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澌这话说的轻,叶宸浩没听清,他大嗓门地蹦出一个“啥”,就被席澌笑着转到了别的话题,甚至在颜深的搅和催促下席澌看起了上午的数学题。
楼上是包间,空调比一楼打的足,时欤坐在了空调的风口,背脊上薄薄的汗凉了下来,一股寒意便爬上了他的脖颈,他指尖敲着手机,看着预定好的菜品陆续上桌。
四周处都有不轻不响的聊天声,碗筷轻碰声,他抿了一口冰水,终于率先开了口:“叫我出来就为了吃饭?”
坐在身侧的男子慢悠悠的剥虾,扔进了时欤的碗里:“你前几天才回的上苏,之前一直在国外吗?”
“嗯。”时欤语气很淡。
“所以我整个暑假都没能联系到你,我生日快到了,一方面很想见你,一方面想向你讨点礼物。”
时欤捏了一下手指,半响才道:“嗯,我欠你的。”
这话一落餐桌上的氛围忽然变的冷了下来,俩人的对话礼貌而却不疏远,可似有若无的对峙却无声的酝酿开来,彼此间都没有笑意。
“时欤,你怎么一口也不动,这不是驳了瞿昔面子吗?”一名坐的稍远些的男生插嘴说道,他带着一个银边的眼镜框,看着斯斯文文,对着时欤并没有展露什么善意,话里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点适可而止意味的劝说。
这一桌的人除了时欤全部都是融侨中学的,这是富商投出来的学校,直通对外大学,学费高昂,是上苏最好的私立学校,而在场的至少有两三个就是那富商家孩子,含着金汤勺出生,万贯家财宠出来的孩子,行事作风无一不是乖张随性。
说来这桌上也有几个是他小时候的朋友,刚刚说话的算一个叫江辰韬,身边坐着的也算一个叫魏瞿昔。
然而小时候的友谊早就变质,时欤小学上完便出了国,因为身体原因辗转国内外,最后是留在国外上的初中,也就是他母亲身边。
时家早年经商,落户上苏,是祖祖辈辈留下的大产业,父母在他三岁便离了婚,父亲至今未再娶,全身投在家族里,也没时间管他,母亲是有名的钢琴艺术家,他那一手钢琴却并不是母亲教的,顶多算是指点过,因为母亲也很忙碌。
初中毕业后也确实是如学校传言里的靠着家族关系直接进了镇阳中学,他父亲对他没有那些接手家族企业的期待,自然也不勉强他要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只是他自己因为少年时候的往事,仍旧和这群未来预定的纨绔少爷混在一起。
小时候的好友找上了门,即便早就渐行渐远,明面上也是心照不宣的继续交往。
“我生日在下个月,你还记得吗?......你父亲会来,我上次听见我爸的电话了,所以你也会来的对吗?”魏瞿昔话语温和,少年嗓音带着特殊的青涩,却故意放沉了声音,话是询问,语气却是强硬的。
“再说吧。”时欤面无表情,对方却在等一个理由。
“如果不上课,或者没考试......”
“......”
魏瞿昔表情有一瞬间的诧异,转而又收敛起来,嗓音依旧温和:“说起来,你现在是镇阳竞赛班的人了,你考的辛苦,别人却未必欢迎你去。”
他顿了一下:“怎么,你是为了高一时候那位朋友去的吗?”
“昔哥你说的哪个朋友?”
“我们认识吗?”
“不记得叫什么了,但刚刚在楼下看见了,就是那位镇阳的第一。”魏瞿昔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斜眼看时欤的反应。
“时哥的朋友,那不如叫上来一起见见,认识认识。”
时欤撇了那人一眼,却听魏瞿昔含着点笑道:“我没什么意见。”
“我知道是谁了,是不是叫席什么的啊,时哥。”
“席澌!不会是他吧,这人我知道,说到他我就气,三班的文艺委员认识吧,就我追的那个女生,就是因为席澌,死活不答应我!操,他在楼下?”
“在楼下又怎么样,时哥的朋友,你还想过去打一架吗?”一人笑骂着打趣。
“那不,我就是和他说说能不能把李悦的微信删了,删了就死心了。”小韩说着就要站起来,边站边说:“昔哥,那我去叫......?”
小韩被江辰韬拉了一把,“卧槽”一声摔在椅子上,摸了一把自己的头,疑惑的看向江辰韬。
对方脸上分明没有调笑的意思,只冲着他摇了摇头。
时欤翻了手机看了眼时间,侧头道:“别挑事。”
那表情带着冷傲带着烦躁,唯独没有厌恶。
魏瞿昔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几眼,满意似地笑出了声,终于打断了对面那一群人的调侃:“小韩,那人和你时哥早就闹崩了,去年时欤住过一次医院,就是因为他。”
“操,还打过我们时.......”小韩又开口,被江辰韬拍了一胳膊,出言制止道:“别说了!”
“那不是因为你吗?”时欤整个嗓音都凉了几度,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冬日卷起的凉风,迎头而来,撒肩而过,不轻不重却让人忽然哑声。
魏瞿昔丝毫不察般继续道:“看来一提这事你就不痛快,那......”
时欤耐心告罄,也没等他说完,抓着手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他这样简直就是直接撕破了心照不宣的面皮,全部人都楞了一下,出声要留——
“时哥!”小韩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踩了某个雷区,连忙站起来,江辰韬又拽了他一把,将他摁在椅子上,自己追了出去。
小韩慌张的看向魏瞿昔,对方显然已经褪去了那点大少爷的风度翩翩,黑下脸来,摘下了剥虾的塑料手套,颇为嫌弃地一扔。
“时欤!”江辰韬看着时欤转弯下了楼梯,连忙低声喊道,中途差点撞上送菜的服务员:“时欤,你等一下,你这样直接拉脸走......时欤!”
江大少爷干不出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咋咋呼呼这事,见着时欤已然下了楼,快跑了几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小欤!......你听我说。”
席澌他们坐在店的角落,正好在楼梯的对面,他背对着楼梯,听见了后面的动静,捏着杯子的手一顿,就见不知为何身后的人忽然停在了他的身后。
服务员正要上楼,江辰韬让了身,推着时欤往前走了几步,正巧停在了席澌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
席澌:“......”
颜深:“......”
叶宸浩偷偷撇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他,呃,好像是和我们无关的事。”
“你今天这样走了,瞿昔还会来找你麻烦的!”
“你以前都让着他,今天......”
“闭嘴。”时欤知道后面就是席澌那一桌,他烦躁的抽回手要往外,又被江辰韬挡住。
“......”
坐在最佳观看席的颜深同学如蚊子般嗡了一声:“我看可能会打起来。”
席澌:“......”
席澌收回被莫名其妙踢了一脚的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颜深。
“你今天怎么了,你难道要和瞿昔翻脸吗?你们小时候那么好,他就是面子上这样干,实际他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你这样走了,小韩怎么办......”
“你不明白他刚刚那几句话什么意思吗?你上桌后冷着张脸,一口菜都不动,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能不挑事吗?”
“让开!”时欤丝毫不给面子,错步走开,那小韩的声音就传来了:“时哥,时哥!”
江辰韬顺势又是一拦,时欤几次三番被拦住,显然已经不耐烦极了,他余光瞥了眼席澌。
对方似乎完全没注意这边,慢悠悠的夹着菜。
可那一桌上的人明显鸦雀无声,注意力都在这边,他一看过去,其余几人就纷纷错开目光。
小韩讨好道:“时哥,刚刚是我冲动了,嘴巴没把门,乱说话了,触你霉头了,昔哥刚刚都给我解释了,我给你道歉......”
江辰韬听见“解释”一词,眉心一跳,果然下一刻他就见小韩捏出了一根烟点燃,转向了他们隔壁一桌,那浑气一下子散了出来,他吊着眉毛,目光锁定了坐在离楼梯口最近的席澌:“喂。”
席澌的长眉一挑,刚刚那边的对话他是听到了,大概发生了啥也是被动的都理解了,但显然没想到还能烧到自己这边。
他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棒槌,这棒槌显然理解错了席澌的眼神,夹着烟的手就要往席澌脸上拍去,可那手刚动就被对方握住了,一推,直接把小韩推的踉跄了一步。
“同学,别找事,不出事啊。”
席澌的声音尾调带了点笑意,却莫名有一股震慑之意。
叶宸浩一下就起身,却有人更快一点的抓住了小韩,时欤面若冰霜,眼角跳着点戾气,他指骨节泛白,另一只手抽下了小韩的烟,往后把人重重一推,江辰韬连忙拉住。
席澌看着他,眼神泛着点懒,惯有的张扬却敛了起来,时欤的影子投在他的身上,在他脸上划出了明暗清晰的一道界限。
时欤只看了一眼就错开了眼神,帽檐下,没人能看清他的神色。有些呛人的烟雾熏上了他的眼睛。
他拿着烟,伸长手扔进了席澌手边的可乐罐中,白皙的手臂短暂的相触,两人一站一坐,只有几寸距离,相对无声。
他忽然退后两步,一步回避,一步生疏。
嗓音也依旧凉,但却硬邦邦的,可能是太久没对这人说话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
他说:“抱歉。”
席澌一直没移开在他脸上的视线,似乎想从他那避开的眼睛里找出什么情绪,听到这两子先是愣了一下,很轻的蹙了一下眉,没有开口。
时欤停了一会儿,继续硬邦邦的道:“等会儿赔你可乐。”
叶宸浩来回扫了几眼,总觉得席澌现在的心情似乎没有不好,有点像是意兴阑珊的逆向,蹙着的眉散开了些,懒散的味道却更浓了。
席澌没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子,半响才道:“五瓶,这里的人都要。”
叶宸浩本能的想说哥们不要蹬鼻子上脸,校霸的脸已经很冷了,却听对方低低的“嗯”了一声。
席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背是绷紧的:“回学校再给我吧。”
好一会儿,时欤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桌上的几人松了一口气,莫名的感觉到了一场将成未成的对峙散了。
小韩早就已经被江辰韬推上楼了,而魏瞿昔却缓步下来了:“小欤,两个人追着你下来,都没把你叫回去.....”
他看了一眼席澌,手按在了时欤肩膀:“跟我上去。”
席澌见过魏瞿昔,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和时欤在一起,时欤总是很冷淡,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而魏瞿昔却每次都把手搭在他肩上,像是借着这只手引起时欤的注意力又或者是提醒着时欤什么。
时欤仍旧不动,魏瞿昔又道:“为了你方便我才把吃饭的地方选在这里,但看来你不是很喜欢这,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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