拍了拍少年人的肩,介绍:“我孙子。”
小比亚茨不卑不亢地握手在胸前行礼,“罗塔纳公爵,我是拉普。”
罗塔纳点头,比亚茨摆手,吆走了自己的孙子,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罗塔纳,干笑揽着罗塔纳的肩向空无一人的露台走去。
夜色为比亚茨的身影渡上层海蓝,罗塔纳心知这一节他逃不去,招来女仆倒了两杯红酒准备好好协谈。
“克维萨在瓦尔又围剿了一批人类,”比亚茨说。
“我早知道了。”
比亚茨轻咳两声,目光面对罗塔纳道:“也不客套,以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我直话直说。”他扭脖子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谋色,我谋权。莎莉当初我让给了你,现在克维萨想独揽全盘,你得和我站在一个阵营,不然到时候,谁都没好果子吃。”
他的视线直勾勾看向笑容略梗塞的罗塔纳,罗塔纳讪讪偏头,面色不定道:“你这话,我何时和你对付过?”
比亚茨闻言哈哈大笑,“老朋友!”他伸过酒杯与罗塔纳对碰,二人一饮而尽,比亚茨状似不走心说:“你看啊,”他面向室内欢快的舞厅:拉普正站在柯卡芙的身旁,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笑,拉普弓腰,准备请柯卡芙跳舞。
罗塔纳顺他的目光看到这一幕。
“我们两个后辈,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比亚茨再次看向罗塔纳,“为何不再亲络些?”
...
此一时,
勒阿斯特在天黑后门外手风琴不停的拉垮弹奏中清醒,见酥赫还在继续睡,穿上衣柜里的一套暗红礼服,然后又一脚。
这一脚踹错了地方,疼得酥赫叫苦连连。
酥赫扭动着坐起身,怨毒怒目险些没收住。
“大小姐的宴会,”勒阿斯特坐到梳妆镜前:“会盘头发吗?盘一个。”
酥赫握住她的发稍,用手顺了两把,接过梳子。
在她盘发的期间,勒阿斯特用着铁盒子的粉盘装饰着脸蛋:左右来个白粉,两边四条条纹,美美的烈焰唇一点,画的比鬼还鬼。
能把脸糟蹋成这样,酥赫十分想噗笑她两句,于是别开了视线,她哪会扎什么辫子,把头发梳顺了盘个团已是她最后的努力。
两人手上的工作几乎同一刻停了下来,勒阿斯特一扭头,用镜子照着自己的发型不动了。
半晌,她道:“可以。”
“......”酥赫把头又往后转了转。
“你觉得好看吗?”勒阿斯特冷不丁问。
酥赫把头转回来,用力点了下头。
她也没看清勒阿斯特到底是什么表情,就见对方起身从货架上取了瓶香水喷在了手腕颈后腺体上。随后酥赫就嗅到一种特别奇怪的像什么木头发霉了腐朽气味。
勒阿斯特打开门出去,酥赫跟在她身后。
“这种场合你要跟去?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勒阿斯特整理着袖口,看都不看她一眼。
酥赫心里泛着嘀咕,坐回了她的窝。
“咣当——”房间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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