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同学说过。”沈研冷静下来，转移话题，“你过敏？是光过敏吗？”
郁清没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墨镜揣兜里就领着沈研往吃饭的地方走：“是花粉过敏，本来我只戴了墨镜，过来之后一直打喷嚏，又去旁边店里买了副口罩。”
沈研跟着他走，靠近时依稀听到他小声说了句“没想到……穿校服看起来那么……”
他听得莫名其妙，正想发问，郁清一转身进店了，沈研撂下疑问跟他往里走。
俩人拉开椅子坐下。
“这家的剁炒非常好吃，算是招牌菜，试试？”郁清修长的手指点在菜单上，给沈研指出位置。
沈研听他的在剁炒后面打了个勾，中午为了省钱他没吃多少东西，17岁饿惯了的身体尚可忍受饥肠辘辘，但27岁的魂儿就有些经不住饿了。
光是看着菜单上的图肚子就已经开始叫唤了，沈研忍不住又点了个肉菜，点完他捏着笔偷偷观察郁清的反应。
“没事啊，长身体，多吃点。”郁清笑意盈盈，眼神堪称慈爱，沈研有些遭不住这种关爱，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郁清摘下口罩喝茶，口罩下的面容年轻帅气，茶水又苦又烫，喝得他皱鼻子。
沈研满腹疑问想问郁清，正想开口又在心里转了个弯。
不能被郁清人畜无害的长相骗了，沈研告诫自己，今天的首要目的是稳住资助，千万别暴露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想通这点后，沈研决定等郁清先开口，顺便懂事地替郁清又添了茶。
郁清接过茶，抬眼定定看着沈研，示意他靠近点：“你家的情况我清楚，外婆的医药费，上大学的学费，我都能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沈研屏住呼吸听他说。
“你获奖的那篇小说很有潜力，我希望你开始写作后的作品都发表在‘三月一’这个笔名下。
对了，我后续还有《未接来电》和《百分百模仿》两篇，也会发表在‘三月一’这个笔名下，你不用担心资助的费用不够。”
……这两本小说也是沈研上辈子写的。用这三篇的稿费和版权费解决沈研现在的困难绰绰有余。
沈研望着郁清，眼神渐渐冷下来。光是记得一篇千章小说的全部内容就不容易，这人居然能记三篇。
这位重生的抄袭者是如此清楚沈研的一切，他的学校，家庭，经济状况……甚至连未来作品的版权归属也算得明明白白。
菜上桌了。
沈研知道自己该表态了。
“我是‘三月一’吗？”千言万语最终凝炼成一个问句。
这话问得郁清一愣，他想了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都不是‘三月一’，为什么要在‘三月一’这个账号下发作品对吧？”
“其实你就是‘三月一’啊！说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提起我两年前做的一个梦……”
“梦里你的每一篇小说都大受好评……”
沈研被饭香诱惑，舀了一勺肉来拌饭。
“我天天追更，追完就写同人文……”
沈研吃完半碗饭，夹了一筷子青菜。
“《无叶》我起码看了七遍，其他看得少……”
沈研依依不舍把盘子里最后两个饼留给郁清。
“唉，最后我听说你回学校捐款，本来还想来这里和你见见面，结果刚出家门，就重……梦醒了！”
郁清夹起饼，满脸遗憾。
“你说你重生了我也会信的。”这家店的菜确实做得好，沈研吃得心满意足，甚至还有闲心逗逗郁清。
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扯谎都扯得要把自个儿卖了，根本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
“真信啊？”郁清夹起的饼又掉进碗里，“对啊，你未来是网文大神，对重生穿越这些接受程度肯定比一般人高，我找别的借口解释还费劲。”
“既然你说‘三月一’是我，那为什么要提前发表我的作品呢？”沈研吃得差不多，直切重点。
“唉，”郁清像想起什么伤心事，恶狠狠咬了一口饼，“‘三月一’老师，您知道穿回来之后我已经有多久没看您的更新了吗？两年啊！”
“这两年我连刷一遍您旧文的机会都没有，还得每天牵肠挂肚，万一您按这个时间线继续写一遍旧文，我起码又得熬五年看不到新文……”
他越想越绝望，一饮而尽杯子里凉透的苦茶，“……我就凭印象把《无叶》写出来了。”
光凭印象就能记那么全？沈研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继续问他：“那你又怎么会想资助我呢？”
“我发到网上的时候没想到会赚那么多，这些钱我花着良心不安，就来找你看看能不能把钱给你。”郁清有些局促。
“今天是三月一日，从笔名看，应该是你重要的日子吧，我今早去你学校调查了一下才知道你家的情况，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来的刚刚好。
沈研轻轻吐出一口气，刚得知真相就重生，正好缺钱又有人找上门，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惊讶了。
“行，我接受你的条件。实不相瞒，《无叶》里的桥段我看着确实眼熟。”沈研尽职尽责做个善解人意的高中生。
见事情谈妥，郁清松了口气，专心吃饭。
两人吃得差不多，郁清利落起身买单。分别时郁清掏出手机问沈研联系方式。
“1……”长时记忆差点让沈研露馅报出电话号码，他反应过来摇摇头，“我没有手机。”
“嗯，我明晚还想继续和你聊聊呢，等回去我想想以后怎么和你联络。”郁清挥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转头问沈研，“你回学校还是回家？顺路就一起走吧？”
“谢谢，不用了。”沈研蹭了郁清一顿饭有些不好意思，决定独自乘公交车去医院。
上辈子每天工作完就往医院跑，哪栋楼哪间房几号床沈研都记得清清楚楚。
进电梯按按钮的时候，沈研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白发里掺着稀疏灰发的外婆，上学前塞给他一包跳跳糖的外婆，病后努力挤出笑容的外婆……无数个画面从沈研脑海深处醒来，最后化作老人离世时安详的睡容。
“叮”电梯停了。
沈研向记忆中那间病房走去，他的步伐越走越快。
“小研，你怎么来了？”
外婆一如当年躺在病床上，她想要坐直上身，可实在没力气。
“多大的孩子了，还哭。”
沈研后知后觉擦了擦脸，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和去世的亲人再见面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眼泪就是流个不停。
“快坐下来，我跟你说，医生说我虽然病在脑子里，但是我最近发病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了，你要好好上学，不要再想什么退学给我挣医药费，你妈妈当年就是上不起学，后来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外婆絮絮叨叨说着，她紧紧拉着沈研的手，仿佛他下一秒就会离开。
沈研安静听她说完，点头应下：“我不会退学了，有人愿意资助我，他还说外婆的医药费也愿意帮我付。”
外婆愣住了好一会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研：“真的有这样的好心人？”
“我孙子能上大学了，我孙子能上大学了……”她喃喃自语，枯槁的脸上焕发出光彩，“那你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都会好起来的……”
沈研陪外婆说了好久的话。
马上天黑了，外婆虽舍不得沈研走，但还是催他赶紧回学校，末了还反复嘱咐：
“好好学，将来报答好心人。”
沈研回到学校时，正好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他和看班的老师打了声招呼，回座位坐下。
除了学习外，其他的问题都解决了。沈研从桌面厚厚的一摞参考书里抽出最下面的课本，咬咬牙定计划从头开始看。
这一学就学到了晚自习结束，沈研边看知识点边做课后题，脑子用越亢奋。回到宿舍后他第一个洗漱，接着一拉床帘，抱着台灯课本笔就上床继续学去了。
另外三个舍友本想按往常玩会儿手机再睡，见沈研今晚格外好学，纷纷有样学样，抱着参考书猛看，知识没学多少，反而越看越困提前睡觉。
深夜，沈研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如释重负放下课本。他悄声按上笔盖，摁熄台灯，松了口气倒在床上，被子上的皂角味将他包围，寂静黑暗中偶尔传来上铺舍友的鼾声。
一切如此真实，一切充满希望。
“都会好起来的……”
他闭上眼，陷入沉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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