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离别太匆忙，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后来的剧变，冉也离开宁城那天，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他们也算好好道了别，至于留下的信物——是冉也的私心。
虽然下了决心要放下，但难免心存侥幸，心里还是会不断勾勒，不断幻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再次相遇。
如果缘分已尽，那就祝他喜乐顺遂，一生无忧，他可以用两世的回忆去度过余生。
对，就是这样，让一切都回归正轨吧。
“阿也，发什么愣呢？”
境界破碎，陆观棋将冉也从回忆中带出来。
“没什么，”冉也还是有些失神，“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和你知道的有一点出入，不过事情大致就是那样的。”
陆观棋并没有很快给出反应，他并不关心那些不抗入目的过往，他只是对一个人有兴趣，因此才追根溯源。
冉也把事情始末和盘托出，他知道对方没有隐瞒。
“你不觉得很野蛮，对于我……你是不是很失望？没想到我是这样一个人吧。”
“当然不，我并不觉得你的处理方式有什么问题。”陆观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甚至有点失望，为什么冉也没有亲手报仇，没能看着仇人痛苦死去，不应爱遗憾吗？
虽然最后图瓦惨死，在他们眼里算是因果报应。但陆观棋不信，因为他的父亲还在病房里躺着，还没有苏醒，没有接受他该有的惩罚呢。
“那样做也没什么不好，当中行刑还可以以儆效尤，你那时候才继任神官，还可以借此树立威信。”
如果文明换不来公道，那就让野蛮回归公平。
陆观棋一言不合抱住了冉也：“别推开我，我现在好难受，就想抱抱你，好不好？”
陆观棋能感觉到冉也身体的僵硬，还在不断凑近，收紧手臂。
“阿也，你怎么只会让人心疼呢？”
“你为什么要当神官啊，，从小离开父母，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
陆观棋并不指望他回答：“好想带你走，去没有人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将这里的一切，将身不由己的东西全部抛在脑后，我们不用关心其他复杂的事情——我们只要每天拥抱，永久陪伴，就能活下去。
陆观棋拥住温热的躯体，一点一点细细嗅闻冉也身上的香气。
阿也，你是我的，你只要优渥就够了。
优秀的狩猎者是需要耐心的，陆观棋不会操之过急功败垂成，他会让冉也心甘情愿，放下一切和他在一起，被圈禁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爱人还是有些软弱，恐怕只有抛弃一切的他，才不会再次叛逃。
对于陆观棋来说，那样的占有和满足才是无与伦比的。
“阿也，你的心跳的好快啊。”
陆观棋松开怀抱，明知故问：“阿也，你怎么脸真红，是热吗？”
“你不觉得我坏吗？”
原来冉也是想让他觉得自己不好没然后放弃、离开吗？
真笨，。
“对，你确实坏。”
陆观棋煞有介事，在冉也表情名下变化之后接了下半句：
“你坏在辜负我，不负责任，说要报答，结果自己提出分手。”
冉也的辩驳却不那么自然：“你说过我不欠你的，明明那天……”
“可是，阿也，我早就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陆观棋说起情话总是十分认真，他将脖子上的项链拿出来：“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是冉也送给他的那一串应珞子，只不过被陆观棋戴在脖子上了。
陆观棋抓起他的手：“你手上也有，我们是一对的。”
“不是，这只是我送你的普通礼物。”
陆观棋的表情失去了攻击性，有点蔫了一般低下头：“我还以为这是很贵重的东西。”
“阿也。你给我的，我都留着呢。”
“我原本也是一直戴在手上的，不过有一次突然就断了，但还好没有损坏。”
陆观棋将项链摘下来，和冉也受伤的那一串应珞子靠在一起。
“很好看，我以为这是认可，原来只是微不足道的纪念吗？”
“既然这样，我就不要了，还给你。”
陆观棋将项链放在冉也手心，打算就这么走了。
“等等，为什么不要，这只是……就是保平安的。”
冉也不知为何有些着急，拉住陆观棋不肯松手，就好像这一松手就彻底结束了。
“别走……”冉也喉咙发紧，他在看到陆观棋将应珞子戴在脖子上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
原来自己的东西，或者还说是感情，一直在被妥善保管，被铭记在心。
即便知道这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暗自雀跃。
冉也觉得自己不好，至少在对待感情这方面，他似乎总做不对。
“它跟了你这么久，已经是你的了，别不要它。”
陆观棋回过身，一错不错看着冉也：
“阿也，你在难过，为什么？”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冉也有口难言。
“不会是因为我吧？”陆观棋看着冉也手上的项链，伸手摸了摸冉也的头发：“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是意义非凡，我认为它现在不属于我了。”
“是我想多了，以为你心里还有我。”
“它应该属于你最重要的人，既然你心里没有我，我就不要了。”
冉也执意要还给他，“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不用有负担。”
陆观棋有些无奈：“阿也，你是在欺负我不懂吗？我问过端仁的。”
冉也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他的信物不给陆观棋，还能给谁呢？
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啊。
他也会像师父一样，只能自己留着吗？
“我只是想给你也留点什么，因为你给我的也很好。”
我也一样，都好好保存着。
“阿也，别这么说，不然我会心软的，我会以为你还喜欢我。”
温柔，又残忍。
陆观棋，你明知道我是神官，要怎么和你在一起啊。
“是吧，”陆观棋如释重负，“毕竟是你亲口提到分手，我早该明白的。”
“如果要送人，可别再让他还给你了。”
陆观棋轻笑：“不过我希望，那个人还是我。”
话毕，陆观棋松开他的手。
冉也明白，陆观棋在等自己，坚定不移选择他。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跟我说这些，相信警方很快就会找到端祝了。”
陆观棋不再停留，只留下冉也一个人。
他握着项链的手反复摩挲，不自觉上抬，用脸轻轻蹭了蹭，然后紧紧握在手心里。
*
如陆观棋所料，端祝很快被抓获，所有人都知道端祝是纵火犯。
端仁悲愤交加，他还知道父亲早就在外面负了债，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极其失望，周末也没在神庙，说只想看看母亲。
冉也就任由他自己去了。
在进行后续的调查时，陆观棋和警方一起来了，但他并没有参与，而是在警方离开之后，和冉也商量起端仁的事情。
端祝毕竟是他的父亲，何况端祝不仅欠债，还背了人命官司。
如果再不解决，不仅会拖累端仁，债主找上门还要牵连到端仁的其他亲属。
陆观棋愿意提供各方面的帮助，不过都被冉也婉拒了。
“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再欠你人情，我恐怕还不起。”
“你不问问端仁的意见吗？就算欠人情，也不是你来还。”
“冉也：“端仁不在。”
陆观棋认为这是冉也回绝的借口，他肯帮助端仁，无非是因为冉也的关系。他就这么一个弟子，端仁未来也是要继承神官的。
“我想帮他，也不过是同情而已，从小没了母亲，还摊上这么一个混账的爹……和我挺像。”
冉也及时叫停：“那你打算怎么办？可以请最好的律师来，钱不是问题。”
“不用，我已经有人选了。你还记得法学院的那个女生吧？”
“你是说……陈声？”
“对，是她，”陆观棋点头，“她现在虽然还不出名，但经验还算丰富，成绩也不错。”
“我本来想找更好的，但她主动联系了我。她原本是想直接联系你的，但联系不上才找到我这边。”
“你觉得她可以，你认为呢？”
陈声大冉也两届，他们都来自安南，来自同一所中学。
冉也大一的时候就听过陈声的辉煌战绩，现在的成绩应该不是“也不错”这么简单。
有一阵子，陈声和陆观棋走得很近。
冉也还是同意了：“那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和端仁会和她谈谈的。”
陆观棋应下，并把陈声的电话给了他。
二人是在后院商量的，陆观棋就顺便从后门出去了。
陆观棋一出门，就看见墙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跃跃欲试，像是要翻墙
陆观棋：“……”天还没黑呢。
来者竟是个女生，还穿这蓝白相间的校服。
陆观棋无声接近：“喂，你在干什么？”
女生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就栽了。
“哎呦——我靠谁啊？”
女孩样躺在地上，和站着的陆观棋对视三秒
“帅哥你谁？”女孩一骨碌站了起来，全然不见偷偷摸摸被抓包的羞愧。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陆观棋冷着连问。
“女孩理不直气也壮：“我……我是来看我哥哥的，你是谁，怎么还走的后门？”
陆观棋：“你是冉姝？”
女孩一下子愣住了，“你知道我名字？我怎么不认识你？”
冉姝在脑子里把七大姑八大姨能记住的亲戚都怀念了一遍，也不记得哪家有个这么……嗯，样貌只比他哥逊色一点的男人。
“我姓陆，你还跟你哥说，我叫雷锋。”
死去的回忆开始狂攻，冉姝终于记起来了。
“你的“线人”呢？现在怎么要翻墙了？”
“自从那次之后，端仁被发现就不敢再给我开门了。”
陆观棋点点头，大发慈悲道：“你不是想见你哥吗？我带你进去吧。”
冉姝：“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你不能和你哥说，我是当初加了你微信的人。”
陆观棋在冉姝的目光追随下敲了敲门，喊了声“阿也——”
门从里面打开，是冉也。
冉姝：“……”
他跟我哥很熟吗？
*
“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爸妈听说神庙着火都急死了，还好你没事。”
冉也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冉姝就粘着他哥。
冉姝就一直絮叨着爸妈有多想冉也，陆观棋就在一边看书。
本来陆观棋想离开的，却被冉姝留下来，说待会可以一起吃个饭。
陆观棋觉得冉姝有自己的心思，但也不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哥，你知道吗？你边上那个帅哥来过我们家哎。嗯……阿妈说他有个发小，也就是他的妈妈。”
冉姝一边瞅着陆观棋，一边和冉也低声交谈。
“客栈也是他小姨和阿爸阿妈一起经营的……”
“他和我们家认识？”冉也才知道原来他们家和陆观棋母亲竟然是旧识。
“对呀对呀，阿妈还和我说你小时候的事情，说你胆子小，不经逗，还被人弄哭了哈哈哈哈。”
“谁？”
“就是你喊你阿也的这位。”
陆观棋似有所感看过来，冉姝就嘻嘻一笑。
“阿妈说你们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说你还很黏着人家，刚见面的时候还不对付，后面就跟在人后面喊哥。”
“哥，原来你都不记得了吗？”冉姝看她哥一脸茫然的表情，才注意到，"哥，你脸有点红，过敏了吗？"
“没事，热的。”冉也有些恍惚。
他们下时候就见过了，冉也却没有一点印象。
“哥，你那时候才5岁，不记得也很正常啦。”
冉姝此行的任务就是来看看人，知道哥哥挺好也就放心了。吃晚饭还要一会，冉姝怕神官大人问起自己的学业，就趁外边没人溜达溜达。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冉也就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陆观棋。
陆观棋手上拿的是一本《聊斋志异》，冉也没看过，不过看陆观棋的状态很投入，他却有些好奇了。
日落西山，烟尘浩渺，暮光啊，它坠落在心上人眉眼间。
太阳能多停留几分钟吗？
冉也觉得，此时此刻，他是幸福的。
温暖，安心，满足。就像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发现那个人还在身边，会笑着说一句“终于醒了啊”。
美好的幻想总让人过分沉迷。
陆观棋开了口：“阿也，在看我吗？”
冉也否认：“我就是好奇，这本书好看吗？我没看过。”
“还不错，你想看？”
“嗯。”
陆观棋拿起书，走到他身边：
“那我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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