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走廊上疾行,身后逐渐出现脚步声,低头往地板上一瞧,影子张牙舞爪。
怎么有那么多家仆?不对,方才和她交手的人身手很好,不像是普通人。
裴诃问谢恒,“会武功吗?”
“会。”
“好!府门外有我的马,绑在右侧一棵树下,希望他们这会儿还没发现,你先走,不用管我。”
裴诃说完,转身面向来势汹汹的人们。
“我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小声抱怨着,她拿出缠在腰上的软剑。
剑光在火光下一闪,谢恒问,“什么没有记忆?”
接着心中诧异——觉得这剑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不是用眼睛看到,而是听谁说起过。
怎会如此奇怪......
这裴诃到底是谁?
眉头一皱,忽然,谢恒看到混乱中有人从旁边持剑而来,刺向裴诃的背。
小心!于是他立刻抬腿,想将那人踢开,可这五公子虽是把人踹开了,却没能避开那把剑。生死之间,幸得裴诃瞥见,将剑挑开,把这矜贵的公子哥拉回来。
“不是说会武功吗?”
谢恒站不稳,心虚地笑,“一点点。”
“别逞强,”裴诃将他扯到身后。
两人被逼到长廊尽头,看到左右两方敌人,身后朱墙堵住所有退路。
真是麻烦啊。
裴诃一颗心猛跳。
“你不把我交出去?”偏偏那谢五公子还如此道。
“别说丧气话,我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谢恒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觉得对方确实是瘦,也比他要矮一些,接着便又想上去,螳臂挡车。
“你叫什么名字?”问。
裴诃不理会,注入内力一剑扫退身前四五个敌人,架着他跃上高墙。
“我好像听谁说过你。”
一支箭从身后袭来,裴诃将谢恒推下墙,接着倏然转身,单身握住那支箭。
鲜血从手心缓缓往下流。
谢恒落到地上,回头。
见到的是对方站在墙上,被数人前后围住,头上发带被刀尖挑破。裴诃长发散落,冷着脸将那人一剑封喉,脸颊擦过一支箭。
“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快走?”她察觉到谢五公子在走神,斥道。
谢恒奔至树下,砍断马绳,临走前问,“你到底是谁?”
那背对着他的人一抹脸上热血,“怎么都要问我这问题,不知道!”
马蹄不安分地踩踏地面,谢恒还在坚持,“什么?”
裴诃哪肯再搭理他。
只是谢恒也就站在那儿了,他抬头,看到黄沙漫天,风声寒栗,像一只妖兽被放逐——沙尘暴终于来临。
“走不了了。”
异变在刹那间发生,贾府的人自小在大漠长大,怎会不知这灾祸将来?纷纷弃战逃离别处。
“下来!”谢恒站在朱墙下,高望裴诃。
对方犹豫一瞬,往下跳。
“跟我来,”谢恒稳稳接住她,拉着她来到一棵树下——只见那儿居然绑着一只骆驼!
驼铃大作,尖锐刺耳,伴随着呼啸沙尘声,裴诃有一瞬毛骨悚然。
觉得自己虽身在一片迷雾中,但忙活一日,该窥得全貌。如今看到这骆驼,又迷茫起来,好像她根本什么都没明白,还任人摆弄着。
不过一个连过往都没有的人,又会清晰明理到哪里去。
“你怎会知道今日有沙尘暴?”裴诃看着谢恒杀死骆驼,割开它的肚皮。
“学识渊博,夜观天象,胸有成足。”
“.....我们要躲进去?”
“没错。”
于是她心中百般不愿,那骆驼虽体型很大,但能藏住两个人吗?况且里面必然鲜血淋漓,她、她怎能待在那种地方?
“我能找到别的避难所。”
谢恒死死拉住她:“听话,来不及了。”
“可以杀进贾府,我还有力气,你别管我。”
“杀进去?”
黄沙,血腥味中,谢恒笑了。他长得极其标致,或许真在那江南水乡里长大,像一块美玉似的,一双眼在只注视一人时,像是藏有万种情思。
无奈如今身处险境,裴诃心神不宁,只觉得触目惊心。
谢恒:“被你叫做子陵的人,怕是已经动手了。”
莽莽天地,四方妖魔蠢蠢欲动。
*
一个时辰前,当裴诃还在和子陵大打出手,跟着他找到窃贼时,谢恒其余的手下已经来到一处孤宅,淋上火油。
接着当裴诃保护谢恒时,和她一同来的二人在解决贾平。
同一时间,货物被运出城外,子陵只身前往那淋了火油的宅子,丢进一盏灯。
朱墙震碎,火光冲天。
他不怕死的坐在高处,眼前是黄沙滚滚,身后是红光大火。可惜今夜注定无月,不然定有月光照亮他眼底悲哀。
今夜真是乱极了,先是有沙尘暴来临,接着城中一处府宅起火——人们大门紧闭,躲在家中看着外边黑、黄、红三色搅乱天地。
贾府外。
裴诃被扯进骆驼肚子,忍受着腥臭味,问,“你们谢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谢恒道,“摆得上桌的、摆不上桌的,什么都做,谢家背地里开赌坊、开妓院,明面上又是做医馆生意的,南阳那一带所有的医馆都和他们有关系。”
“医馆?可这阿芙蓉....”裴诃心惊,忽地又感到头疼,她直觉自己又是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了,但她和旁人不同,当真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往,见谢恒不肯说阿芙蓉的事,便问:“贾平呢?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
“他两年前搭上谢家,谢家的一些药材,会经销到大漠来,他是其中一个买家。”
“而现如今你们要卖阿芙蓉?两年前就认识贾平了,为什么现在才想将阿芙蓉卖到大漠来.....不......这阿芙蓉到底是谁做出来的?”裴诃问得很急。
谢恒一僵,“这个子陵没说啊.....”
“什么意思,他怎么会比你清楚?”
谢恒不语。
裴诃:“你是真不想促成这桩生意?”
“嗯,毕竟是害人性命的东西。”
谢恒的声音又轻又哑,裴诃心里一颤,想往上瞧去——可惜太暗了,鲜血糊住双眼,只能听到外面轰轰声响,但隔着一层兽皮,终究是不真实。
两人贴到一起,她鲜少和旁人那么亲近,觉得非常不舒服,刚要往外挣脱一点,脑袋却又传来剧痛。
那声音又响起了。
——她要杀了谢恒。
即便不想,为了摆脱这头疼,也得动手。
乌黑的眼珠一颤,裴诃像被人下了蛊般的摸向腰侧佩剑。
只是这时,谢恒忽然动了动,“这是.....”
被发现了吗?
他叹:“裴姑娘,你是女子啊?”
*
又一次被揭穿身份,裴诃发觉她竟比第一次要慌张。
之前面对子陵,她满心愤怒,觉得对方无礼又粗鲁,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这次在狭窄腥臭的骆驼肚。
饶是裴诃想腆着脸说是女子又如何,但这会儿被迫和谢恒贴到一起,放完狠话又逃不掉,只得一声不吭。
“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谢恒问。
裴诃把自己想做是骆驼肚子里的一滴血。
“听你口音和说话方式,是从中原来?”
那滴血完全不起眼,和其他血一起流经骆驼四肢。
“怎么不说话,是我没考虑到你是女子,和我待在一起觉得不妥当?”
一滴血怎么会说话,这骆驼受伤了,她便顺着伤口流出去,再也不要待在这里。
裴诃胡思乱想着,一点没搭理谢恒。
好容易熬到外面动静消停了,她从谢恒的怀里挣脱,撑开骆驼的肚子,一线亮光从外面透进来,刚巧落在她的眉间。
“裴姑娘。”
“嗯?”
她抬眼望去,谢恒便也看到她那张易了容的、普通男人的脸。
长发披散,脸上深浅不一的血。
那些血顺着额角往下流,弯弯曲曲,像蛇一般,让他觉得惊心动魄。
谢恒怕蛇,但惊现过后,带来一些身体上的刺激,一颗心跳得极快,同时觉得她流出来的汗、沾到他身上后都变得炙热。
而裴诃——哪管他此时心境,已经出去了。她站在贾府前,看到城中尘烟四起,天上灰云沉闷,风吹在身上,却像火球似的,打得连骨头都疼。
“发生了什么?昨夜有人在城中纵火?”她惊诧出声。
身后谢恒慢吞吞地爬出来,不肯答话,她便转过身来:“说话!是不是那个子陵做的,这也是你们计划好的?”
谢恒不说话。
他没必要都和裴姑娘交代。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在大漠里纵火,是最疯狂危险的举措!”但裴诃气坏了。
谢恒:“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去做?你说着不想害人性命,但昨夜风势那么大,大漠又干燥无雨,大火会牵连到很多人!”
裴诃大步走过来,逼至身前,谢恒神色复杂,抿唇不语。
“谁出的主意?如此心狠,是你吗?”
谢恒像哑了。
无奈她生着一颗玲珑心,站在他面前端详一会:“你不是作出这一决定的人。”
“裴诃,我的人快到了,”他终于开口,似在警告。
“城中如今四处起火,很多人因为你们而死。”
“你最好现在就走。”
“不急,你不是问我来大漠的目的吗?”
一把利刃捅进柔软肠肚,裴诃站在废墟中道,“谢恒,我是来杀你的。”
*
挣扎一夜,她还是亮出利爪,一双妖魔般影沉沉的眼望向谢恒。
短刀没入腹中,她满手鲜血,如释重负。
心头绷着的弦终于断掉,偷欢似的想,不会再有那声音来骚扰她,也不会再头疼了。
可在这时,却是听到他荒唐地笑了。
“谢兄,还真是有人要杀你啊....这一刀,我之后是要拿回来的......”
姓谢?还有谁在这儿?!裴诃心一乱,望向周围——却是在下一瞬被敲晕,模糊间,看到眼前出现一蒙着面的男人。
是他?
他不是叫子陵吗?
“子陵?你怎么会知道他的表字。”
——这只是他的表字。
他不是谢恒的护卫吗?
——既是护卫,怎么会自己主子被抓走了,还不亲自动身去救。
阿芙蓉到底是谁鼓捣出来的?
“这个子陵没说啊.....”
“子陵怎么会比你还清楚?”
难道说从一开始,这两人就猜到了她的存在......
过往种种犹如惊梦扰乱思绪,尘土飞扬,这场大戏直到这一刻,终于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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