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欤痛苦的把头埋在席澌的胸口，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冒，嘴唇上下动了动，正在说些什么。
席澌差点没在叫救护车的时候把手机砸了。
“你......”席澌怒到骂不出口，他哽住了口，像是也被踢了一脚似的疼弯了腰：“你闭嘴别说话。”
“抱歉啊。”时欤一语双关，他不小心把席澌的手臂抓破了皮，留下几道血迹：“抱歉。”
那时候他一直低喃着这个词，这两个字疏离而又礼貌，时欤当时并不明白，后来想想才明白这两个字也是把席澌推远了的一个原因吧。
一阵铃声把他飘飞了的意识扯了回来，他看着笔尖下一团晕开的墨水，更加后悔自己回来上晚自习了。
叶宸浩转头望过来，不止他，班上有不少人都把视线放到了时欤这边。
叶宸浩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道：“谢谢你啊，时欤。”
“......”时欤抬眼看了他一眼，把左手放到了膝盖上，说道：“没事。”
时欤侧眼看了一眼，发现席澌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他应该是去柯老师办公室了，你们前面出去没请假。”
时欤一愣，右手捏着笔转了几圈。
他其实以为对方是因为柯瑞才带自己去医院的，现在看起来，柯瑞其实都不知道这件事，当然还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前面这个煞笔。
“医生说什么了，会留疤吗？”叶宸浩这人似乎是打算和他聊一整个下课了，手指都已经上他的桌子了。
“不会。”
“哦。”
“你后两节课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你现在还疼不？”
“最近不是不是都不能碰水了？”
叶宸浩抛来一个又一个问题，很少有人能在时欤的冷脸下这么聒噪，他往后一靠，笔在桌上摔出“啪”一声。
“......”叶宸浩瞬间哑声。
“哦，我知道了，我闭嘴，你想静静了。”
想你大爷的静静......
时欤直接趴下睡觉了。
转回去的叶宸浩被颜深踢了一脚，被低声质问：“你是欠打吗？”
“去你的，我这不是关心他吗？”
“其实我有好几个瞬间都觉得他人蛮好的。”
“你说是吧，颜深？”
直到晚自习下课结束前的几分钟，席澌才重新回到班级，快要下课了，教室已经悉悉索索的传出了整理课本、拉拉链的声音。
待铃声一响，鱼贯而出。
“席哥，我先走了，抢占浴室高地。”叶宸浩话未说完，人已经跑出位置了。
镇阳中学住校生比走读生多，一班大部分人就都是住校的，时欤先不论自己想不想住校，家里也不会让他住校。
时家有专门的司机，房产也是随手一掷，即便想要在学校对门住下都没问题，但是时欤也没住在学校对门，对面的小区已经比较老旧，他住在学校后门不远的蓝凌小区里。
每天都有司机定时定点的挑好最佳位置接送他，但是今天来接他的人就不怎么一样了。
“在这等好久了，还怕接不到你。”驾驶位上不是往常来接送他的时训，而是他父亲的一位秘书，副驾驶位上的人一身得体的西服，手上拿着平板，页面上全是文字。
——是时欤的父亲时士卿。
时士卿此人长相颇为英俊，即便已过青年时期但在外貌上也依旧看着非常年轻，一眼看去年纪就不小了，但又说不上来是几岁，像是有些电影明星，说是三十出头也行，说是四十出头好像也差不多。
他举止沉稳，气质却带着点文气，像是把一身富家矜贵全部笼在了书卷之中，并不像是一位无往不利的商人，像位作家。
时士卿从平板上抬起头，笑起来带着不甚明显的皱纹，非常柔和。
他看着儿子怔忪模样，笑着开口：“愣着干嘛，上车，见到我很吃惊吗？来接你放学。”
驾驶座上的人开了口，笑得也很慈祥：“你爸爸这段时间都在上苏，今天晚上下的飞机，直接就来接你了。”
“嗯。”时欤轻声应了，坐进了后座上。
也不怪时欤吃惊，时士卿一年加起来能有两个月呆在上苏都是难得，更不论会来接他放学。
时家祖宅虽然在上苏，但生意却不单单在这，时家目前掌权人是时欤的伯伯，自己的父亲大概有点像是古时候四处征战的亲王，四处飞在各地。
时欤并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加上比较关键的年纪都在国外呆着，耳濡目染的机会也不怎么多。
时欤把左手收进袖子里，见车掉了个头，往蓝凌小区反方向开去了：“林叔叔，这不是去......”
“小欤，你见到我，一个爸都没叫，先叫了林叔叔？”时士卿玩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时欤语塞片刻，看着父亲的侧脸，轻声叫道：“爸”。
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属实不那么亲密，但也绝对不是豪门小说里那般苦大仇深，你争我夺。
虽然时士卿很少会有寻常父亲那般亲切的举动，忙碌起来也不见踪影，着实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血缘感情依旧是在的。
他自然姓时，自小衣食无缺锦绣囊中长大，每个节日都会收到父亲的礼物或者问候，今天甚至还来接他回家。
这些偶尔、不经意展示的亲情也能称上弥足珍贵。
他们三言两语的聊着，大多都是时士卿问，时欤答。
“周末可以带你回趟老宅，自从你回国都没回去过几次......唔，小欤，你还会和小昔他们一起玩吗？小昔成年礼快到了，时家可能会过去.....”
时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几秒才道：“你要去吗？”
“我和你伯父伯母都会过去......其实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林之杭忽然出声，随口似地问道：“小欤，你现在还会想起之前的事情吗？”
时欤想到今天在出租车上的那个梦，皱了下眉，实话实说的“嗯”了一声。
他并不想让父亲担心，当年的事情对他和魏瞿昔造成的心理伤害实在过大，对于那个年纪的人来说，他接着后面话道：“没什么关系的，去不去都可以。这是我的记忆，怎么可能忘掉，但是......现在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
“这么想倒是挺好，看来之前你妈妈把你照顾的很好。”时士卿道。
时欤小学的时候在别墅区这边住过很长时间，但高中再回上苏后就没来过几次，他一般都是呆在蓝凌小区那边，毕竟镇阳的课把一个月占的满满当当。
他下车进了大门后才发现别墅这边是有客人在的，时欤换了鞋，他的父亲宽大的手掌贴着他的后背，推着他向前走。
一位穿着白西装的男子从客厅绕出来，带着温和的笑容：“时总，等很久了。”
时欤意识到父亲可能有生意要谈，手上领着书包拨开时士卿的手掌：“我先上去了。”
“你就是时欤小少爷吧？我今天并不是来找你父亲的，是来见你的。”白西装的男子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别墅内灯光打的很足，在他的眼前勾勒出了一到弧线。
时欤说不清楚那一刻的感觉，他会外露的情绪不多，但对外的敏感却远多过正常的人，那道目光非常和煦舒服，却莫名让人不喜欢。
如果一定要说就是对方的表情太过于完美了，像是精心设计的面具。
他警惕的后退一步，没有说话。
时士卿轻轻拨了他一下，问道：“晚点再上去可以吗？”
时欤：“......”
时欤想说不能，他本能的感受到了“来者不善”。
***
时钟转过了十二点，席澌合上书桌上的书扔进了书包，拖鞋拖沓着移动到床边，回了一条语音。
“打，上号，但是不打排位，别拉着我掉分。”
手机很快收到了对面的语音回复：“席澌，我早就下了，你现在才回我，我早就下了。”
“下了再上呗，浩子，我都登陆了，快点来一把，我都困了。”
叶宸浩：“.....cc不行，不能打，来了一把我就停不下来，明天还上不上课，我正看书催眠入睡呢，你自己去打。”
“成，正好我自己去打排位。”
席澌收到了来自叶宸浩的一连串表情包毒打，他回了一个气人的咧嘴笑，顺手转了一个备忘录过去。
“卧槽，这什么东西？”
“可能是下次考试的答案，你记着背一下，抄一下也行。”
“席澌，你这人真是缺少毒打，你对人好还要通过我，闷骚.....”
“我在帮我粗心大儿还人情呢，下了。”
席澌说下那是真的下，他微信关闭了新消息提醒，如果不特意点进微信，收不到任何消息，相当于直接脱网。
他点开游戏，打了把排位，但手气不佳，逆风局打了二十多分钟，最后被对面推了水晶。
他“啧”了一声，连战绩也没看直接退出了游戏，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其实他已经有点困了，但是却不是很想睡觉。
夜晚真是个神奇的时间，万籁俱寂，到了检索记忆的时候，一闭上眼睛就是所思所忧的东西。
他打开了微信，没去微信列表翻人，而是一直滑动着聊天页面，一直滑到了最下面，那里沉寂了一个安静的聊天框，备注也很普通，只是对方的名字——时欤。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已经是八个月六个月之前了，他点了进去，邪魔似的点开了键盘，又很快的退了出去，自我欺骗般的进了朋友圈。
他微信其实没有多少好友，朋友圈在星期中间一般也很单调，快一点了最新更新的一条还是一位备注为洛哥的人。
席澌的手指一顿，下意识的点开了图片。
图中只是一个蛋糕，画上了两个小人的轮廓，可以看的出是两位穿着警服的小人，一个略高一些，被矮一点的那位勾搭着肩膀。
文案：四年了，不知道老路什么时候给我送戒指。
洛哥名叫司洛，席澌的父亲算是他的师傅，来他家吃过好几次饭，和席澌关系很铁，之后还做了他的军训教官，在某些方面算是席澌的启蒙老师，当然是单方面的，只是在无形中解答了席澌的某些疑惑。
席澌给他点了个赞，魔怔似的再次点进了聊天页面，却先收到了司洛的消息。
司洛：我去
司洛：忘记开分组了
司洛：小子，都几点了，还不睡觉，打游戏呢？
真打过游戏的席澌：......
席澌：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屏蔽我干嘛。
司洛：影响不好。
席澌有点不想和他聊了。
司洛：不是那个意思的影响不好，别误会。
司洛：我是说你小小年纪，不要早恋
司洛：青春期容易被人影响，要是因为好奇被我带歪，我怕师傅把我打死......
司洛：师母也可能
席澌：哦
司洛：快睡觉吧，你这什么作息，好好学习。
席澌刚打出一个“嗯”字，对面就先发过来一句：不要早恋啊。
他删了“嗯”字，问道：为什么不能早恋
司洛：......
司洛：啊？
对面显示了好几次正在输入中，却没发过新的消息。
席澌正打出一句：“我随便问的，睡了”，对面就回复了过来。
司洛：等下
席澌盯着这两个字，忽然升起了一点点没来由的期待。
司洛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我刚刚问了问老路，他和我想法不太一样，他说早恋影响学习，但是不影响学习反而共同进步的早恋其实也没什么大关系。
司洛：但是我吧......
司洛：席澌，我觉得，还是不让父母生气吧。
司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洛：小子，睡觉去，大晚上不睡觉在这聊天
司洛：拜拜。
席澌觉得回答没能满足自己的期待，直接不打算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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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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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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