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翻出了一个空白笔记本，笔记本内侧甚至没有标明它属于谁。
“姐姐。”
蒋英抬头，是方才在教室里与她对视的女孩子之一。
“你好。”
“我叫施一蕙，是宋昭的......同学。”施一蕙在介绍自己与宋昭的关系时明显犹豫了一小会儿。
蒋英将空白笔记本放在了身后，“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昭是生病了吗？她已经两天没来上学了。”
蒋英打量着施一蕙担心的神情，感受到她是真心实意地在乎宋昭，便扯了个谎，“最近她家里有事，来不了。”
施一蕙着急地问，“严重吗？”
很严重，但她不能说。
蒋英没有正面回应施一蕙，而是问了她别的问题，“你平时和宋昭一起玩吗？”
“一起，但我们接触得并不多。”
这说辞，前后矛盾啊。
“哦，是这样啊，那宋昭平日里和谁玩得最好？”
“她没有玩得最好的，都是淡淡之交。”
蒋英听出了话中的埋怨，“怎么会？”
“宋昭在班上不怎么跟人说话，都是埋头学习，我和她也是因为体育课被分到一组才熟络起来，但也仅是体育课的搭档。”
“好的，我知道了，你走吧，你的小伙伴在那儿等你呢。”
“谢谢姐姐。”施一蕙背着书包轻快地奔向她的两个小伙伴。
蒋英的记性极好，她一眼认出和施一蕙走在一块的两个女孩正是剩下两个与她对视的女生。
她们应该多多少少知道点宋昭的事，只是，出于一些理由，她们不敢说出来。
“走吧。”景言和牛飒飒从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向候在车旁的蒋英招手。
蒋英提起袋子往车上坐。
“刚才有一个叫施一蕙的女孩来找了我，问我宋昭的事，另外两个女孩嘛站在远处等她，她们应该宋昭关系不错。”
“扎马尾那个叫武欣，短头发那个叫白瑶遥，”景言补充道，“宋昭的班主任说的，她只见过宋昭和她们三人一起走。”
牛飒飒：“班主任还说，宋昭是一个安静的人，不喜与同学交谈，下课的时候她很少见宋昭和别人打闹，宋昭从来都是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刷题，就算旁边有人在打闹，她也可以做到屏蔽。”
蒋英：“施一蕙也是这么形容宋昭，我怎么觉得有点割裂？”
“因为不同人的口中宋昭的形象反差很大吗？”景言将蒋英的感受完完整整地描述了出来。
“是的。”蒋英叹气。
牛飒飒扭头说，“这很正常呐，打个比方吧，就说我，在你们眼里我的话可多了，但在我父母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不仅不会来事，还比猪懒。”
景言、蒋英和牛飒飒同出一个师门，她们很早就认识了，可以说，她们不仅是同事，更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她们都知道，牛飒飒和家里的关系一向不太融洽。
为了获得人生来就有的自由，牛飒飒硬是咬着牙向她们借钱租房，也不愿回到那个装修华丽的家。
只要回去那个家，牛飒飒就不可能回到刑侦工作了。
蒋英：“但她们不像在说谎。”
“不一定是人说谎，也有可能是人的眼睛产生了错觉，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自然对看到的事物产生不同的理解。”景言一下想到躺在血泊中的宋昭。
宋昭眼中的自己会是怎样呢？
可宋昭再也不会开口了，答案得由她们找出来。
“对了，差点忘了，”蒋英递出空白笔记本，“这是宋昭抽屉里的东西。”
牛飒飒粗略地翻了翻，“什么也没有啊。”
“确定什么也没有？”开车的景言突然问了一嘴。
牛飒飒发誓，“真的，千真万确！”
景言：“还有别的发现吗？”
蒋英：“没了，就这个东西怪怪的，其他的笔记本都是宋昭在课上做的笔记。”
景言猛踩刹车，调转方向，往市局开。
“把有字的笔记本和这个空白的一起拿给苟静鼓捣。”
苟静收到东西的刹那，几乎是凭本能分开了有字的笔记本和空白笔记本。
“你们送我这干嘛？”苟静举起空白本，一脸不知所措，“这个也太寒酸了吧。”
牛飒飒差点没憋住笑，整理下表情，严肃地告知苟静，“这是被害人的东西，你想办法鼓捣一下呗。”
“我......真是谢谢你们相信我的能力。”苟静的笑跟火山马上要爆发有得一拼。
景言急匆匆往门外走，“那就拜托你了，我们得再去现场一趟。”
中午一点，景言、牛飒飒、蒋英一人端着一碗纸盒装的干溜边吃边往筒子楼走。
景言最先吃完。
“今天先去哪家？”
蒋英将纸盒扔进垃圾桶，“104。”
“哎，等等我！”牛飒飒拼了命地吸溜面条，想要追上她们的节奏。
“你在外面慢慢吃，我们先进去。”说话间，景言已经来到104的门前。
轻扣大门三声，门从里面开了。
“姐姐？”施一蕙惊讶地望着客人。
没等蒋英回答，施一蕙妈妈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了，“宝贝，是谁来了啊？你姐吗？快请她们进来呀。”
说着说着，施妈妈的声音离她们更近了。
“诶，警官？你们来了呀，”施妈妈转头责怪施一蕙不会叫人，“这是警察阿姨，哪里是什么姐姐。”
“您快请进。”施妈妈面对她们的时候又换上了另一幅热情的面孔。
施一蕙自觉地跑去厨房倒水，施妈妈领着景言和蒋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景言和蒋英接过施一蕙递来装得满满当当的水杯，“谢谢。”
施妈妈从兜里掏出五元钱拿给施一蕙，“出去买零食吃吧。”
施一蕙把手背在身后，“我的作业还没做完，等我做完再给我吧。”
施一蕙转身进了她的卧室，客厅坐着的三人听见卧室门上锁的声音。
施妈妈刻意压低了音量说话，“警官，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现在赶快问吧，但能不能麻烦你们小声点说，我怕她听见了会受刺激，她现在高三了，正是学习压力大的时候。”
“行，我们理解。”景言望向蒋英，示意她可以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景言开始提问：“你和杜季升熟吗？”
施妈妈摇头，“不熟，只是打过照面，我女儿和她女儿是一个班的同学，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几面。”
“那你对她们母女俩的印象如何？”
施妈妈的语气很无奈，“说真的，我没接触过她们，所以我没办法对她们作出任何评价。”
“好，12月21日，也就是星期四的晚上，大约十点到十一点，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动静？”
施妈妈：“那天晚上，我不在这里。”
“你去了哪儿？”
“另外的家，我们在南岸区有三套房子，一套靠近老人，一套平时住，这套是专门买的学区房，为了方便孩子上下学，蕙蕙高一和高二都是走读，高三变成了住校，所以我只会在她放假的时候才来这里给她做饭，”施妈妈翻出号码本，指着一串电话号码说，“你们可以打电话问他，这是我们平时住的那套房子所在小区的保安，叫李大爷，他可以给我作证。”
从施妈妈这儿，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
景言起身，“好，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想起了什么，请随时联系我们。”
“好的，警官慢走。”施妈妈送景言和蒋英出去了。
牛飒飒站在一楼的楼梯通道口等她们，“这么快就问完了？”
蒋英点头，“那户人平时不住这儿，所以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牛飒飒拍拍蒋英的胳膊，“没事，楼上这不还有人可以问嘛，别灰心，总会问到点有用的。”
白瑶遥从蒋英身边擦肩而过。
蒋英指着白瑶遥蹦蹦跳跳上楼的背影，“她怎么在这儿？”
“跟上去看看。”景言迈开腿，往楼上走。
最后，她们停在了201的门前。
白瑶遥方才进的是这家。
“真巧。”牛飒飒立刻敲门，想试探试探白瑶遥的反应。
开门的人果真是白瑶遥，一脸惊愕望着她们三，仿佛看见了鬼。
牛飒飒向白瑶遥亮出警察证证明自己的身份，白瑶遥眼中恐惧情绪的占比更多了。
“警察姐姐，你们来我家干嘛？”白瑶遥的手随着她的声音一起颤抖。
牛飒飒：“调查点事，你妈妈或爸爸在家吗？”
“在，在......在。”白瑶遥回答得磕磕绊绊。
景言问，“那我们方便进去聊吗？”
白瑶遥嗖地往里屋冲，“妈妈，警察姐姐来了，我先下楼和同学玩了。”
然后，白瑶遥又从鞋柜里扯出鞋套递给她们穿，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了。
见到白妈妈，蒋英总算知道白瑶遥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性格了，因为白妈妈和白瑶遥几乎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两人简直太像了。
白妈妈紧张得坐在椅子上也抖腿，就算拿手压着膝盖，仍是无济于事。
景言还得先安抚白妈妈的情绪，“您放轻松，我们今天来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并不是要对您做
什么。”
“警官，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您别介意啊。”白妈妈的声音跟着打抖。
景言把桌上的热水递到白妈妈的手里，“要不您先喝口热水，冷静一下？等您的情绪平复了，我们再向您提问。”
一整杯热水下肚，白妈妈抖腿的情况缓解了许多。
“警官，我准备好了。”
景言问：“您平时住这里吗？”
“住。”
景言：“您和杜季升的关系如何？”
“就是一般的邻居，平时不怎么说话，但看见会打个招呼那种。”
景言：“您觉得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挺能吃苦的人？我觉得她每天挺累的，一个人挣钱得养活女儿和她自己，有次啊，我见到她感冒了，挺严重的吧，她都不舍得去药店买药，反而去地摊买那种五毛钱一包的头痛粉干吞，换做是我，我可能都活不下去了。”
听白妈妈一说，景言发现，在白妈妈的眼里，杜季升是一个无私牺牲的母亲形象。
景言：“嗯，我大概明白了，那这周四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您是指什么？”
景言：“或者说，您最近有没有看见一些比较可疑的人？”
“那没有，我们这儿一到晚上就特别安静，安保也好，没发生什么过大事。”
景言：“那好，我们就先走了，如果您想起什么有关杜季升和宋昭的事，请随时联系我们。”
“好的好的，警官你们慢走。”
关上门的那一刻，景言听见了白妈妈呼气的声音。
似乎是得到解脱了。
景言不太懂，白妈妈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她们又不会对她做什么，她看起来和凶手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
下一秒，景言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一拽，猝不及防地蹲下了。
罪魁祸首牛飒飒合十双手求放过，“景队，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景队，你看楼下。”蒋英的手越过围栏缝隙，指向楼下大歪脖子树旁的三人。
施一蕙、白瑶遥、武欣都在呢。
三个人的脑袋聚在一起，肩挤着肩，看起来好像在密谋什么。
景言无语到了极点，“这里根本听不清，要听也得凑近点吧。”
牛飒飒不让景言站起来，还嘘了一声，“我会一点唇语，你们别妨碍我发挥实力啊。”
“行行行，您快快显灵吧。”蒋英蹲在一旁无比配合。
忽然，三人的脑袋分路了。
施一蕙要往楼里走，武欣要走出大门，只剩白瑶遥夹在中间，拼命地拽着两人。
牛飒飒：“白瑶遥好像在劝她们别冲动，有事好好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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