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钦”变幻了一张瘦削阴邪的脸,这是阎之危的真容,他执蛇纹剑指着青棠,“阁主有令,要我带你回去。”
“我和你们绫波阁没有半分关系,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青棠尚未束发,一身白衣,手拿流云扇,双眸瞪着阎之危。
重明鸟飞了下来,挡在青棠前面。
阎之危嘴角扯了扯,“如果你像勾引苍璧那样为我做一遍,我或许可以考虑‘失手’一次。”
青棠一怔,捏紧了流云扇柄,“要杀便杀!”
“怎么,你还生气了?”
阎之危手腕一转,执剑朝青棠杀去,青棠挡住他的剑,虎口震动,脚往后扎了一步。
重明鸟抓了阎之危一爪,青棠飞身向阎之危的脖颈划去。
阎之危嗔笑一声,剑抵住扇刃,腾空而起,凝聚灵气往下一斩,整个院落被劈成废墟。
重明鸟抓着青棠的衣领奋力飞。
青棠说:“你飞你的,我跑我的,行不行?”
重明鸟:“不行,我必须跟着你,不然我会被师祖罚。”
突然前方出现了荔非雨的身影,“徒儿,出什么事了?”
青棠大骂:“阎之危!”
阎之危执剑杀来,“我可以变换无数人的脸,你最害怕谁的?是他,还是他?”
阎之危笑着变换自己的脸,“被你推下山崖的申屠祈夜?”
“你爹的?”
“还是……苍璧?”
青棠抵挡阎之危的攻击,即使知道阎之危变换的脸是假的,但一瞬青棠还是慢了一拍。
阎之危挥动蛇纹剑刃刺向青棠胸口。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挑开了阎之危的剑。
玄钦将青棠揽入怀中,“为何不反击?”
青棠双眸颤动,“我……”
玄钦的头发散乱了几缕在额前,身上沾着血。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绫波阁杀手的埋伏,玄钦手中没有法器,和他们纠缠一番才赶回来。
“万法皆空,法随心动。所有的伪装都有漏洞,不要被他迷惑。”
青棠站直,“我知道了。”
阎之危换作了眉心一点朱砂红的男子,“玄钦,你枉费我一番栽培,竟然和合欢宗弟子苟合!”
玄钦淡漠道:“除了这个,你还能变出什么?”
阎之危变幻出了九琰的脸,“你真以为你把我杀了?”
玄钦一剑挥去与阎之危的剑相击,剑气荡开,引起山谷回响。
电光火石间,阎之危的剑刃刺向青棠,青棠翻动流云扇,在林间飞跃。
绫波阁的其余杀手陆续赶来,玄钦抡开一道圆弧,挑翻一圈杀手,脚尖点地追向青棠。
阎之危将青棠的手腕划开,青棠吃痛,流云扇坠落,阎之危顺势掐住青棠的喉咙,飞下来。
“父债子偿,你爹惹下的祸事,你也得偿。若你说出他的下落,阁主姑且能饶你一命。”
一道寒光划过阎之危的双腿,顷刻后,刺痛才袭来。
阎之危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生生截断,抬起头,玄钦已经将剑贯穿他的胸膛。
阎之危倒在地上,玄钦带着青棠离开了。
不久,一个穿黑披风的男子带着人走到阎之危面前,“失手了?”
阎之危抓住男子的脚踝,“少阁主,救我!”
薄奚戴着宽大的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脸。
阎之危只听到他在冷笑,脚拨开了阎之危的手。
“武罗,你看他还有救吗?”
武罗走到阎之危面前,居高临下看了看他的腿,“救不了了,不如我给你个痛快?”
“不!”
薄奚冷声道:“你不要了断,那你就留在这里,绫波阁不要无用之人。”
“少阁主,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薄奚转头看向地上的阎之危,拔出了他胸口的剑,鲜血直流,“这世上没有我‘不能’这一说。”
剑咣当扔在地上。
武罗和琅霁跨过阎之危的残肢,跟随薄溪离开了。
-
玄钦抱着青棠穿行在林间,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
“苍山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往北走。”
“石榴带回来了吗?”
玄钦低头看了青棠一眼,话音温柔:“带了。”
重明鸟放在青棠的怀里,其他的家当都没有带。
“可惜了那一院子的鸡鸭和小狗。”
“万物有灵,主人不在了,它们也能自谋生路的。”
青棠表面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是自从见过阎之危后,总是梦魇。
玄钦习惯了不睡觉,晚上躺在青棠身边一会,等他睡着后起来打坐。
刚开始只看到青棠说了几句梦话,随后青棠开始大哭大喊,说着“不要”。
玄钦走到床前抱住青棠,“梦到了什么,跟我说说?”
青棠蒙着脸摇头,“我想回合欢宗找我师父一趟。”
玄钦说:“不行,你不能回去。”
“我回去和师父见一面就离开,好不好?”
“不行,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青棠纠结片刻,随后向玄钦展露笑容,“没事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梦魇频繁后,青棠也不睡了,开始晚上打坐,白日睡觉的阴间活法。
玄钦也随青棠,两人夜间赶路,来到一处隐匿在群山中的小城落脚。
清晨,玄钦用手捧着火红的重明鸟,“那天阎之危来说了什么?”
重明鸟回忆那天的情景,“阎之危向青棠提起几个人名,青棠很害怕。有一个是他爹,另外两个,我记不大清了。”
玄钦知道青棠不肯说的事情,晚上的梦魇一定藏着秘密。
如果动用搜神之术,青棠肯定会生气的。但是玄钦不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被动者,青棠的所有事,他都要知道。
玄钦走进了屋子,看到青棠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
他将灵力凝聚在指尖,点在了青棠的眉心。
两个时辰后,青棠醒了,看到玄钦坐在桌边沉思。他眉宇间难以掩盖的阴郁,表明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玄钦?”
玄钦抬眸看向青棠,恢复温和无波的神色,“又做噩梦了?”
青棠说:“做了一半,后来我也不知怎的,没有做梦了。”
玄钦向青棠坦白,“我刚才用了搜神,看到了你所有的记忆。”
青棠惊慌地坐起来看着玄钦,“你,我又没有入魔,为何不经过我允许就对我施展搜神?”
青棠完全不知自己在睡梦之中,已经被玄钦施展了搜神,不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是在担心你,梦魇已经超过一个月,不太寻常。我想看过你的记忆后,会找到应对的办法。”
“那你找到了吗?”
玄钦平静地说:“我们回净元宗给你的亲人和他们真正做一次超度吧。”
“我已经做过了。”
“那次道慧做的不过是简单的超度,我要帮你做的是让净元宗的长老为他们诵经七日。这样,你的梦魇就会消失。”
人死魂消,留在活人心中的念作祟,超度有时是做给活人看的。但是,玄钦不会这样告诉青棠。
青棠问:“真的可以消除梦魇?”
“对。”
青棠御扇和玄钦回到了净元宗,玄钦将事情告诉明达后,明达答应为步六孤氏和申屠祈夜、苍璧超度。
诵经七日后,青棠偶尔还会梦魇,但慢慢少了。
也不知真的是超度的作用,还是回到净元宗这片净土的缘故。
青棠问玄钦:“我们什么时候走?”
玄钦眼神定定地看着青棠,“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
“如果申屠祈夜和苍璧都没死,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青棠完全没有料到玄钦会这么问,“他们都已经死了,你问的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存在。”
“如果呢?”
青棠摇头,“不会。”
玄钦说:“你能答应我消除关于他们的记忆,全心全意爱我一个人吗?”
青棠心中一惊,“消除记忆?!”
“你放心,只会消除和申屠祈夜、苍璧和宋孜卿有关的记忆,其他的不会动。”
青棠不敢相信,玄钦真的要消除自己的记忆。他已经想得如此细致,肯定不是一时兴起,肯定思索了许久。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是从玄钦给自己搜神之后?
“真的要这样做吗?”
玄钦笃定地说:“对,我要你心中只有我。如果不能全心全意爱我,我宁愿不要。”
青棠抓住玄钦的衣袖,“可是那些记忆不是有他们,我的经历、我的痛苦,塑造了现在的我。消除了那些记忆之后,我还是我吗?我不知道绫波阁,就没有这么深刻的恨!”
“我是我爱过的每一个人拼凑而成,他们没有错,你希望我变成一个完全空白的木头人吗?”
玄钦握住青棠的手,“我会永远保护你,就算绫波阁也奈我不何。你会有更多新的记忆填补进去,你只回答我,愿不愿意。”
青棠流泪了,“我做不到,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们,为何你要逼我?”
玄钦没有动摇,“因为我爱你,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不,你是精神洁癖,你想完全控制我!是你的占有欲作祟!”
“对,如果我没有看过你的记忆,也许我们还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我知道你曾经也和别人相爱过。我做不到忽视!我的心性如此,我爱你,就要得到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灵魂!”
青棠知道了,就算玄钦表现得不在乎自己的前任,不在乎以前的那些事,可是在心底还是介意的。
玄钦看着青棠,“真的做不到?”
青棠泪水涟涟,摇头:“我做不到。”
“好,我知道答案了。”
玄钦将青棠的手放下,转身走向了檀院。
“玄钦!”
青棠追着玄钦到了檀院门口,被他设下的护阵挡在外面。
任由青棠如何呼喊,玄钦都不再理会。
大雪纷飞,青棠站在檀院门口三天三夜。
重明鸟看着都揪心,飞到禅房外为青棠向玄钦求情,玄钦把他也轰出檀院了。
直到三天后,檀院里金光乍现,直冲天际,玄钦在空中应下十道雷劫。
圣洁的光晕萦绕在玄钦周身,他从大乘圆满上到了化神境界。
明达站在泠光峰的露台目睹了玄钦应雷劫,“师叔,这是你必经的劫,如今劫已经过去了!”
青棠望着漫天飞雪中的玄钦,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感到遥不可及。
玄钦做出了和阇夜一样的选择,他脱离这场红鸾劫,回归净元宗,变回了那个只能受人仰望,神圣不可侵犯的菩萨。
他是唯一一个和青棠提分手的道侣,至少那时青棠还不想结束。
青棠御扇离开了净元宗。
在随后的三年里,青棠多次出现在玄钦参与的辩法大会、宗门大比、讲经台下。
不是想死皮赖脸的复合,就是想让玄钦不舒服。
在玄钦受杖刑离开净元宗时,青棠问过明达,修真如道的人会因什么而入魔。
明达说有未尽之事,心存执念才会入魔。
青棠要用这种方式不断提醒玄钦,他是如何狠心抛下了自己的道侣,就因为不肯答应他过分的要求。
也许在玄钦看来,这小小的报复多么幼稚可笑。
这段恋情,仿佛从一开始就是玄钦主导的,他想要开始的时候才开始,想要结束的时候就立刻结束。
他有强大的自控力,随时抽离出感性,变得冷漠疏离。
这让青棠不禁想,如果换作别人在那时来到玄钦身边,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
玄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度过红鸾劫吗?
我竟然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不,至少玄钦身上还有一个去不掉的奴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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