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然跟齐言是双胞胎姐弟，妈妈在生他们时难产去世了，这几年来齐父又当爸又当妈，把两人宠上了天，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上的也是京城里有名的贵族小学，受精英教育。
至于陆竞，除了每年春节陆贺会带人回老宅待两天，其余的时间从不过问，对陆贺来说，陆竞只要在他手底下活着，有口气就行，就读什么学校在什么样的环境受什么样的教育根本无关紧要。
知道陆竞出不去，齐然跟齐言就天天来找他，也不是非要玩点什么，就是得待在一块儿，哪怕什么也不做。
但两人还是经常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从中多窥觊一点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来到二〇〇九年五月，距离他们小学毕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会我们就躲起来，然后跳出来吓他一大跳！”齐言跟齐然说着自己的计划，觉得简直就是天衣无缝！陆竞一定会被他们吓到。
齐然跟齐言平常要很晚才放学，都是陆竞在家里等他们，今天难得放早假，两人就一起琢磨着去接陆竞给他一个惊喜。
“我们是给他一个惊喜，不是一个惊吓。”齐然手里折着当下流行的纸星星，听见齐言说什么也只是淡淡反驳着。
“怎么不算惊喜，亲自去接他放学哎，本少爷亲自去接他放学哎！”齐言显然被齐然说的话打击到了，不断重复着，“等着瞧吧，他肯定高兴！”
一个纸星星被折好，齐然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瑕疵后才满意地将纸星星放进了书包里。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心情颇好的齐然并不打算跟自己的傻弟弟争一时口舌之快，敷衍着附和道。
齐言顿时就炸了：“你敷衍我！你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齐然对此有些无奈，他们妈妈知性大方，爸爸虽然在工作上严肃一点，但在家里也是温和豁达的，而齐言偏偏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
一句话下肚就暴起，你伸手拍一拍，他还能跟你打个有来有回，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拍炸了，就跟个皮球一样，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齐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并不打算承认自己的恶行，“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
“行行行，你说有就有吧。”
“你还敷衍我——！”
距离晚高峰还有一段时间，路上没什么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这，两边都是长街，街上摆卖着各种零食玩具，长街边上是楼房，串着大大小小的小巷，学校就在长街的最里面，汽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路边下车走进去。
司机看了看街边杂乱的人行道，又转头看了看自家小姐少爷，有些犹豫道，“小姐，少爷，车开不进去了，要不我进去接陆少爷，你们就在车里等着？”
从这到学校门口路不算短，起码几百米，这一片都是还未修建过的老房子，老房子是砖混结构，外层的白漆已经尽数脱落，墙面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能看见砖块，上面画着大大小小的涂鸦，但因为时间太久，颜色被冲淡了不少。
楼下的铁门是靠锁链拉着的，没什么安全措施，轻轻一扯就开了，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不乐意继续待在这块，上面的人又个个推辞不想管，久而久之更是鱼龙混杂，丢东西都是常有的事。
你要说进去就会遭遇个什么好歹，那未免有失偏颇，但凡事都没有一定，小姐少爷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他打一辈子白工都赔不起。
“不行！这是我们给他的惊喜，我们当然要第一个见到他！”齐言毫不犹豫拒绝，说着就要开门下车，“我进去等他！”
手腕被抓住，齐言开门的动作僵在半空中，他转头看向齐然，有些不理解，他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接陆竞的吗？这都快到门口了，哪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
“干嘛？”齐言皱起眉头，一副“难道你不跟我一起去？！”的表情。
齐然没有着急回答齐言的问题，松手将书包放在旁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表。
腕上禁锢的手消失，齐言却没了反应，维持着开门的动作，一眨不眨的盯着齐然。
“现在是三点五十六分，阿竞四点放学，我们就进去等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后我们还没有出来，叔叔，你就报警，出了什么事绝不问责。”齐然抬眸看向司机，语气里满是不容质疑的决绝。
“这……”司机还是有些犹豫，但齐然已经打开车门走下去了。
齐然从余光里看见着急忙慌跟着自己下车的齐言，她走到车窗前，再次重申道，“十五分钟，绝不问责。”
说完就拉着齐言往里走。
司机看着两人的背影头疼，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纠结了两秒掏出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学校还没有放学，长街两边的小摊前都还没有什么人，两人走在中间格外显眼，时不时就感受到旁边投过来的目光。
齐言东看看西看看，没个正行，“这地方怎么不拆？”
这片区域其实算不上偏僻，四周都高楼大厦，要是打通不管是建个娱乐设施还是做房地产都不错，如果齐言没记错，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一片就是刚修好的，按道理来说，这块地应该被人抢着要才对，怎么会这么滞后。
“谁来拆？”
前两年刚上小学不久，齐然曾因为好奇问过齐父一些问题，其中就刚好有这个，听见齐言开口询问，她也放慢了一些脚步缓缓解释着。
早些年有个游历的道士说这块地是风水宝地，谁拿到了这块地谁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这消息一出就吸引来了不少人，想尽各种办法要将这块地变为囊中之物。
其中有几个人想了个损招，想让其他人知难而退，结果害得十九人命丧火海，死的死，判刑的判刑，坐牢的坐牢……这块地也再没有人提过要动，形同虚设。
听完齐言的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真是心狠手辣。”
齐然轻轻点头默认这一说法，耳边传来闹哄哄的吵声，两人的视线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是一群刚刚放学出校门的学生。
齐然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零二了，聊天聊得太过投入竟然忘记了时间，齐然有些懊恼，“走吧。”
等两人到了学校门口，保安已经准备关门了，齐言连忙拉着保安的胳膊，“叔叔，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关门了，里面的人不出来了吗？”
“什么里面的人？里面哪还有人。”保安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将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轻嗤一声，“你们不是住这的吧？”
“这里晚上不安全，四点就关门了，里面的人都走干净了。”保安一边锁着门一边解释着，“你们啊，也快点回家吧。”
锁完门，他转头看向两个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小不点，思考了一秒钟，“我送你们出去？”
齐然看了眼紧锁的大门微微皱眉，看样子陆竞已经走了。听见保安的话她摇了摇头，拉着齐言就准备往回走，“不用了叔叔，我们是来找人的，找到就回去了。”
走了一步……两步……三步……齐然拉着齐言的手猛地收紧往回跑。
“砰！——”
巷子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巨响，两人下意识都停下了脚步，旁边的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生怕惹上事。
齐然跟齐言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要舍身救人的打算，就在两人准备跟其他人假装没听见时，一声闷哼传进了耳中。
那道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起了一丝不安，总觉得如果不去会错过什么，愣神的功夫，齐然伸出去的脚已经收了回来。她再次低头看了眼时间，四点零八，这意味着三分钟后如果他们还没有出去，司机就会报警。
三分钟，救一条人命，救还是不救。
齐然从小就特别讨厌花，因为她觉得那是一种太过脆弱的东西，总需要无尽的保护和关爱它才能够健康的长大，与其将命运交予神的手里，还不如就地撕碎。
但后来，有人送了她一簇白百合，做成了干花，倒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能让花盛开就够了。
至于它什么时候枯萎，什么时候发出嫩芽，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花要有根才能盛开。
这次齐然毫不犹豫地往巷子里跑去，齐言愣了一瞬，有些不理解自己一向理性的姐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冲动了，但也紧跟在齐然的身后。
巷子里没有阳光，阴暗的光线笼罩在头上，地面上有许多碎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能看见上面有些沾着泥土，有些沾着血迹，让人看过去就触目惊心。
齐然却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她一步步往前走着，小心地没有踩到碎片，这些东西什么都不能证明，唯一能够证明的只有这个人的无能。
多么不堪，多么狂妄。
越往里走，说话声就越大。
“说，给不给钱？”一道听上去年龄就不大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
“……”
再往里走是一个拐角，齐然停下脚步，眼神示意齐言别出来，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个脑袋看过去。
周围站着七八个男孩，有两个比其他几个人要高一截，看不去不是同年龄段的。
“我没钱。”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他的脸被旁边人的肩膀挡住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语气听上去带着几分怅然。
几乎是听见声音的瞬间，齐然立马收回了头与齐言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震惊，那道微乎其微的闷哼与现在的声音逐渐重合，他们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陆竞！
“呵，”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险些被这话气笑，他一步上前揪起陆竞的衣领，嘴里的烟圈被尽数吐到了陆竞的脸上，陆竞皱起好看的眉头没说话。
男生用另一只手锤向陆竞的胸口，“你穿这么好，天天上下学还有车接送，你没有钱，你骗鬼呢？！”
每说一句男生的拳头就往下打一次。
齐言当即就站不住了，撸起袖子就打算上，被齐然一把拉了回来。
“姐你干嘛？再不去救他，他就被打死了！”齐言瞬间炸毛，齐然拉着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现在站出来为陆竞报仇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他们彻底记恨上陆竞，更加变本加厉，他们能护得了这一时，那他们不在的时候呢？难道就一直挨打？
绝不能因为一步而丢失九十九步。
“老子再问一次，你他么给不给钱？”
“我给。但我今天出门没带钱，明天给你们。”几拳下去，陆竞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的疼，他竟然开始庆幸，还好要的是钱。
如果回不了家……那该怎么办。
男生微微挑眉，松开了抓着陆竞衣领的手，“骗老子的代价，你应该不会想知道。”
“……嗯。”
“我知道。”
在陆竞答应给钱的瞬间，齐然拉着齐言的手就往巷子外面跑，头也不回。
明明是五月份，跑起来时刮在脸上的风却犹如寒刀，一刀一刀的，割在血肉上。
四点十二分，就在司机即将把报警电话拨打出去的那一刻，齐然跟齐言从长街里穿了出来，火急火燎上了车，“叔叔快开车，回家，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巷子里的碎片发出啪啦啦的响声，几个人都是一阵心惊，追出来时街上还有不少人，一眼望不到头，动手的男生眼神沉了沉，瞥向陆竞，“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
陆竞依旧垂着眸子淡淡应了一声。
最后的那几百米，齐然几乎是拼了命在跑。
差一步，只差一步。
离齐言冲出去动手差一步。
离被他们发现也差一步。齐然这样想着，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差一步。
司机一脸懵却还是按照齐然说的做了，开出去老远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没有接到陆少爷吗？”
“叔叔，我们来接过阿竞的事，谁也不能说，不管是谁。”
司机沉默了两分钟，“这件事我已经跟老板说过了。”
“……没关系，爸爸没关系的。除了爸爸，其他人都不可以。”
“好的小姐。”司机疑惑的看了后座的两人一眼，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嚷嚷着要去接陆少爷吗？怎么转头就不让说来接过了，莫非是吵架了？
算了，那都是他们小朋友之间的事情，他可没法管。
怎么写着写着还有点阴森了……摸不着头脑……本来是想写人心险恶的……算了，先往下写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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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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