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就是白洋的课,白狐狸数落人很有一套,总是运用讽刺技能,阴阳怪气起来没人能幸免,幸亏这算是新班级重组后正式上的第一次上课,她有所收敛,只发挥出了三成功力。
夸人的时候就夸得很不走心了:“分数最终还没出来,但我挑了部分同学改了下卷子,班上有两个人的选择题是全对的,有七个人是错在十分以内的,这说明什么,优秀的还是优秀,别拿你们英语的时间一个劲的做物化生做数学,英语单科就150分啊。”
白洋老师摧枯拉朽着分析卷子,好歹没拖堂,然而下一节也依旧不是一班的强势科目,堂堂一班蔫头耷脑。
耳熟的高跟鞋声由远即近。
语文老师小月来了。
小月来的早纯粹是为了发回答题纸,看着垂头丧气的一班学子一双双幽怨的眼睛,有些乐了:“怎么,还怕我占你们下课时间。”
她语气温和,继续道:“你们下课管下课,我就早点来发卷子。”
叶宸浩被打压了一节英语课,总算能扬眉吐气一下了,他自豪的指着语文卷子:“深哥,你看,你看,我默写全对,语文默写六分,英语第一题听力总共才五分。”
“是呀,你真有出息。”
叶宸浩冷哼一声,转头看时欤的:“时欤,你呢,你呢,默写怎么样,小月罚抄起来是很狠心的。”
时欤卷子上是一个大大的勾,然而刚讽刺完叶宸浩的隔壁那位脸色就不那么好了。
叶宸浩见席澌一脸凝重,底气瞬间狂涨一倍,没良心的笑了:“不是吧,席澌,上次谁说的争取不写错了,哪个字又绊住了你的脚步啊,你给我看看,我给你指导指导。”
席澌一把翻过卷子,手掌盖在桌子上,威胁道:“把早饭吐出来。”
“你吵死了。”
叶宸浩此人聒噪的很,时欤本来想趴着补觉的心都被吵没了,他指尖十分不耐烦的点着桌子,重复了一遍:“别吵。”
“别吵,听到没。”席澌胳膊撑着手肘,跟着凉飕飕的说。
叶宸浩惊讶了一下,圆眼睛又放大了些,瞳孔来来回回看着时欤和席澌,十分震惊地道:“你俩......为什么一伙?”
席澌:“......”
时欤:“......”
时欤也是一愣,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脑袋侧了个轻微的幅度——对上了席澌的视线。
席澌张扬嚣张的眉目垂着,眉色如墨,目光淡淡,如倦鸟归巢般懒洋洋地颤了下眼睫,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做了几个口型,但时欤却听懂了:“为什么?呵,时欤,都怪你。”
“?”那一瞬间的不可思议应该是没绷住,他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脱口而出:“什么?”
对方的一句话说的轻飘飘,铃声来的也很是时候,连在一起砸了一下时欤的脑袋。
他落在小月身上的视线失了焦距,不知不觉中琢磨起了这零散的几个字。
他们刚刚在聊什么来着......
席澌默写错了。
那为什么怪他。
还是说是叶宸浩那句“你俩为什么一伙”
是自己的一句“别吵”被误会成一种维护。
“维护”是不该出现在两人充满了隔阂的关系上。
又或者......
时欤靠在椅子上,在小月的声音中回了神,把那飘散的神魂拽了回来,可走神这事真不是能控制住的,不过听了不过半分钟,他再次发起了呆。
可能今天天气实在太好,很容易让男孩子生出去篮球场的冲动,他游走的思绪飘到了球场上。
男孩子是真的爱打球,但他其实比较懒,也比较独,所以对这种团体的活动兴趣一般,但当年有郑智旻这位篮球体育生在,以及席澌这位朋友在,总是避免不了被拉去打球。
他们配合默契,准确来说是席澌非常配合他,一个手势一个眼神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有一瞬间的奇怪,可也只是一瞬间——为什么后来他们不再默契了呢?
当初明明相识不久却又像认识了很久的人......
这一瞬间让他生出了些可惜和失落。
上午九点,光线更加热烈,即便教室开了空调,冷气止住教室角落的显然能力有限,更何况太阳还如此肆无忌惮。
时欤被晒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又潮又燥,弥漫上来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他“唰啦”一下,拉上了窗帘。
这动静可不小,前排好几个人回头望向这边,看了好几眼才转回去。
小月老师的讲解终于移动到了最后一道基础题,也就是众人万分关心的默写上,她温柔的语气略微有些绷不住了,很无奈的问道:“你们一个假期,是字都不会写了吗?”
“啧,真是破纪录了......”
“全班一共有七个人默写有错。”
“对面文科竞赛班,就一个人写错了,人家还是背错的。”
“那我们起码还会背。”第一排不知道谁悄声说了一句,被小月敏锐的捕捉到了,成功打破了小月的温柔。
“会背不是正常吗?就这么点出息吗,就算不和文科竞赛部比,单说整个年级,其他班不也差不多就这么几个人会写错别字,你们可是一班呢!”
“连字都不会写!”
“错了的那句话整句完整的抄十遍,古文错的那段落整段意思抄一遍。”
“会写错别字说明是死记硬背的,就着意思理解,还会写错?”
叶宸浩这人不小说话就受不了,而且可能自认为时欤帮了他一次就有点摆脱了对校霸的畏惧,又转过来对时欤说话:“就我上了小月一年的课来说,真的很难得看见小月生气。”
“......”
时欤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冰雕的,不然叶宸浩也不会说完这句话就落荒而逃般的转回去了,还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失落和遗憾都不过是一点小情绪,却占据了他大半节课,这又让他升起了一些挫败感。
思来想去的让人索然无味,正有趴下一睡了之的打算,耳朵忽然听见小月一声铿锵有力的“欤”
“?”
小月顿了好一下,才继续道,弄的不少人看向时欤,才听到小月继续道::“乱看什么,别看时欤......席澌,你隔壁同桌的名字你会写不?”
全班集体怔愣一下,先是一整窒息似的恐慌,小月老师踩了班长和校霸的大雷区,转而又反应过来,是班长默写错了,而且是错在“欤”这个字上了。
席澌脸上却神情自若,耳稍却发起了烫,他是老师看了就会很喜欢的那种类型,有些调皮活泼,却不会出阁,看似不着调做事却稳重,能让人心服口服,甚至成绩好的那类学生。
这样的学生一般性格开朗,管教起来也不用顾忌会不会让人受伤,小月连着说了他好几句,班上却不会因为这点责怪鸦雀无声,反而笑开了。
席澌也很配合的,颇有些没皮没脸的反驳道:“老师,我是漏写了,不是写错。”
时欤在这个班长很多时候都不像个身处其中的人,反而是个旁观者的角色,就像现在般看着大家闹着,竟然一下子拂去了他的情绪,刚才的和昨晚的,平和的生出了点笑意。
这点笑真的只是“意”了,连嘴角都没有上扬,而是像眉眼间落了点雪的笑意。
“《论语》我们是不是暑假前那段时间上的,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这是个问句,欤字能漏吗?”
席澌应道:“不能漏。”
“你前几天还和我说不会写错。”
“......”
“我下次会再争取。”
叶宸浩已然笑啪了,鹅叫勉强抑制在胸腔里,一颤一颤的非常明显,格外具有感染力,他咬着嘴鼓着脸转过去看席澌的脸色,席澌凉凉的目光如有实质,扫了过去,对方在扛了几秒后拜下阵来,转回去默默的笑了。
那视线微微一斜——
雪色的笑意就被当事人抓包了。
席澌不介意让大家伙笑一下,等到小月终于把注意力移开后,他才对那被抓包的人说道:“时欤。”
时欤自认对外界喜怒哀乐都克制的很好,同理心也不那么高,因为和魏瞿昔的一些不为外人道也的一些往事,思绪太多简直就是他的天敌,然而这节课却被带着晃神了大半节课。
此时,他再次因为对方低缓的嗓音怔忪住了,像是一股凉风顺着耳道丝丝缕缕的窜来窜去。
席澌继续说道:“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总是冷着脸。”
“......”
他温润的耳垂又热了起来,席澌像是扳回一局似的轻笑,继续乘胜追击:“时欤,能问你个问题吗?”
时欤侧头,面容依旧冷峻,吐出一个字:“问”
“你为什么来一班。”
前面的话一字一句一停顿都带着点调笑与懒散,即便席澌的表情没有变,但这句话的第一个字拉却拉的有些长,不是故意为之的拖腔带调,而是一点犹豫和斟酌,后面几个字讲的又轻又快,说完就像是泄了一股气般,尾音落了下去。
时欤听出了这句话的认真,以及,看见了他张扬的眉目似乎暗淡了一些,看着有点......不至于是难过这个词,但确实是不开心。
此时的席澌并不是他初见时那副恣意明媚的样子,时欤却偏偏想起了对方那个模样,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去年的八月中旬对于高中以下的大部分人来说正处于享受假期尾巴的日子。
午后闷热的温度被阻在玻璃窗外,冷气萦绕在手指尖沙沙作响的笔尖,用以一敌百的专注态度奋笔疾书,靠十天创造六十天的奇迹。
但对于升入高一的广大莘莘学子来说,尤其是重点高中的,假期直线缩短四分之一,已有了(假的)高举人生之第一个转折的伟大旗帜,踏上了三年路漫漫的高考马拉松之路。
高一开学,首先直面迎来的第一份入学大礼是录取通知书到手后的两周上课,美其名曰——过渡。
再之后才正式开启已经体验了一把高中生活后带着作业的暑期。
最后是神圣的军训为你洗礼,敛去你一身矫揉造作孩子气。
镇阳中学与上苏一中前后脚开学,两所高中暗地里也是明戳戳的较劲,三步走仪式基本差不多,时欤的父亲时士卿日理万机,颇为难得的纠结了一下。
一般来说,军训前夕的日子,要说两所学校哪所能让他儿子进吧,都不太行。
一个国外刚转来的孩子,初中不对口,还错过了任意一所学校的提前批。
但耐不住时家家财万贯,关系疏通自有人抢着帮忙,于是开学前一周,时欤额外获得招生名额,走过场似的靠了一场试,进了镇阳中学。
时欤刚回国,不对口的初中知识,考的自然一塌糊涂。
镇阳中学是一所百年老校,市内被上苏一中争第一,省内自己亲自上场争第一,镇阳中学排班制传统上便是按成绩安排,楼层宿舍也是如此。
开学那天,天公也并不作美,第一天入学就迎面送来了一场盛夏暴雨,整个上苏陷入了闷热的蒸笼中。
时欤接过一个西装男子手上的伞迈步走进校门,按着开学第一天照顾新生的简易路标往宿舍走去,他行李不多,一个箱子一个书包便装完了。
他自己挎着斜挎包,男子拎着箱子落后他几米跟着走,两人间没有交谈。
“叔叔帮你拎上楼吧,六楼也没这么好拿。”男子长着一张温和的脸,高高瘦瘦的,笔挺的西装合身却与未必与环境想符合。
时欤虽然已经开始抽枝拔条了,但毕竟还是个小少年,矮了他几公分,他微微抬眼看着他,道:“不用,我自己上去,林叔叔你先回去忙吧。”
林之杭没有多劝,只是嘱咐了道:“军训结束会有司机来接你,电话存你手机了,你爸在美国,时差关系你也不好联系,有事就打给我,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上苏。”
时欤点了下头,接过行李上楼去了。
镇阳军训必须住校,他拖着行李穿过一楼长廊打算从西边的楼梯上去,走着一半就听着一个寝室吵闹几声开了门。
“你们不是说了这把谁输了谁去领军训服吗?我一个洗澡没参与的,拉我去干嘛。”
一个穿着白上衣白色运动裤的少年退步出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白色毛巾,黑是黑,白是白,没擦干的头发随意晃了一下,一颗水珠就砸在了时欤的脖子上。
时欤拧了一下眉,听到里面喊“没参与默认为输了懂吗?席公子,收收你的气性吧,大发慈悲造福一下辛劳的平民百姓吧。”
“别做梦了,我不去。”
时欤后来才知道这一句话里的意思,席澌的爷爷的军队的,父亲是市警察局的,他就是一位官三代的小公子了。
通身白色穿着的男子抖了一下胳膊,甩掉被里面某位傻小子的话惊起的鸡皮疙瘩。
时欤只停了不到两秒,从他身后走过。
后来两人相熟,时欤听席澌提起过他当时的心理活动,他当时就想着都五点半了才来学校,来的真晚啊。
所以席澌在当时特意假模假样的偷偷提醒了一句:“你们内务整理好没,六点十分要集合。”
“知道了,席哥,你不是才说过一次吗?别杵在门口了,进来进来,快来咱换个鞋,去拿衣服吧。”
后来的一天他都被迫听了好一些有关席澌的传言,因为对方是以提前批近满分的成绩进的镇阳,言语间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就是自己在宿舍一楼看见的全身白色运动装的一个嚣张少年。
军训时候的作息简直让人崩溃,时欤当然没发适应,第一天早上全体集合就和郑智旻一起迟到了
姗姗来迟的一共十几位,时欤记得总教官眼睛都看直了,成功捕获到了杀鸡儆猴的机会。
“军训期间纪律大于一切,你们还是小孩吗?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这种道理都不明白吗?时间观念呢?”为首的教官操着军腔劈头盖脸的骂。
时欤初次体验被当着这么多人训,体验颇为新鲜,但当着全高一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于是只能面无表情的站着,其他人时欤不知道,但站在他旁边的某个同学他看清了——脸皮一层红一阵青。
他初中一直在国外生活,乍然进入军训生活,属实是回不过神来。
那时候的他一如既往的一手插兜一手拎帽,对教官的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然而挨骂的时候神游必然会遭报应,时欤果真被单领出来批评了。
“还有你,你这站着摆POSE呢?手拿出来,站好,帽子戴上!”教官这一吼,立刻传出了一阵以女孩子为首的轻笑声。
“笑什么笑?纪律呢!”
时欤是冷白皮,在灯光下皮肤闪着瓷制的光泽,眸色是浅浅的褐色,高瘦的身材被修剪成一个剪影落在地上,整个人仿佛是渡了光的美玉。
体育馆的所有人的关注点眼下应该都在迟到一行人的身上,尤其在时欤这位帅哥身上。
就见帅哥挨骂后眉间轻微的褶了一下,抬手戴上了帽子,眼角抬起的那一刻碰上了恰好被灯光眷顾了的少年,那位各种第一的席某某。
席澌所站的那一处好像特别亮一点,看的特别清楚,俊美的脸上是未褪去的独属于少年人有的明亮而张扬的笑容。
可能实际情形不是这样,但生长在回忆里的镜头就是聚焦的,周边一切都在记忆里模糊了,除了那块位置。
至于为什么一直记着那天的事情,大概是第一次在台上挨训,体验感实在太新鲜了。
那天他们这群被杀鸡儆猴的“鸡”在被训斥了十分钟后终于由一位大发慈悲的女教官通融了下来。
几百个人站在台下,接受了教官们思想上的第一波洗礼,从作息时间到班级凝聚力,涉猎广泛,层层递进,继续引申至社会国家层面,排例分析,详例解释,头头是道。
时间在抑扬顿挫中飞逝,众学子脚下飘飘乎,身体跟不上思想的进步而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终于某位体型微胖的女高一新生的灵魂放空至神识之外,一头栽在了后方某位瘦弱少女的身上,接连歪了几个,差点就以具象的人体解释了一番多骨诺米牌效应。
军训期间誓以学生身体为第一位的班主任们立刻上前。有力气的扶学生,没力气的叫医务室,口才好的对教官开启“劈里啪啦”劝说模式,口才不好的杵在原地展示外界如何乱,我自岿然不动的超然境界。
时欤还记着柯瑞就是口才好的一位。
席哥你的喜欢太隐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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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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