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推,五年前她读大一。
经历过高三那段高压黑暗的日子,她真如脱了缰的野马。
彼时陈知行在慕尼黑读书,两人有6小时的时差,但并不妨碍日常交流。
只不过她有了一群要好的室友同学,有人陪她打游戏看展逛街撒欢,很多时候她把竹马抛在脑后。
只在陈知行发来的吃不惯的饭菜,受不了的德国冬天之类的吐槽里,她偶尔发发善心安抚他受伤的心,大部分时间是展示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去刺激他。
直到要好的几个朋友陆续谈恋爱。
没人陪她吃饭逛街,以前攒钱看演唱会,现在都要攒钱跟男朋友出去玩。
大二那年的元旦,她没回去,一个人肩负起了扛起宿舍四个人的床褥被子早早起床去楼下占位置晒太阳的重任。
也不是没人追她,实在是,心思都在打游戏和看展买周边上面。
哦,还有陈知行,搞个什么不许谈恋爱,好好学习只要她拿了奖学金他有额外奖励的活动。
切,没意思,她不缺钱。
“奖励Wonder Festival 手办展,还有我预定了VF-1S。”
好,成交!谁反悔谁小狗。
她忙着学习、忙着吃饭睡觉打游戏,陈知行一放假就回国,陪她打麻将,打游戏,带她各处旅游逛展会,她根本无暇羡慕别人出双入对。
直到大三那年。
十一月的天有些寒凉,周末她窝在床上,来了月经肚子疼得厉害,刚吃了一颗布洛芬还没起作用,又冲了热水袋焐在身上。
她戴着耳机听播客,里面西班牙的一个人文博主内容刚讲完,有一两分钟的安静间隙,她就听见桌子边林一楠的说话声。
“你到学校没?”
“我刚刚才看见,你怎么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啊。牛奶、果汁、姨妈巾。不要替我备这么多呀,上回买的还没用完。”
林一楠在打电话。
文茵思绪飘出去,恍惚中就回到了高一。
何聿,何聿也是这样。
他总会给她抽屉塞满零食,每回考试,给她2B铅笔橡皮尺子准备俱全,就连陪着他妈妈逛街,都要拐着弯躲着他妈妈去给她买周边。
但是她跟何聿之间的好感最终没变成实实在在的爱情。
因为他管得太多了,对她太好了,那种好让她喘不过气。
在一帮好友眼里,她被贴上了标签,专属于何聿的标签。
最终自己提出保持距离,做同学做朋友。
何聿求了她好久,最后还是妥协了。她记得他认真地跟她发誓,会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床下林一楠还在跟男朋友撒娇,她微微呼了口气,想把何聿从脑子里摒去,却徒劳。
从那天开始,她好像察觉到自己有些后悔,谈恋爱也不错啊,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是有那种双向奔赴的企盼。
寒假里她从朱新阳的朋友圈看见了何聿,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脱去校服成熟了些。
他们在北国的漫天风雪里,何聿手撑在插入雪地里的滑板上,白茫茫的背景里,他黑发上沾了雪粒,一双黑眸星光熠熠,好像透过手机屏幕望着她。
那一刻让文茵有想找他的冲动。
刚念大学那会儿,何聿加过她几次微信,都被她拒绝了。
斩钉截铁,绝不拖泥带水,有一秒的思考都是对自己高中决定的不尊重。
后来何聿就没再加过她。
现在倒好,要是下一次,下一次何聿再加她,她就顺水推舟吧。
奇怪的是,她对何聿的遐想一到假期就烟消云散。
假日里她无暇顾及其他,要陪二婶,要跟陈知行出去玩,要回纽约看父母。
这样断断续续的遐思直到大三下学期,那年的五一劳动节被打破。
她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
她从首站上车,寻了个后面的位置。
公交车晃啊晃,晃得她直打瞌睡,可是下一秒站台上上来两个人,让一股气直冲天灵盖。
是何聿,旁边还有一个女生!
她第一反应就是拉了拉帽檐挡住自己的脸。
不过自己多虑了,何聿压根没看见她,跟那个女生一起坐在了靠近后门的第一排。
车子复又行。
她悄悄地打量,他穿浅灰色的短袖,藏青色的耐克棉质运动裤,DUNK板鞋上方膝盖下方露出的小腿,有汗毛,有肌肉,有力量。
她又偷瞄那个女生,长发披肩,坐在里侧。
他们两个人没有交流,各自刷着手机。
文茵心跳如擂鼓,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
事实上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高中那会儿没有单方面跟何聿划清界限,何聿可能不会低迷,可能会考上心仪的学校,她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纠结。
最后何聿跟那个女生先下的车,她目送他们走,直到公交车再次启动。
她到终点站。
她的这段纠结也到了终点站。
恍惚中想起何聿说过,会等她。
文茵自嘲笑笑,年少时候的玩笑话不能作数,你以为眼前的风景已经是最美了,那是因为还没有看见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这些事她从来没跟陈知行说过。
有吃回头草的心思,要是被陈知行知道,不得笑死他。
手机响了两声,把她从过去的思绪里拽回。
头晕得好了些。
文茵咂咂嘴,新娘应该就是以前在公交车上看见的女孩子吧,英年早婚啊,也盖棺定论了。
她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手机,解了锁,是陈知行。
麻将搭子:“头还晕吗?”
麻将搭子:“看邮件,画展票,你去打发时间吧。”
麻将搭子:“明天中午来陪我吃饭好不好?”
她没回,退出来打开邮箱,东京富士美术馆藏精品展,她不太爱好这个,不过打发时间也行,就去看看吧。
被这一打岔,她精神又起来了,转身走到衣帽间拿衣服去洗澡。
热水淋在身上,毛孔都打开了,文茵舒服地开演唱会。
她在里面唱,外面电话响个不停。
她匆匆把自己擦干,套上睡裙就走了出来。
陈知行没等到她回应,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这会儿视频里的人穿了件藕色的吊带睡裙,头发还滴着水,脸色绯红,朝着他翻白眼:“陈知行你烦不烦,我还没洗好呢,就不能留言吗?”
“对不起,对不起。”他忙赔罪,“我不放心你,晚上那口酒喝得急。”
“快去吹头发,别着凉。”
文茵随意挥挥手再见,下一秒手机又回到聊天界面。
陈知行盯着屏幕傻笑,巴不得飞过去给她吹头发。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手机响了两声。
茵茵:“明天曾子扬放假,我得在家给他补课。”
茵茵:“快睡觉,明早要开会呢。”
行吧,如果他有时间,明晚把大侄子带出来吃饭也不是不行。
他也回了个“晚安”,抬手熄了灯。
睡了,梦里什么都有。
梅雨季闷热,快要入伏,文茵躺在客厅躺椅上不想动。
曾子扬走过来抬脚一踩,摇椅又小幅度地摆动起来。
她乐呵呵:“多来几下。”
曾子扬白了她一眼:“试卷写完了,我妈妈说不许你长时间呆在空调房里,让我带你去地下车库散散步。”
文茵皱眉不同意:“我下午还得出门呢,散哪门子步。”
她一抬头,墙上挂钟时针已经快指向12了。
猛地一拍大腿:“走,带你去吃牛排披萨,然后再送你去培训班。”
曾子扬忙摇头:“我爸炖好了鸡汤,关照我看着你喝。还闷了牛腩在锅里。”
文茵起身凑到他身边去:“你就说想不想吃吧?”
曾子扬:“嘿嘿,走!”
文茵没怎么吃,从家里出来走到商场,几百米的路就热得不行。
打了车把人送走她直接到了美术馆吹空调。
馆里展出了不少名家作品,分了五个部分,她最喜欢人间。
普通人的肖像,真实鲜活。
那些长串的画家名字她记不住,她最喜欢费朗索瓦.布歇那幅《田园乐章》,油画透出了水墨画的清新感,人物的服饰华丽灵动。
她拍了一些画给陈知行看。
那家伙抽空回复她:“美术馆冷吗?有没有带件外套?等我去接你,别乱走。”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迪奥小黑裙,刺绣凉拖,是有点冷,但是加件衣服是不存在的,漂亮最重要。
这裙子还是去年陈知行过生日,飞到英国给她买的。
每年惯例了,他过生日,她收礼物。
陈知行说同乐。
人渐渐多起来,文茵打算往外走,楼下有个咖啡馆,可以小坐一会儿,等陈知行过来。
她边走边看,不时跟对面的人擦肩而过。
左前方有人举着单反在拍照,就是拍那幅《田园乐章》,她驻了足,喜欢这幅画的同好还挺多。
却不防被身后给女朋友照相的男生撞了一下,小小的动静,男生连连道歉。
她摆手说没事,回头瞧见那个拿单反的男人也看着这边。
是何聿?
是何聿?!
她心里一慌,身体本能做出反应,忙低了头急急往外走。
她逆着人群跌跌撞撞,边跑边懊恼穿了拖鞋。
后边何聿也看见了她,愣了一瞬,随后高度服从本心,急急穿过人群捉住她的手腕:“五年了,还是看见我就躲?”
文茵挣脱了一下没成功,回头瞪着他:“松开!我不想跟有妇之夫有牵扯!”
她趁他愣神赶紧甩开他的手,匆匆跑出门拦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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