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有些寂静。
夜晚霓虹闪烁，车流如梭，这个时间，道路上亮着一溜的车尾灯。
周粲默默坐在副驾，刚才几人在一块闹哄哄的，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两个，气氛显得格外静谧逼仄。
一到这种时候，周粲便没法只当陆良珩是自己老板，坐立不安的，心猿意马的。
她仔细想了想，这好像是从那次醉酒吻以后，两人在公司外第一次单独接触，思绪一股脑的涌上来，该回忆的不该回忆的，都因为寂静再次在脑海复现。
“在千径约还收了徒弟吗？”周粲已经从意外的吻回忆到车窗外见到的一幕，脸色也由红变白，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声线压的很低。
周粲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思绪还停留在餐厅内男人笑得温和的时刻。
“看来你过得真的挺好的。”上次说这句话或许带了些疑问，而这次直接是肯定句。
“那你呢？”周粲侧过头直直看向陆良珩，男人的眉眼很浓，鼻梁高挺，肤色在深暗的光线里，显得冷白。
“我吗？”男人轻哂了声：“就那样。”
“没找过女朋友吗？”
这段时间，很多想法在周粲的脑海里反复横跳，她本就是个纠结的人，对于陆良珩此时的真实想法她只能猜测，却又不自觉胡思乱想。
很多时候，周粲会不自觉代入以前作为女朋友的视角，如果陆良珩的行为达不到对她之前那般宠溺，她便会闷闷不乐。
可是现在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陆良珩怎么对她都是情理之中。
所以此时的周粲极为患得患失，如果换作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她大概率不会开始这段感情。
只是感情一旦开始，哪是说收回来就能收回来的。
有时候想想，如果是在五年前，以自己的敏感程度，即使陆良珩对她时冷时热，即使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生约会，她也一定会坚信陆良珩对自己的感情。
而现在，自己好像是当年的于放，一点都不清醒，混沌在这不明了的迷雾中，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前方的路。
这会儿，许是气氛到了，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纠结好久的问题。
甚至，有些怕听到答案。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视线转向前方，沉默良久，留下一句需要周粲分析却又分析不好的话：“怎么找？”
周粲想再问下去，可是攒下的勇气只够她问出这一句，却问不出下一句。
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疆域》完成那一天，到了那一天，她一定要毫无心理负担的问陆良珩，“你还爱我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好想你。”
电梯快要到十一楼的时候，陆良珩突然回头对周粲说了句：“其实你过得开心就好，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心。”
…
自从季禹加入，周粲的小组人员算是齐了，陆良珩给了她顾问的联系方式，让周粲自行沟通，至此，对于这个项目，陆良珩便像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再过问。
周粲想不明白陆良珩是不关心还是太放心。
而且这个顾问沟通起来挺有难度的。
性格怪异，喜怒无常，很难掌控。
周粲觉得自己因为孟文忠，老了差不多十岁。
对方很有才华不假，可总谈不到正题上，总爱跟自己讲一些人生哲学，科学道理。
不是她不爱搭理，是她着急，项目半年内要完成，可这位大师不急。
周粲很想厚着脸皮找陆良珩帮忙，可最后也只能默默硬着头皮往前冲。
这几个月关隼和戴萌的关系已经进入稳步发展的阶段，季禹也慢慢适应了公司的节奏，和同事的相处很融洽，在看到陆良珩几次和煦的笑容以后，渐渐不再那么怕他了。
而周粲，与陆良珩的关系僵持不前，不过只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心无旁骛，她便没那么难过。
人还是要有些追求，不然她这辈子怕是都要被陆良珩吃的死死的。
距离陆良珩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项目前期因为孟文忠这尊大佛，落下的进度实在太多，这阶段天天加班也是在所难免。
前些天，陆良珩还能一直等到深夜，周粲这边关电脑，陆良珩便从办公室出来，两人一起顺路下班。
这几天，陆良珩有个新项目要谈，晚上经常有饭局，便在有一天将周粲叫进办公室，甩在桌上一把车钥匙：“你最近加班，太晚打车不安全，这个车你先开着，在公司楼下停着呢。”
自从周粲接了《疆域》的项目后，两人总是这样不明不白的，那天电梯里的话，更像是给两人中间摆了一层粉红的窗户纸，心照不宣地谁都不肯捅破，像是都在等着它自己破的一天。
作为长期加班人士，周粲理所应当地接下钥匙。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平淡的流逝，即使诸多困难，项目也已渐渐接近尾声。
再过几天，《疆域》整理完成后就要送审，周粲连续加了一阵子班有些疲惫，陆良珩今天罕见的走到她身边，递上了一杯咖啡。
是周粲在大学的时候总爱喝的。
周粲打着哈欠，看见男人握着咖啡的手清瘦分明，稳稳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这段时间你又瘦了，把自己搞成这样是想让我愧疚吗？”
周粲猛然抬头，自己对面还坐着李茉晗和季禹，她心虚的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两人神色如常的工作，浅吐了口气。
在他办公室说些有的没的就算了，在这搞这么亲密干嘛？
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比白纸还要清白，自己倒是想在这上面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这还不到时候嘛。
周粲故作镇定的接下咖啡，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记得补偿我就好，陆老板。”
男人轻哂一声，靠在她面前的办公桌，双手好整以暇地揣进裤兜，听了周粲这话，他倾身，凑近她耳朵，意味不明地虚着声音：“需要怎么补偿？你说来听听。”
这句话像电流一般钻进周粲耳朵，瞬间激的她浑身发麻，眼皮不自觉地颤了两下。
周粲失神地喝了口咖啡，吞咽了下：“我想好再说。”
“行，”似乎项目有了眉目，陆良珩这几天的心情有些放松：“我等着。”
紧接着，他直起身要离开，周粲忽地在身后攥住他的袖角。
维持了多天的平静似乎因为项目到了尾声而有了松动的苗头，陆良珩知道周粲从不会在公司主动跟他有额外的举动，他低睫看着袖角那只白嫩的手，不经意地勾起嘴角：“干嘛？”
“陆总。”周粲缓缓收回那只手，两手握住咖啡杯，紧紧抿着嘴唇。
陆良珩疑惑的挑起眉尾，她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说：“过几天送完审，我能不能跟你吃个饭。”
这一刻，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着，陆良珩语气极其温柔地回道：“好，我晚上有事，你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不过这句话太暧昧了吧？周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多想，可这和已婚夫妻的日常对话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陆良珩的语气，周粲心里直往外涌着甜蜜泡泡，她眼含笑意的点点头，看着陆良珩走出公司。
说是早点，可是这几天这么关键，她怎么早得了？
等周粲关上电脑，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季禹下班跟周粲打了招呼，李茉晗要买个游戏机当礼物送给她弟弟，她对这方面不太懂，便拉着季禹，周粲看着自己的组员相处日渐融洽，自然鼎力支持。
眼下，办公室只剩下她自己，周粲关了灯，锁上门，直接按了负一层的电梯。
这个电梯安安静静，连广告牌都停止了播放广告。
电梯门幽幽地打开，面前是黑漆漆的楼道，周粲踩着高跟鞋发出不小的声响，感应灯随之亮起。
有了灯便有了安全感，本来周粲是不怕黑的，只是因为几年前的电梯事件，她又多了一些ptsd，不严重，不过纯黑的陌生环境，还是容易让人心慌。
周粲打开楼梯间的门，自然的向车的方向走去。
忽地，余光扫见柱子旁站着几个男人，他们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壮硕魁梧，深更半夜的停车场，这些人不像是偶然路过。
周粲脑海里突然闪过不好的念头，她假装没看见，自若地向前走，手里紧紧握住车钥匙，不断在心里盘算着，对方几个人，如果真的冲上来，她有几分胜算。
然而盘算的结果是，有四个高大威猛浑身腱子肉的男人，一分胜算都没有。
想到这，周粲不自觉捏了把汗，不自主地加快脚步，感应灯随着她走过的地方接连亮起，离车越近，会越让人有安全感。
“喂，”周粲刚走过他们不远，便听见身后的男人发出厚重的声音：“那个女生。”
周粲当然不会理，谁理谁傻子。
她只是一味的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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