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房间，戴萌噌一下钻进洗手间，眼睛里泛着精明的光，斩钉截铁地说：“我先洗，你想好等会怎么跟我交代清楚。”
戴萌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就是怕周粲先洗漱完会趁机睡着，才抢先一步，谁叫她是个小机灵鬼呢。
周粲拿她没办法，知道自己必须得交待些什么戴萌才能罢休，果然，等两人躺在床上，戴萌八卦的心简直要溢出来了，上次听周粲主动聊这种话题还是谣言遍布千径约的时候。
想到这，戴萌感慨道：“你是有什么吸引帅领导的圣体吗？之前的冯…”
刚漏出一个音，周粲剑一般的眼神立马扫来：“你还想不想听了？”
“听听听，我不提了还不行吗。”为了八卦，戴萌立马低头认错。
周粲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她是没法和盘托出的，只能简明扼要、避重就轻、拐弯抹角的进行阐述。
毕竟，白天这个经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二十多年为数不多的挑战，完全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大写加粗的“怂”字。
——
暮秋已至，新冬欲来，上午十点，周粲穿着一身职业装来到“恒远科技”所在的写字楼。
来来往往的行人步履匆匆，她抬头望了一眼高大的建筑物，缓缓吐了一口气，做了一大波的心理建设，才一脸严肃地走进去。
随着电梯上升，她心情越发紧张，手心微微出汗，不自觉跟着发抖。
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想着，她深深呼吸，平复心跳。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周粲故作轻松地走出来：“你好，我是过来面试的。”
前台小姐姐看见来人露出自己的职业微笑：“你好，周粲是吧？跟我来。”
周粲跟在前台身后穿过大厅往办公室走，眼神忍不住来回梭巡一番。
来之前她了解过，恒远目前处于起步阶段，规模不算大，甚至可能还没有盈利。
恒远公司主营原创动漫影视制作，网络游戏，致力于打造国产原创IP，这是陆良珩一直以来的追求与坚持。
这么多年都不曾放弃，一直在这个内卷的行业砥砺前行。
公司气氛也没她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仿佛一身正装的她才是不合群的那个。
办公室坐着的人因为她的出现，立马提起精神，抻着脖子，视线齐刷刷地扫过来，本来眼神还飘忽游离的周粲，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正经的像个高傲的白天鹅。
最后，她在一众注视下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陆总，有人过来面试了。”女生随和地把她带进去，然后非常体贴的关上门。
“这是来面试的？”
门刚关上，办公室便肆无忌惮的大声蛐蛐起来。
“没错，是来面试的，技术总监。”朱娜回答说。
“这么年轻的—技术总监？”
“长得好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干这行还得有实力，咱们公司可用不着花瓶。”
办公区的众人纷纷议论，一下子炸开了锅。
然而，一道门隔开两个世界，屋内气氛一度死寂，空气仿佛凝结般。
——
办公室门刚被关上那一刻，周粲便觉双手无处安放，心脏无法控制般砰砰狂跳，刚才做的一大堆脆弱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她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到这里，不过看见他的那一刻，还是深深震荡着她的内心。
入目的是一片洁净素雅的空间，阳光透过木窗洒在雕花的书案上，后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籍，所有的装饰简约却精良，雅致又不失张扬。
装修风格和他本人如出一辙，与大多数年轻人的喜好有别，陆良珩喜欢传统中又带些新意的东西。
而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动声色坚定不移的做着自己认定的事情，这也在周粲意料之内。
并非生于尘埃，没有溺于人海，却甘愿死于理想高台。
既胸怀鸿鹄之志，又自认常鳞凡介。
他就是这样的人。
陆良珩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整个画面都被他的长腿占据，这一刻，周粲有一瞬的出神。
他拿着份文件一脸认真，穿着晚上在酒吧的那身休闲西服，光线明晃晃的映在他清新俊逸的侧脸上。
一张让人容易神魂颠倒的脸。
因他一丁点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周粲在内心鼓舞自己多遍，重振旗鼓走过去，他这才略略抬起眼皮看她，眼神幽深复杂，看得人紧张又心虚。
周粲在他的注视下不露声色地坐在对面，不经意间瞥见桌面上静静躺着她的简历，余光察觉到这视线有些滚烫，她尽量让自己变得自然。
大概有一个世纪的沉默。
陆良珩缓缓坐直，衣料摩擦出沙沙的声音，他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握，寂静无声的空间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不做个自我介绍吗？”
她曾经预设过很多次两人再见时的场景，会是不知所措的一句“好久不见”，还是难以启齿的一句“最近过的好吗”。
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句冰冷又正式的开场白。
命运竟是这样喜欢开玩笑。
不过，这是她应得的，也是她决定回到申市时早该想到的。
她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神，那一瞬间，像是将沉寂的死水激起千层浪。
良久，她抿了抿唇，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开口道：“我叫周粲，毕业于申市大学，在帝州千径约科技公司工作三年，做软件开发，一周前离职，回到申市。”
周粲装的一脸淡定，处变不惊，却能清晰地听到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她两只手交叠搭在腿上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短短几十秒，在静谧的空间里愈发漫长。
陆良珩稍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漆黑的眼，像在思考什么，随后他尾睫上扬眼尾微挑，眼神有些玩味地看着她。
“周小姐，你的履历，来我这小公司是不是屈才了？”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小姐，一个带着距离的称呼。
周粲的心又紧了下：“技术总监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没想到陆总这么自谦。”
他手撑在太阳穴上，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听见这句话哂笑了声：“我这儿庙太小…怕是请不起你。”声音慵懒又随意。
这句话不知是试探还是拒绝，可不论哪一种，听者已经被击溃防线。
周粲青眉稍皱，神情僵硬，她轻吐了一口气，尽量平复早已凌乱的心跳：“我不要招聘信息上承诺的待遇，分给我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就好。”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周粲在心里对自己下定的决心产生了一秒的怀疑。
闻言，陆良珩噗嗤笑出声，从这阴沉中竟让她看出一丝暖煦。
“周小姐还真是有趣，以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来看，扣除各项费用的可分配利润，百分之一？看来你是想义务打工。”这语气戏谑极为明显。
周粲不自在地直了直身子。
确实，她没法做到只把他当成普通的老板，只能故作镇定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没来，有我在的话事半功倍，等盈利的那天，陆总别后悔就好。”
她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蹦出这句话，这些年一直在做软件开发，与游戏开发还是有道壁的，真是人逼急了，什么瓷器活儿都敢揽。
陆良珩微一挑眉，唇角似笑非笑：“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没理由不录用。”随即，又闲散的靠回椅背。
整个室内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沉寂的空气似乎压抑着她每一个细胞。
“那我，明天过来上班？”一道声音试图打破僵局，从中，能听出若有似无的小心，如履薄冰般的飘荡在这个空间。
“好，”他轻扬着语调：“明天找人事办理入职就行。”
然后又开始低头翻着文件，态度一点不像欢迎新员工的样子，倒像是有意让她感到难堪。
听到回答，周粲暗自松了口气，可内心却很矛盾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眼角不经意间划过不可觉察的失落，她站起身，缓缓开口：“那不打扰了。”随即，走出办公室。
陆良珩顿住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晦暗不明地眼神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散发着一抹深沉。
前一天，小姜送进来一摞简历，陆良珩稍抬眼睑，突然，“周粲”两个字跳进了他的眼睛。
“珩哥，这个人和你一个学校的诶，申大计算机系的！而且刚从千径约离职，你看她参与过的项目，好牛的履历！”
小姜暗喜，翻着投递进来的茫茫简历，感觉自己发现了宝藏。
陆良珩在看见名字的那一刻，握着签字笔的手不自觉攥了一下，甚至没有听清小姜说了什么，照片上的人双瞳剪水，笑的灿烂干净。
四年，白驹过隙，时间一转眼已经过去四年多了…
大部分过程隐匿，周粲只对去公司面试再通过的大方向进行了总结，毕竟白天这段难堪煎熬的时刻，她并没打算跟别人分享。
戴萌听的晕晕乎乎，困意已经不知不觉间战胜了她八卦的意志，她含糊嘟囔着：“通过就好，不过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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